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飛聽的嗔目結舌。

  劉備、關羽說的簡略，不過單飛知曉這段歷史，勉強能將二人說的聯系到一起，見兩人沉默下來，單飛問道：“劉兄，關二哥，你們的意思是——當年你們擒下了呂布，關二哥說要將呂布化成灰，劉兄你沒有同意？”

  見劉備緩緩點頭，單飛又道：“之後你們將呂布交給曹操，曹操將其勒死？”

  “然後梟首示眾！”劉備補充句。

  單飛心頭劇烈的跳動下，“這個……和挫骨揚灰差不多了。”

  劉備苦澀道：“在我看來，的確沒什麽區別。”沉吟片刻，劉備緩緩道：“單兄弟，當年呂布死後，傳言都說是我一言導致呂布斃命。”

  “難道還有別情？”單飛反問道。

  “曹操的確是曾問我如何處置呂布。”劉備緩緩道：“我亦說呂布反覆無常，狼子野心，從他對丁原、董卓的手段可見一斑。”

  這個劉備倒老實。

  不過很多事情難看表面。

  單飛是真正了解歷史的人。什麽是歷史？很多情況下，歷史記載的事情裡，時間、地點、事件好像全部是正確的，但起因和結論卻極可能大相徑庭。

  哪個當權者都知道當時應如何控制輿論導向的。

  “無論劉兄是否提及過呂布的反覆，我想……曹操絕不是笨人，他不會留呂布在這個世上的。”單飛終道。

  劉備、關羽微震，關羽歎道：“怪不得大哥說單兄弟見識不同，今日聽聞單兄弟的想法，才知道單兄弟能有今日的成就，絕非偶然。”

  單飛笑笑，隨即道：“可劉兄突然提及此事，不知是何用意？”

  劉備不等答話，關羽一挑大拇指道：“單兄弟這般人，既然已明白無論我大哥怎麽說，曹操都是要殺呂布的。曹操心意已決，卻還這麽來問大哥，自然有他狠辣的心思。”

  單飛心思微動，“曹操那時候絕不知道呂布會復活的？”

  他不是鬥心機的人，可對心機之輩想什麽很是了然。

  曹操那時候的想法應該不止一個。

  劉備和呂布有怨，這件事人盡皆知。劉備曾收容過呂布，可呂布實在是個白眼狼，不但鳩佔鵲巢，沒事還拿劉備的家人威脅劉備，將人家老婆孩子一起抓。曹操那時問劉備的建議，肯定想看看這仁義君子的舉動。

  曹操亦想看看劉備對他曹操的忠心！

  劉備在那種怨恨下，若還能大仁大義的為呂布求情的話——說老曹你和呂布聯手罷，你們合作肯定會愉快。那劉備不但不是聖人，他簡直就不是人了。

  這樣委曲求全、將一條狼放在曹操身邊的人物，曹操如何能夠不防？

  關羽向單飛一挑大拇指道：“單兄弟想到了？”他不等單飛回話，徑直道：“當初我就對大哥說，曹操這麽向大哥詢問，又將此事公布於眾，他是想借刀殺人！”

  單飛怔了下。

  關羽又道：“呂布死了，可他當年行刺董卓，著實聯系了不少神秘的刺客。”

  單飛心中一凜，想到孫尚香當初所言——呂布聯絡高手對付董卓，可董卓死之前，已中了貂蟬下的毒藥。

  貂蟬隸屬個神秘的刺客組織。

  呂布和這個組織暗中交往了多年？

  是這個組織搶走了呂布的屍體？

  單飛那一刻想的多，卻隻說了一句，“曹操知道呂布雖死，余孽未清，因此將此事宣揚出來，就是想借那些刺客對劉兄下手？”

  真正的權術之人絕不會像二世祖般公然叫板，他給你名聲的時候，也知道你名聲下會有什麽拖累。

  曹操的手下五花八門的分門別類，能將這些人管理的井井有條的，曹操自然有他獨特製衡的手段。

  劉備沉默。

  關羽卻是一拍大腿喝道：“單兄弟果然聰明！我當初就是這般對大哥講的，可是大哥他……”他看了眼劉備，沒再說下去。

  劉備終道：“雲長，我對曹操提議時問心無愧。我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麽。”

  關羽澀然道：“不錯，我們沒做錯什麽。呂布武功是強，但他這樣的一個奸佞小人若活在這世上，實在是讓人心冷。可呂布是被個更狡猾的人殺掉，我等問心無愧，卻被迫接下這個爛攤子，究竟是為了什麽？”

  無人回話。

  單飛也是苦笑。

  這的確是個怪圈，始作俑者是曹操，可劉備要給曹操來擦屁股。聽起來很是不平，但千百年來惡有惡磨倒是不假，善有善報始終難言。

  關羽喃喃道：“或許世事往往如此，有些人就會利用我等的直言無愧得利，我等卻為問心無愧苦苦煎熬？”

  終究不再議論曹操，關羽回到呂布一事道：“呂布當初聽大哥這麽講，就盯著大哥道——你莫要讓我回來，不然我第一個要取你性命！”

  劉備神色並無半分愧疚。

  單飛暗想呂布這人的德行倒是到了不可思議的境界——人家以兄弟待你，給你吃穿住的地方，你吃人家用人家的，搶人家地盤，後來還霸佔了人家的老婆，居然還認為人家那時候對你應該說兩句好話？

  “當時大哥只是道——那我等著你。”

  關羽歎息道：“之後呂布被曹操梟首示眾，用以威懾三軍。”

  單飛那一刻驀地想到了張遼，暗想這位兄長眼下不知如何了，好像張遼要發跡的時候快到了。

  張遼是呂布的手下。

  念頭一閃而過，單飛聽關羽道：“曹操本想將呂布的腦袋懸掛白門樓上，讓人看守三日後和屍體合葬，可呂布被梟首那晚，就有人強闖白門樓，擊殺那裡的守軍難數，竟將呂布的腦袋硬生生的搶了去。”

  頓了片刻，關羽道：“曹操震怒下立即清查此事，斬殺了不少呂布歸降的手下。可當時無論曹操、還是我大哥，均想不到對方的用意，隻以為是呂布的死忠下手做的此事。”

  單飛沉吟道：“關二哥，我知道你的意思，如今看來，搶走呂布的人是想復活他……這批人……應該是一批人的，是不是？”

  見關羽點頭，單飛皺眉道：“這批人行事著實詭異。可呂布的腦袋被砍了一天，還能復活……”他看了劉備一眼，苦笑道：“劉兄，我等都知道嚴虎、孫策一事，亦知道長生香的確有玄奇的效果，可長生香真的連腦袋被砍的人都能復活？”

  “能！”趙雲一旁道。

  他素來少言語，行蹤只能用神出鬼沒來形容。自帶眾人來到廢園後，趙雲一直留意周邊的動靜。

  有趙雲戒備，眾人不虞說話被旁人聽去。聽趙雲說的這般斬釘截鐵，單飛有些奇怪道：“趙四……哥為何這般肯定？”

  趙雲怔了下，對單飛的稱呼倒有點啼笑皆非。

  他不知道在單飛想來——劉備和關羽、張飛結義佔了前三的名額，趙雲跟劉備和兄弟般，排行應是老四。

  趙雲是個帥哥，可那是保養的好，不應該認為他如今還很年輕。趙雲早在劉備平黃巾軍的時候就和劉備打過交道，如今離黃巾為亂二十年的光景，絕不應該用小鮮肉的眼光來看待趙雲了。

  當然了，趙雲肯定也不是臘肉了。

  趙雲不知道單飛腦袋中轉著這些古怪的念頭，客氣道：“單兄弟客氣了。我這般肯定，因為刑天之故。”

  關羽臉色微變。

  見單飛發怔，趙雲冷靜道：“你沒有聽過刑天這人嗎？”

  聽過啊。

  單飛發愣是因為從刑天之名刹那間想到太多往事。

  刑天，傳說中的神話人物，和黃帝、蚩尤、炎帝那幫人同個年代。

  精衛銜微木，將以填滄海。

  刑天舞乾戚，猛志固常在！

  這是古人陶淵明讀《山海經》做的一首詩，說刑天曾經與黃帝為敵……

  驀地想到最關鍵的地方，單飛失聲道：“刑天的腦袋？”

  關羽神色又改，緩緩道：“單兄弟果然見多識廣，竟也知道此事。據傳說記載——刑天與帝爭神，帝斷其首，葬之常羊之山，其乃以乳為目，以臍為口，操乾戚以舞！”

  單飛知道這個記載。

  關羽說的古樸不好理解，如果單飛來翻譯的意思就是——古代刑天和黃帝搶老大的位置做，結果被黃帝將腦袋砍了。刑天沒腦袋不要緊，竟然以胸口****為雙目，以肚臍眼為嘴巴，繼續和黃帝對決！

  刑天不像個人，更像是個神，沒有誰能被砍掉腦袋還能活下來，但刑天能。

  這聽起來是個荒誕不羈的神話，說出去後一萬個人中不會有一個信的。

  單飛以前對這段記載不以為意，可今日聽聞呂布一事，再聽刑天之名，終於醒悟開來，“刑天用了長生香，因此頭顱被砍，仍能復活？”

  他很想讓關羽否定他的結論。

  關二哥，你是古代人好不好？

  不想關羽決然道：“不錯！”

  頓了片刻，關羽沉聲道：“這件往事我本不想提及，但事到如今，卻是不得不提。”

  見單飛目瞪口呆的望著他，關羽解釋道：“傳說中，刑天本炎帝之臣，得炎帝傳授，已得不死之身。後來不知為何，刑天竟和蚩尤一起反對黃帝，蚩尤被黃帝重創，九天玄女帶其西逃，刑天主動向黃帝宣戰，被斬首後仍能與黃帝爭鋒，可是最後仍被黃帝毀滅了不死之身……”

  廢園靜寂。

  單飛半晌才道：“關二哥，你如何知道刑天的往事，又是這般確定？”

  關羽神色清冷，澀然道：“這本是關家一直流傳下來的秘密。刑天被殺後第一次被葬在常羊山，但他隨即復活。刑天再被黃帝所毀後，這才葬在河東龍門。而我關家祖上，一直得以衛護刑天的墓地為榮，亦對此事秘而不宣。家祖本是潛行修道之人，就是知曉長生香一事，才給我起了長生之字，家父亦是求仙問道的荒蕪了太多的時光。可在我看來，長生虛妄，男兒當建功立業為命，才改字雲長。”

  頓了片刻，關羽感喟道：“我自認已忘記長生香一事，不想今日有樓蘭公主提及此事，轉瞬呂布就已複生。”

  眼中寒光閃動，關羽喃喃道：“很多事情看來是忘得了卻是躲不過。只是……有人竟有炎帝之能讓人斷首復活，看起來的確神通廣大。這些人放出了呂布，究竟又是為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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