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劈劈啪啪”的燃著，冷對殿中的死寂。

  眾人神色各異。

  檀石衝的臉色明顯忿然，不過他亦沒說什麽。讓人一直看不清表情的只有呂布，他站在暗影之中。

  “夜星沉的確是暗懷詭異的心思，不過你黃堂比他高明不到哪裡，或許更加的卑鄙！”一人言語尖銳道。

  黃承彥暗自搖頭。

  黃堂緩慢的望向了孫尚香。

  如今在場中人能說出這句話的只有孫尚香了。

  “我若是郡主的話，就不會說出這種言語。”黃堂的笑容淡的如同守財奴見到個叫花子，一文錢的笑都不肯施舍。

  施舍要靠同情心。

  黃堂的世界裡顯然沒有“同情”二字。

  孫尚香見單飛居然沒有阻止她，更是昂然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麽。”

  “是嗎？”黃堂不屑道。

  孫尚香的纖眉一蹙，如同水墨畫中的隱憂。

  “你想說，我大嫂在你們的手上，我若想幫大哥救她，本該勸單飛聽從你們的話。你們當初捉了我大嫂，卻一直隱而不發，本是為了如今的計劃。在你們眼中，有我大嫂在手，我大哥對你們就會投鼠忌器……你們想用這點製約江東的。”

  “看來你和你大嫂的關系並不算好。”黃堂歎息道。

  孫尚香反駁道：“你錯了，我和大嫂的關系再好不過。”

  “那你最好閉嘴！”黃堂冷然道：“江東第一驕在江東或許有些份量，但在這裡，什麽都不是！”

  孫尚香手指已觸碰到新月刀柄上，卻又緩緩放下，“我本不是要對你說這些話的。”

  單飛扭頭向伊人望去，目光暖暖。

  孫尚香凝望著單飛道：“你知道我想說什麽的，是不是？”

  單飛默然片刻，輕聲道：“我知道，你不用說了，我來處理。”他在平日裡少做什麽決定，可他真的決定承擔的時候，卻有著難言的堅毅。

  “你不知道！”

  孫尚香嗓子已啞，“他們擒住了我大嫂是逼孫家就范，荀攸、張遼如今恐怕也在他們的手裡。”

  “你沒有我想象的那麽笨，可你又不如我想的那麽聰明。”黃堂對拿下荀攸、張遼等人一事直言不諱，言語中帶著輕蔑之意。

  事實上，也只有他們能輕易做到這點。

  孫尚香卻不理黃堂的諷刺，盯著單飛道：“他們擒住荀攸、張遼，不但是為了削弱曹操的勢力，還是為了牽製你，你和張遼是兄弟，你也不會任由荀攸死去而置之不理。何況……”

  還有個白蓮花！

  孫尚香沒有說出此事，她知道單飛不會忘記，她眼下能做的只是提醒單飛。

  “他們在離間各方勢力，他們亦和夜星沉般，用權術在控制你，你若答應了他們，那你無疑自縛雙手。”

  我不想看到你這般，你如雄鷹般，本不應參與這些算計。

  孫尚香轉念間就做了決定，可她不等再次開口時，就聽黃堂嘲弄道：“你準備怎麽做？幫單飛拖延住這裡所有的高手，讓他離開這裡？”

  心如寒冰，孫尚香未望黃堂，嬌軀卻是不由的震顫。她實在想不到黃堂聰明如斯，一口就道破她的心思。

  她就是想讓單飛明白這點後離開這裡，她感覺單飛還不解她的用意。

  “我相信以你孫尚香的本事，拚命之下，或許能拖住我們，甚至讓呂布對你都有些忌憚。”黃堂搖頭道，“我也相信你愛單飛勝過珍惜自己的性命，但你忘記了一件事。”

  “什麽事？”孫尚香艱難的轉身。

  “單飛若想離去的話，他隨時都可以離去的。”黃堂一字字道。

  孫尚香心中微怔，隨即目露喜意。

  單飛能用無間！

  他若使用無間的話，比任何人都有希望離開這裡。

  “可他不會離開這裡！”

  黃堂斬釘截鐵道：“你也應該明白他為何不選擇離開。”

  孫尚香芳心顫了下。

  她驀地明白不是單飛不解她的用意，而是她還不理解單飛。

  “無間是單家的利器，卻不是萬能的解藥。他不肯動用無間，因為他知道我們考慮了這多年，就不會不想到他用無間的情況。他盡可離去，但那時候此間的危險，不見得比現在容易到哪裡。”

  黃堂肯定道：“荀攸要來，你要跟隨單飛，就要和單飛來到這裡，這是注定的事情。你不會不跟單飛來的，難道不是嗎？”

  孫尚香紅唇咬破，不能不承認黃堂說的沒錯。

  單飛一定要來，她亦如此。

  “無論單飛用了多少次無間，都是改變不了這個命運！不然的話，單家早就改變了這個世界，這個世界也不會反覆的重複著千古不變的輪回。看得破、躲不過本是這世上為何要發生輪回的緣由，你會不知道這點？”

  “說的很好。”單飛喃喃道。

  孫尚香含淚看著單飛，“你……你……”

  你本不用考慮我。

  我來這裡就是為了幫你……幫你尋找晨雨，只要能幫你，我不會考慮自己。

  可你會考慮我。

  你到現在還和他們和顏悅色的交談，尋找著一切盡可能的機會，本是為了我的生機。

  淚未落。

  點滴的流淌到絞痛的心裡。

  ——單大哥此番前來雲夢澤，不是為了你們孫家，你若是幫不上他，也不應該拖累他！

  孫尚香當初聽聞白蓮花提及此事時心中難受，可此時此刻，她卻不能不承認白蓮花說的再正確不過。

  她原來一直在拖累單飛？！

  若沒有她孫尚香，單飛什麽都不用考慮！

  “他不離開這裡就是因為你。你這麽聰明的人，難道從未想到這點？”

  黃堂尖銳的道破這點，哂然道：“本來我們準備拿下你，不過後來想想，你一定會跟下來的，亦能將單飛留在這裡。既然如此，我們何必多此一舉。”

  孫尚香牙關幾乎咬破，不等再說什麽的時就被單飛握住了纖手。

  “你信不信我？”

  孫尚香扭頭望見單飛溫暖的目光，想起他一直強調的事情，卻無論如何都是不能點頭。

  我寧可不信你，你也不要信我，那樣的話，我會更好受一些。

  “你若信我的話，就讓我來處理此事。”單飛嘴角又浮出自信的笑容，“我一定會解決此事，相信我。”

  孫尚香暗自揪心，實在想不出單飛是安慰之語，還是真有這般自信。

  “看來你已有了決定？”黃堂目露精光道。

  “我還要再考慮一下。”單飛商量道：“你能不能等等我？”

  黃堂露出了生意人的微笑道：“這世上有資格讓我等的人不多，不過你絕對是其中的一個。你還要考慮什麽？”

  單飛沉吟道：“我來的一路上，有狼群、吃人的惡鳥埋伏，那些……不是你們驅使的？”

  黃堂搖搖頭道：“不是。我們為了躲避狼群和惡鳥，這些年著實死了不少人手。我們不確定是誰驅使，不過亦有所猜測。”

  “哦？你們猜是哪個？”單飛好奇道。

  黃承彥一旁道：“你知道伯益？”

  廢話！

  單飛知道黃承彥提及伯益必定有因，轉念間明白了過來。他或許不明白很多事情，幸好他對發生的事情多數記得。

  他想起徐慧在冥數時曾經提及過伯益的很多經歷。

  “伯益不但做了《山海經》，他還有個稱呼，叫做‘百蟲將軍’。”單飛心思飛轉道：“傳說中此人能領悟飛禽之語，可指揮禽獸百鳥行動……”

  一拍腦門，單飛恍然道：“此間定有伯益的後人？或者說，有人傳承了伯益的本事？此人若不是你們的人，卻對雲夢澤的飛禽走獸這般熟悉，那他一定是雲夢秘地的人，伯益的後人守在雲夢秘地？”

  檀石衝目露嫉妒之意。

  初見單飛時，無論是見識還是武功，單飛都和他檀石衝判若雲泥。可以後每見單飛一次，他就發現此人突飛猛進的增進，直到如今，他要受命黃堂，黃堂卻已當單飛為合作的對象。

  此人對於某些方面的領悟，他檀石衝已難望項背。

  單飛瞥見檀石衝的嫉妒，喃喃道：“看來我猜中了。”

  “你未見得猜中。”黃承彥緩緩道：“不過你猜的和我們完全一致。”

  “這麽說，雲夢秘地的人本不想外人打擾，這才會驅狼放鳥的趕人。”單飛分析道：“我等就算找到雲夢秘地能如何？此間還是外圍，若到真正的到了雲夢秘地後，他們若對我們有敵意，只怕我等死無葬身之地。”

  黃堂淡然道：“這個嘛，就不勞你多費心思，我們總不好什麽事情都推給你去做。你只要找到雲夢秘地，剩下的事情可以交給我們來處理。”

  “真的？”

  單飛知道黃堂對其有隱瞞，不過他暫時無暇顧及此事，隨即道：“我有話要對郡主說說，不知道你們能不能再等等？”

  無人言語。

  單飛當他們默認，拉著孫尚香到了石壁處，稍微遠離了眾人，低聲道：“尚香，我知道你是為了我考慮。”

  秀眸含淚，孫尚香紅唇微張，“你若是……”

  伸手掩住了伊人的檀口，單飛輕聲道：“或許在你眼中，你是我的負累，但我眼中……”他凝望著孫尚香的淚眼，歎息道：“這本是我堅持的意義所在。”

  他那一刻心中在想——若是沒有你，我來這裡做什麽？

  你堅持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晨雨，你不應該為了我考慮太多。

  孫尚香心中酸澀，就聽單飛感慨道：“這是我的事情，就要我認真去面對。如果我不去解決，這個問題遲早會重新出現到我面前，讓我更加艱難的去面對。答應我……”

  用低的不能再低的聲音，單飛提醒道：“我已有了計劃。你跟緊我，千萬不要怕拖累我而和我分開，這對我來說，就是最好的支持。”

  望見單飛期待的眼神，孫尚香心中酸楚，終於還是輕微點頭。

  單飛精神大振，帶著孫尚香走回殿中，昂聲道：“我已有了決定。我不會考慮黃老丈的好意。”

  一言落地，殿中殺氣立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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