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安中醫院來了個像山野村夫一樣的老人，穿著一件灰色的馬褂，看上去很像是民國以前的郎中。

  如果是年輕人穿這身衣服，會顯得很另類，不過這身衣服穿在一位器宇不凡的睿智老人身上，又是另一番感覺。

  嶽問山就是這樣一個固執、古板的人，否則也不會在山裡隱居了一輩子。

  這一次嶽問山之所以下山，是因為陸風寫信回去，提到了衝破天靈、氣海兩道玄關的事，他才不得不來的。

  陸風習慣管他叫“老頭”，這稱呼的語氣有點頂牛的意思，很不嚴肅，這是叛逆期被高壓學醫練武留下的倔強稱呼，一直沒有改回來，同時在方言裡“老頭”也有父親的意思，

  從小在雲山上長大，嶽問山填補了陸風心裡對“父親”這個形象的全部憧憬。

  陸風陪在嶽問山旁邊，參觀雲安中醫院。

  嶽問山的形狀和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但是醫院裡所有的職工都對他畢恭畢敬，引起了很多不明就裡的病人投來好奇的目光。

  “好……好……”嶽問山對醫院的環境非常滿意，看了一會伸手指指一個病人家屬手裡拿著掛號單，問道，“這是什麽？”

  “掛號單。”跟在一旁的護士搶先答道。

  陸風接著解釋道：“由於病人比較多，所以看診需要排隊，掛號單上的號碼就是看診順序，有掛號單在，排隊看病就不會亂，也不會出現插隊的情況。你看，導診護士現在叫號了。”

  嶽問山點點頭，沒有作出評價，但臉上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你的診室呢？帶我去看看。”嶽問山說道。

  “這邊。”陸風回頭看向導診護士，問道，“我的預約號到了嗎？”

  “到了，劉先生和他的子女已經在你的診室等著了，沒有等很久，我正準備通知你的。”導診護士答道。

  陸風點頭嗯了一聲，便領著嶽問山走進診室。

  “劉先生，今天感覺身體怎麽樣？”陸風一邊拉過椅子給嶽問山坐，一邊詢問劉先生。

  這位劉先生是過來複診的，已經見過很多次，和陸風已經算是熟識了。

  “吃得下，睡得著，就是氣有些喘。”劉先生的女兒幫著答道。

  劉先生試著呼吸幾個氣，說道：“就是這樣，有時候感覺氣上不來，就要多喘幾下。”

  有時候，病人說的症狀其實是不準確的，這位劉先生和他的子女就是典型。

  劉先生的情況並不是氣喘，其實是氣短。

  氣短是指呼吸比正常人短促，躁而帶粗，氣若有所窒，則語言不接續和呼吸勉強。

  所以，醫生問症的時候，主要是聽病人描述症狀，而不是聽病人對症狀的總結。

  陸風看向一旁的嶽問山，說道：“要不你來？”

  嶽問山也不客氣，伸出手說道：“手放上來。”

  劉先生的女兒不認得嶽問山，而且看他是個衣著古怪的老頭，於是皺眉說道：“陸大夫，這位是……”

  陸風笑著解釋道：“這位是我師父，醫術只會在我之上。你們不是常說嘴巴沒毛，辦事不牢嗎？現在來了個嘴上有毛的，怎麽又不信了？”

  劉先生這才樂呵呵的把手放在桌上。

  嶽問山給他號了號脈，回頭問道：“你之前是怎麽診的？開了些什麽藥？”

  陸風答道：“我的診斷結果是，劉先生五髒中寒，口噤；下焦虛寒，火不生土，脘腹冷痛，嘔逆氣短。之前開過附子理中湯，病症已經有所好轉。”

  嶽問山點點頭，說道：“這藥倒是對症，那你接下來準備用什麽藥？”

  “劉先生的下焦虛寒的症狀已經好轉，原本我準備改用白術湯的。”陸風上一次診脈的時候，就已經考慮好了治療方案，的確是準備在今天的複診結束後，確認恢復情況改用白術湯。

  不過，陸風剛才沒有診脈，所以說的只是上一次診脈時候的預設方案，具體要不要改用白術湯，要診脈之後才能決定。

  嶽問山其實是在考校陸風的醫術，他對陸風的回答還是很滿意的，點點頭說道：“你小子醫術倒是沒落下，這是你的病人，還是你來診脈開藥吧。”

  陸風給劉先生診過脈之後，按照原定計劃，給劉先生開了白術湯，叮囑他三天喝一副，感覺氣短時可以加一副，七天后再來複診。

  ……

  做完上午的工作之後，陸風和回到頂樓的辦公室。

  嶽問山已經等在辦公室裡了，有些事情需要單獨談談，所以陸風把下午的預約對推掉了。

  “跟我說說，你來這裡一年多都做了什麽？昨天晚上為什麽會出現那樣的事情？”嶽問山平時話很少，所以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直接說關鍵。

  陸風考慮了許久，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道：“老頭，你聽說過黃泉使者嗎？也就是黃泉驛站的管理者。”

  嶽問山聽到這個問題，平時輕易無喜無悲的臉上竟然微微有些變化：“你惹上那些人了？”

  “認識一個，另外也遇到過接任者。老頭，你也聽說過黃泉使者？”陸風答道。

  “道家門派裡，有些本事的道士、方士，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我們雲山醫、道兼修，早年間的確知道一些。”嶽問山確認道。

  “那你給我說說，我還有很多事情搞不明白。”

  嶽問山沉默了一會，才開口講述道：“古時候，自從有了道法、陰陽術，總會有些心生邪念的人修煉妖鬼之術，更甚者拿活人、嬰孩做法煉鬼、養屍。這些人惡行觸怒天道，但是凡人的壽命是定數，地府陰差不能改變凡人壽數，也就不能懲治這些妖人。於是，就有法力高強的道士和陰差訂下規矩，幫助地府鏟除作惡的妖人……”

  “一開始，只是一些道心堅定，除魔衛道的佛道修士來做這些事。做多做少，都看心性。後來，有人發現可以藉此從陰差那裡得到好處，或是增加功德，或是添加壽數。漸漸的，越來越多的利欲熏心者搶著成為黃泉使者，慢慢的形成了一個完整的體系。”

  嶽問山說到這裡，頓了一下，看了看陸風的表情，猜到陸風已經知道了很多這方面的秘密，就繼續說了下去：“古代每一次戰亂，都會出現遍地孤魂野鬼的情況，隨即就是陰陽術大行其道，出現了許多像是白蓮教這樣的邪教，但都只是曇花一現。黃泉使者的體系也隨之慢慢完善。”

  “明時，十殿閻羅分出冥火，鑄燈百盞，交由黃泉使者掌管，領引渡魂魄入輪回之責，並且設立驛站，劃分區域，制定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