211:不再受傷,不再疼 她的呼吸越來越緩和,然後抬起光滑的藕臂,偏首過去在他耳邊吻了一下,輕聲問,“錦程,你還要嗎?”
他從她的發裡抬起頭來,耳邊還有她吻過的溫度,在她的身邊躺下來,手掌撫在她的臉上,耳蝸裡回旋著她的聲音,他還不習慣,她像個丫鬟,心上的弦,被扯得有些疼,柔聲說了句,“你休息一下。”
申璿從床上坐起來,“我去衝個澡,等會我們早點回去,好不好?”
他點了點頭,“嗯,好。”
他看著她圍著浴巾進了浴室,又圍著浴巾從浴室裡出來。
“錦程,你也去洗個澡嗎?”
她該死的乖順,甚至每一句,都帶著問,詢問。
她明明知道每次他們做過之後,他都會洗澡,但她還是站在床前,如此低聲的問。他看她很久,看得眼睛疼。
他洗好澡出來,她已經把他的衣服擺放整齊了,於她做家務的能力,已經算很整齊了。
甚至連被子都已經疊過,垃圾桶裡原本裝滿了剛剛他們用過的紙巾,她也已經把垃圾袋打了結,拎出來,換了新垃圾袋。
這些她原本從來都不會去做的事。
在他洗澡的過程中,她都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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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另外一端,清水灣花園洋房,林致遠的車子剛剛開進小區,便看到後視鏡裡一輛熟悉的白色馬莎拉蒂跟了進來。
辛甜?
他癟了一下嘴角,跟著他的車子幹什麽?有事?
他時不時的往後視鏡裡看一眼,辛甜的車一直跟著他的車。
呼了口氣,他這樣的人,最討厭也擔心的就是被人跟蹤。
就算這是莫司令的外孫女,他也依舊不喜歡這樣的感覺。
車子開進停車位,他準備給辛甜來個措手不及的圍堵,哪知他車火才熄下來,那輛馬莎就一個大甩盤,停進了方形停車位,瀟灑又準備確,車火在瞬間熄滅。
車門拉開後,女人從車裡鑽出來,“嘭!”車門被摔上。
聽到女人高跟鞋清脆的回響在地下停車庫裡“得得得”的往電梯走去。
林致遠一愣,敢情不是來跟蹤他的?
看到辛甜往c座電梯走去,林致遠自言自語的“哦”了一聲,“原來是去找阿燁的。”
同路,並非跟蹤。
最近真是神經太過緊張,才會這樣疑神疑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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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鐵板面的防盜門被辛甜由輕到重的敲著。
直到門被一個女人拉開。
辛甜一眼就認了出來,這是上次那個女軍醫,叫什麽名字,她都沒有去打聽。
她居然到雲燁家裡來了?
浴室裡的水聲還嘩嘩的響著,而軍醫也是剛洗了澡,頭髮還濕漉漉的,穿的衣服是雲燁的襯衣,穿在女人身上,露出她兩條美腿,可以看出襯衣主人健碩高大的身材。
耳朵裡浴室裡的水聲更響了,她似乎看到了眼前蓮篷裡灑下來的水都冒著熱氣,一陣陣的騰上來,氤氳著整個玻璃空間,連裡面正在洗澡的男人,都看不清了。
辛甜向來都是外交高手,心裡扯痛的時候,她還是可以眼眸噙笑的看著軍醫,伸出手去,“你好,我叫辛甜。”
軍醫馬上伸出手,與辛甜交握,“你好,你就是辛甜啊?我叫溫佳呢。”
辛甜心想,你他媽的真會裝蛋,全g城有幾個人不知道辛甜這個老鴇的?可風情的笑容依舊,“你好,溫小姐。”
辛甜打過招呼後,便從溫佳呢的手中抽出手來,“我先過去找一下雲燁。”
“嗯,好。”
辛甜聽著溫佳呢的聲音,好象主人一樣,她穿雲燁的襯衣,穿雲燁家裡的拖鞋,還像個主人一樣應酬來客。
抬起手用力的拍在衛生間的門上,撒氣似的聲音提高,“雲燁!你給我出來!”
衛生間裡的衝水聲慢慢小了,停了下來。
雲燁圍著一條浴巾從裡面走出來,整片誘人的胸膛,一塊塊的格子腹肌都露在外面,膚色是性感的麥色,似乎可以透過這種膚色看到他在陽光下面揮汗如雨的訓練。
手裡拿著毛巾,微偏著頭擦頭髮,指節比一般男人的都粗,好象一下子可以舉起千斤重的啞鈴。
方毅的俊臉上陰雲集沉,看著辛甜的樣子,很不滿意,“多大的人了?敲門都不知道禮貌?!”
辛甜聞到整個房間都充斥著沐浴露和洗發水的味道,有溫佳呢的,還有雲燁的。
在洗澡之前,他們在幹什麽?
像那天在溫泉那裡一樣嗎?
為什麽只有她一個人陷在裡面?
阿璿,你為什麽知足?你愛的人在你面前,你想吻想抱都可以?你還有什麽不知足?
“我來找你,有事。”
“有事就不需要禮貌了嗎?”他永遠都是這樣,像個長輩說話的態度。
“雲燁!我說我找你有事!”辛甜扯高了音量。
“進門為什麽不換鞋?!”雲燁手裡捏著毛巾,對辛甜的趾高氣昂恍若未聞,睇見她一身包著曲線的薄泥連衣短裙,絲襪,小外套,一雙細跟高跟鞋。
大波浪的長發披著,笑起來的時候,一定風情萬種。
看見她這樣子,他就頭疼。
“不想換!”換了鞋,她就短一大截,不換!
“不換?不換弄髒了地,衛生你來做?”
“我做就我做!”巴不得。
雲燁似乎已經習慣了辛甜這樣胡攪蠻纏,對舅甥倆的對話方式感到驚訝的溫佳呢並沒有得到雲燁的解釋。
男人進了臥室,不一陣換了休閑套裝出來,“佳呢,你到裡面去坐會吧,我已經打了電話讓人送衣服過來。”
溫佳呢大方的“哦”了一聲,跟辛甜打過招呼便進了雲燁的臥室。
辛甜覺得自己已經百練成鋼了,否則她現在看到這樣的場面,怎麽不衝過去把進臥室的女人拉出來,揍一頓呢?那臥室隔音效果好得不得了,他們兩人若在裡面做什麽,外面也不見吧?
習慣了,只不過是疼痛而已,一個人對疼痛已經產生的抗體,可悲嗎?她早就習慣了。
而且他是個正常的男人,她不找男人,總不能把他的需要都給剝奪了吧?
她不結婚可以,可是他不結婚生子,外公一定會死不瞑目。
小舅媽?
辛甜牽強一笑。
她沒有說話。
雲燁也自顧自的煮咖啡。不理睬辛甜,已經成了他這麽多年來不可或缺的生活元素。
直到溫佳呢在品牌店工作人員送來服裝換上離開後,雲燁才說,“如果是裴家的事,你就不要說了。”
辛甜在溫佳呢走後,便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走到雲燁坐著的桌邊,側身一坐,坐到了桌面上,美麗姣好的長腿故意在雲燁面前晃著,還優雅夾點風情的晃著,玉指撫著他的咖啡杯托盤邊沿,“我說你,說話能不能有點情調?生硬得讓人受不了。”
“情調?”雲燁偏首瞪了辛甜一眼,“情調這個詞,用在舅舅和外甥女的身上?你小學畢業了嗎?”
辛甜順著杆爬,“沒畢業才來找你,我要是讀過小學,還會動不動來找你幫忙做事?我自己不就能處理了嗎?”
雲燁懶得理。
辛甜總是這樣熱臉貼冷屁股,不知道貼過多少年了,所以並不覺得雲燁是冷落她,隻當他天性如此,自己反正臉皮厚,“阿璿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怎麽可以拒絕得那麽乾脆?”
雲燁看著自己身邊晃來晃去的腿,皺了一下眉,站起來,往沙發走去,跟辛甜之間又拉開了距離,蹺起長腿,冷蔑道,“她的事怎麽就是你的事了?而且哪條法律明文規定你的事我就要幫?”
辛甜氣結得腿也晃不動了,“那憑什麽裴錦程的事,你就要幫?而阿璿你就不幫??”
雲燁看辛甜的眼神,永遠都是那樣,帶著些恨鐵不成鋼的蔑然,他的眼神仿佛在告訴對面的人,我真是解釋都不想跟你解釋,可是稟氣後,他還是說,“裴錦程能給莫家帶來的利益,申璿做得到嗎?申璿只要不是裴家的大少奶奶了,他在我眼裡什麽都不是,我憑什麽幫她離婚?而且,我憑什麽要為了一個離開裴家在g城就什麽都不是的女人去得罪裴家未來的家主?在你眼裡,我的腦子什麽時候變得那麽有病了?”
辛甜嘴抽了一下,“雲燁!你真孬!裴家這種現在沒後台沒背景的家族你也怕得罪,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孬?”
“呵?!”雲燁不怒反笑,展臂往後一靠,強碩的身軀陷進厚軟的沙發靠背上,方毅英俊的下頜輕輕抬了一下,眸底是海底亮起一點光,深不可測,“呵,這種家族也是百年大家了。辛甜,你好歹也在外面混了那麽多年,裴家沒後台沒背景?如果親戚政治關系就是背景的話,他的確是沒有了。可是你知道裴錦程現在手上串聯起了哪些政治關系嗎?以前是裴老爺子跟爸爸鬥氣,所以這幾年才沒有走動,但裴錦程現在開始走動了,你以為爸爸會拒絕像裴家這樣的家族和莫家合作?你三十歲了,不小了,別那麽幼稚!”
辛甜不是不懂,她也是因為懂,才會知道為什麽韓啟陽的案子在g城沒人松口,也找不到那個技術工程師,按理說不是什麽難事,但是裴錦程幾乎把後路都給申璿堵死了,逼著申璿回去求他。
她也知道裴家這種經濟實力如此強大的家族,沒人會輕意的去動。
更何況現在的裴家跟市委書記關系交好,跟白家是姻親,又同莫家搭上了關系。
裴錦程利用這些關系再想搭些什麽線,輕而意舉,平時本來交集甚少的關系網,也因為裴錦程的原因,密切了起來。漸漸的,一個沒有政治背景的家族,卻成了這些關系網的中心。
被動在慢慢變成了主動,g城的局勢在悄然變化。
可即便她都懂,她還是來找他,也許是為了申璿,也許是為了證明雲燁不計任何代價,都會幫她,哪怕荒唐,“我就阿璿這麽一個朋友,不能眼睜睜看著她過現在這種日子。”
雲燁不為所動,他坐在那裡,傍晚的陽光穿透落地窗從他的身後灑進來,橙金的顏色,悠愜的傍晚,休閑的打扮,卻讓他的全身散發著一股渾然天成的陽剛霸氣,抿了唇,是譏誚的冽厲,“你還是管管你自己吧。申璿的日子過得差嗎?g城的豪門裡,哪個男人沒娶妾?娶個妾就把她委屈成那樣?就要離婚?那這個g城還由得了男人說了算?”
辛甜站起來,氣得差點拍桌子,“你還要不要臉,你是個現代軍人!上一輩人這樣做就算了,你居然還讚同!”
雲燁濃眉如墨,瞬時揚起他的氣勢!“我是個軍人!我不娶妾,不代表不準別人娶妾,其他城市那些豪門裡的人比g城的男人好嗎?今天換個明星,明天換個演員,後天又是一個名媛,你以為那些男人就比g城這些娶妾的男人好嗎?!”
“雲燁!你幫不幫!”
“……”雲燁默默看著辛甜,而後闔了雙睫,眼睛再次打開時,眸色炯然,“辛甜,裴錦程既然把這些道路都給申璿封死了,就說明不可能讓她有機會離婚,要不然你去幫申璿請律師看看,在g城的律師,你試試看有沒有人會接她的離婚案。”
“而且男人有男人的出發點,我們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在做,你一天到晚的把這些破事拿來煩人,是不是太不懂輕重了些?”
辛甜一下子被他那句“更重要的事情在做”給吸引了過去,“你們在合謀什麽?”
“無可奉告!”
“喂!你怎麽可以連我都不說?”
“我什麽時候對你承諾過,什麽事都要對你說?”
“雲燁!”
“叫舅舅。”
“雲燁!”
“辛甜,叫舅舅!”
“矯情!叫了這麽久的雲燁,現在讓我叫你舅舅。”辛甜笑笑的說著,一下子像風一樣竄過去,竄坐到了雲燁的腿上,死死的摟著他的脖子,“小舅舅,你幫阿璿離了婚,我就親你一口怎麽樣?”
“辛甜!你給我滾下去!”
“小舅舅,好不好嘛,好不好嘛,你說說,你跟別的男人有什麽不一樣呢?你的吻技會不會更好?”辛甜撒著嬌,支著嘴就要去親雲燁。
雲燁方毅的俊臉上登時覆上一層黑炭,下巴和嘴角都開始抽動,騰地站起來,大力的從脖子上把女人的手扯開,一點也不憐香惜玉的把她扔在沙發上,粗沉的氣息從胸腔裡噴出來,“辛甜!你再敢這樣,我就讓爸爸把你弄回軍區大院去住!!”
辛甜揉了揉發疼的手腕,慢悠悠的坐起來,“雲燁,不如談個條件吧,反正你心裡也知道我喜歡你,我這樣的行為也讓你困擾了多年,其實我自己也挺煩的,你一定比我更煩,你如果幫阿璿離婚,我以後再也不來找你了,怎麽樣?”
雲燁理著t恤的手,僵了一瞬,他抬眸睨著坐在沙發上,看也不看他的外甥女,他們其實一般大,他卻是她的舅舅。
耳裡似乎聽到了沙漏的聲音,時間在“嘀嗒”聲中走過。
“放心,我不用跟你談任何條件,以後,你再也進不來清水灣。”
男人轉身的速度和他絕然的口氣一模一樣。
辛甜看著那道身影,眷戀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身影,從纖瘦的少年,長成高大的男人。
嘴裡有點泛苦。
經營白色之夜,以為他會痛心疾首的來訓斥她,會阻止她,會天天防著她不準和其他男人接觸。
可是她的名聲臭翻了天,他也很少管她。
關了白色之夜,以為他會表示讚賞,進行表揚,會走得離她更近些。
可如今她天天朝九晚五,他也未誇過她半句。
以前她有事找他擺平,他不會猶豫。
還以為什麽事他都會向著她,結果在利益面前,什麽都不值一提。
他幫她的時候,心裡不是不自作多情的。
明明知道是自作多情,還是醒不了……
每次心痛的過後都會得一些結論,得出來的結論送給別人,安撫別人,卻安撫不了自己。
辛甜被清水灣列入了黑名單,包括她的車牌……
林致遠在辛甜離開後不久到了雲燁家,拿了一把掛面,美其名曰,都是單身漢,搭個夥,省煤氣。
搭夥:林致遠的面,雲燁冰箱裡還有點青菜,幾顆雞蛋。
青菜雞蛋面,二十分鍾後,端上桌。
兩個相對坐在飯桌上男人吃麵,桌上的調料只有一罐牛肉辣醬。
面淡了一點,便舀一杓醬拌在面裡,繼續吃,似乎並不嫌棄清水面條的滋味。
林致遠舀起牛肉醬,倒進自己的碗裡,拌了拌,“阿燁,你們家甜妞好象跟錦程的太太關系很好。”
雲燁夾起一筷子面,熱氣騰騰,他吹了吹,“嗯,是很好。”說完低頭一大口將面吃進嘴裡,吃相豪放不羈。
一碗面,很快被林致遠用牛肉辣醬拌得紅紅的,“那兩口子離婚的事,你就別管了。”
雲燁笑了笑,看著對面的林致遠,“致遠,你跑過來跟我搭夥,就是為了和我說這事?”
林致遠點點頭,“阿甜那本事我又不是不知道,等會拆房子了,你還不得答應她?”
雲燁身軀坐直了些,筷子輕碰在碗沿上,“這次她拆房子我也不會幫她,這是人家夫妻之間的事,我去淌那渾水幹什麽?要是錦程一分心,搞得大家做事的進度都會受到影響,而且我一出面幫忙,這不是擺明了讓錦程跟我結仇嗎?閑死了我也不會去樹他那樣的敵人。”
林致遠放下心來,“你知道就好。”
.....
夜深的時候,總有夢境會適時闖入,或喜或憂。
裴錦程半夜醒來,翻身習慣性向右伸手一摸,身側空空如也,一如往常一樣心頭跟著往上一提,好像突然間失重一般瞬間醒來,他坐起來,警惕的往身側一看,房間裡又是他一個人。
居然又是他一個人。
她總是睡在外面廳裡的沙發上。
明明今天他們一起相擁入睡,現在又只有他一個人。
下床後,連拖鞋也未趿上,便長腿邁開大步朝廳的方向走去。
客廳裡空空的。
沙發上根本就沒有人睡過的痕跡。
“阿璿!”裴錦程喊了一聲,在公司休息室裡她的眼神,至今都無法忘記。
空的。
空空的,好象裡面看不到人,瞳仁裡都看不到他的影子一般。
心口那裡,突然也空了一塊,再猛的被誰一砸!他疼的一縮,好象屋子裡突然沒了那個人,再也找不到。徹底的消失了。
拉開門,赤著腳跑出去,跑到樓梯口的時候,一樓有夜燈亮著,聽到樓下有“乒呤乓啷”的聲音,沒有什麽節奏感,那聲音聽起來都是生澀。
急急的扶著樓梯跑下去,大步穿過客廳,到了飯廳。
一樓的大理石地面,很涼。
他在飯廳外,看到廚房亮著燈,裡面的女人扎著長發,隨意綰在腦後。還穿著睡衣,拴著圍裙,正在工作台上面的菜板上切著什麽,她身邊的爐灶上放著白瓷的砂鍋,火苗舔舐著鍋底,有熱氣從鍋蓋縫裡一陣陣的往外噴著,“嘣突突”的響。
她埋著頭,“bong”一聲響過之後,她又把手裡的東西重新放了放,又切下去,“bong”又一聲響。
她很認真,切的時候,目光未從手下的東西上離開過一瞬。
他看見她把刀放下,拿了隻筷子在手裡,方布搭在鍋蓋上,才又拿開厚重的砂鍋蓋子,筷子伸進湯裡後提出來,伸進嘴裡嘗了嘗,皺了一下眉,似乎不太滿意。
廚房的門,被他推開,她驚了一跳,鍋蓋差點掉在地上,又瞬間平靜。
“怎麽起來了?”他走過去,摟住她。
她把鍋蓋蓋好,將火調到最小,聲音放得很輕,似乎怕吵到別人,“做明天的午飯啊,一個老鴨筍乾湯,炒個土豆燒牛肉,再炒個蘿卜絲,你覺得行不行?如果你不喜歡,再換別的,怎麽樣?”
摟著她腰季的手,僵硬了。
在他的印象裡,申璿是做出來的東西連批評都不準的人,若說她的菜味道不好了,當場就會翻臉,可現在她說,如果他覺得不行,再換。
她似乎很想遷就他。
鍋裡的湯被煮得“gugu”的響,鍋蓋被氣體頂得“嘣嘣”的撞著。
鼻子在她的耳邊拱了拱,柔聲說,“太晚了,明天我們在食堂吃,下次有空的時候,再做。”
“做都做了,我還是做完吧。”
她的手在他的手上輕輕拍了拍,示意讓他松開些,看著她又拿起刀。
他進來後,她只看了他一眼,是被嚇到的那一眼,而後,她的眼睛都落在那些鍋碗刀筷上。
看到菜刀切下,雪白的蘿卜絲上沾上了血紅,好象雪地裡落下一朵臘梅,怵目驚心。
他才才注意到,蘿卜絲上早就不止一處紅色。
她連哼都沒哼一下,繼續將已經切成片的蘿卜片疊在一起,切絲。
食指,中指都有血跡,中指指甲蓋尖端被切下了一小塊,好象少了一塊肉一樣。
心頭大震!
從她的手中奪過菜刀,扔進洗菜池裡,順手關掉灶具上的火,拉著申璿出了廚房。
把她摁在沙發上坐著,醫藥箱裡的創可貼找出來,殘破的手指放進他的嘴裡,鹹甜的味道,被他吞了進去,吞進胃裡的時候,覺得又辣又苦,灼燙得很。
他蹲在地上,創可貼纏上她的傷口,指腹下的創可貼有些硌手,把她的手窩進手心裡,抵在下頜那裡,“阿璿,我們不學做飯了,不學了,中午的時候,我們去食堂吃,吃新鮮的飯菜,或者去外面飯店吃,很方便……”
上次她也做過湯,排骨海帶結,他半夜起來喝過。上次在d市,他受傷,她也去飯店裡燒過菜給他送到病房裡。
那些都不用她切的。
她連切菜都不會,卻要炒蘿卜絲。
一片片的蘿卜切得很薄,菜板旁邊扔了一堆切得過厚的廢料,顯然是想追求完美,不知她切了多久才有菜板上那些成品。
她看著男人蹲在地上,他的腳上鞋也沒穿,一樓的地板是大理石的地磚,很冷,他連襪子都沒穿,蹲在她的面前,望著她。
她看見他抬頭望著她的眼睛時,男人鳳眸裡那些心疼像被錘砸過後破裂的琉璃之光,又亮又淒豔瑰麗。
申璿的嘴角抿起的弧光,涼涼的,仿似在北方的寒風裡凍過一宿一般,涼涼的,沒有溫度,眼底的寒潭也尋不到一絲笑意。
可她的聲音卻還是那樣,是他說他喜歡的那種溫柔,那麽的善解人意,詞句之間,都是豁達和體諒,“錦程,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要做的事,怎麽可以說不做就不做?……沒有什麽事會一帆風順,受傷是難免的,你別擔心,沒關系的,過段時間,我熟練了,就不會再受傷,不會再疼了……”
時間一久,就不會再受傷,不會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