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長安注定是熱鬧的，就連城外都不例外。

  唐舟他們出得城，只見護城河旁有很多百姓在放河燈，這些百姓有男有女，但女的居多，她們要麽是許願讓自己嫁一個好夫婿，要麽就是希望自己夫婿在接下來的日子裡能夠更有成就。

  當然，更多的還是那些希望自己的兒子或者夫婿能夠從戰場上活著回來的。

  因為河燈和孔明燈能夠許願，所以城郊少不得有一些人做這些生意，唐舟對於河燈不怎麽感興趣，但他卻很想放一個孔明燈來玩，於是便帶著唐舟他們去找賣孔明燈人。

  城外沿著護城河有很多人，但是要找賣孔明燈的人也不是很難，他們找到賣孔明燈的老人的時候，發現老人旁邊不遠處還坐著一名少女，少女眼神空洞，懷裡抱著琵琶，時不時的會彈上一曲，只是她的曲子太過哀怨，並沒有吸引太多的觀眾。

  雖然放河燈的人有不少都因為不能與家人團聚而心中不是特別的高興，但他們還是希望能聽到一些能讓他們舒心的曲子的，少女彈的曲子這麽哀怨，又怎麽能吸引人呢？

  唐舟看了那少女一眼，她長的並不是很驚豔，只能說有三分姿色，但在這樣的夜色下她懷抱琵琶，卻給人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來，唐舟找不到詞來形容這種感情，他只是突然被這個女子的氣質給吸引了。

  天涯歌女，隻這四個字組合在一起就能讓人突然變得很文藝范吧？

  女子彈了一曲之後，只有一兩個客人給扔了兩枚銅板，少女並沒有去看，只是伸手摸索著找到了自己的碗，然後將銅板拿起放進了衣袖內，接著向眾人點頭稱謝。

  像他們這種行走天涯的歌女，只要別人一點的打賞就足以讓他們覺得感恩了，至少一點的打賞能讓他們不再餓肚子。

  不過唐舟在意的並不是這一點，而是少年用手摸索銅幣時的表情，她的表情有些欣慰，並沒有因為只有兩枚銅幣而失落，除此之外，就是她的眼睛，唐舟發現少女的眼睛竟然是看不見的。

  她不能稱為天涯歌女，她是天涯盲女。

  發現這點的時候，程處默已經將孔明燈點起升上了夜空，夜空下的孔明燈很美，很幻，可是那個盲女卻永遠都看不到，她只能用自己的耳朵去感知大家在放孔明燈時的喜悅與興奮。

  唐舟突然很想幫幫她，在中秋節這種家人團圓的日子裡，他覺得世人應該更美好一些才行的，至少不應該像他之前在宮裡寫的那首詩那樣心有愁緒。

  他覺得大家應該心中充滿希望才行，大家應該相信美好的未來。

  女子不再彈唱的時候其他觀眾已經漸漸散去，唐舟徑直來到了那個盲女旁邊，盲女很敏銳的感覺到了來人，只是她並沒有急著開口，因為她不知道來的人是男是女，她突然說錯了稱呼，害怕被人責罵。

  “姑娘的聲音很美，我有一首詞想借姑娘之口唱出來，不知可否？”

  盲女聽得眼前的人是名男子，連忙開口道：“公子謬讚，只是小女才疏學淺，不知可否將公子的詞唱出。”

  唐舟一笑：“我唱給你聽，你記住然後再唱便行。”

  盲女一愣，她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人，而在她一愣之後，心中頓時就感覺很溫暖，雖然她看不見，但她卻能夠從唐舟的話裡感覺到唐舟其實是想幫她的，不然又何必教她唱詞來吸引觀眾？

  她向唐舟所在的方向點了點頭：“那就有勞公子了。”

  唐舟笑了笑，但並沒有急著教盲女，而是問道：“姑娘芳名？”

  “公孫三女。”

  這是個很奇怪的名字，但唐舟並沒有特別糾結這個，他在公孫三女旁邊坐下後，便把一首詞用唱的方式唱給公孫三女聽，公孫三女眼睛看不見，聽力和記憶力卻很好，唐舟本來以為自己要唱幾遍公孫三女才能夠記住的，可他剛唱了一遍，公孫三女就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已經會了。

  唐舟沒有料到公孫三女能夠過耳不忘，不由得驚為天人。

  而就在唐舟準備讓公孫三女唱的時候，放完孔明燈的程處默等人一扭頭見唐舟跟一個盲女坐在了一起，不由得很是好奇，而程處默除了好奇之外還有點生氣。

  他覺得唐舟之前不讓他們去煙花巷快活，可他倒好，來到城外後竟然泡起姑娘來了，怪不得他不肯去煙花巷呢，原來在這裡有相好啊。

  程處默凝了凝眉，帶著秦懷道、尉遲寶琳他們就要去找唐舟的麻煩，可他們剛來到唐舟跟前還沒來得及開口，公孫三女已是突然開唱起來：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公孫三女這麽一開唱，程處默等人頓時驚為天人，先不說公孫三女的聲音很美，聽起來能讓人的骨頭都酥了，就這上闋的詞，就是他們從來沒有見過的好啊。

  他們雖然是武將之子，可平日裡也被家裡管教的很嚴，書也是讀了不少的，再加上跟著唐舟，對於詩詞也有一定的鑒賞能力，但從上闋來看，就足以讓他們把這首詞稱為精品，他們簡直不敢相信這首詞是從一個天涯歌女嘴裡出來的，這是她寫的嗎？

  上闋唱完，周圍放河燈以及孔明燈的百姓立馬就被吸引來，之前公孫三女唱的歌比較哀怨，大家不怎麽喜歡，而這上闋雖不至於哀怨，但多少也透著一絲絲愁，可這上闋卻勝在詞好意切，把中秋夜對親人的思念之情寫的入木三分，令人聽了之後感同身受。

  公孫三女周圍的人越來越多，而公孫三女雖然看不到，卻能夠感受得到，她聽到大家對這首歌的稱讚，不由得心中激動起來，接著便繼續唱了下去：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

  下闋這麽唱出之後，眾人頓時長呼了一口氣，本來上闋是有些壓抑的，可下闋一出，眾人頓時覺得就算親人不在身邊，他們的生活還是要繼續，他們的人生還是很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