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飛這小子瘋了不成？

  大明王一聽單飛所言，心中立即湧起這個念頭。在場幾人中，就數他大明王對往事所知最少，可他大明王畢竟也算是西方的頂尖人物，也還是帶著腦子出來的。他一直沒停止琢磨，倒也多少明白點兒當年的真相。

  夜星沉的來歷神奇，讓人實在感慨世間奇奧。單飛說夜星沉是漢景帝之弟，而夜星沉居然沒有否認。

  大明王在西方明辨無雙，對中原文化亦有涉獵，自然知道漢景帝是哪位。夜星沉又叫劉武，是用無間到了此間。聽單飛的意思，夜星沉好像是遭遇到情人背叛這才鬱鬱寡歡。大明王知道這些事實後，倒感覺夜星沉終於不像是棺材裡面出來的，好像也有了點人氣。

  男人嘛，感情瓜葛在所難免。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要在窩邊找？以夜星沉之能，要找什麽樣的女人不能得到，何必又在一棵樹上吊死呢？大明王不知道夜星沉如何這般看不開，卻知道一個事實，劉武和婉兒的事情那是在數百年前發生的了。

  可單飛居然還能讓夜星沉看到當年的真相？

  這怎麽可能？

  單飛成了神仙不成？

  大明王內心絕對不信，夜星沉卻是目光森冷，一字字道：“你可以讓我看到當年的真相？”

  單飛沉吟道：“很有可能，只要夜宗主肯配合。”見夜星沉猶豫不決，單飛又道：“夜宗主若是不想面對，我倒也不想勉強。”

  “怎麽配合？”夜星沉反問道。

  單飛輕舒一口氣，“夜宗主如龍樹般站在那裡就好，一會兒無論發生了什麽，還請夜宗主不要妄動。”

  他秉承著掘墓守則，在做事前習慣先將內部整理分明。眼下看來，巫鹹、女修遲早要攻入龍宮天塔，到時候事態極難控制，他單飛眼下當求和眾人齊心一致。夜星沉有問題，他就力求先解決掉夜星沉的問題，這才能和其真正聯手做些事情。

  夜星沉緩緩點頭。

  單飛見狀提振精神，再次盤膝坐下，將流年橫在膝頭。若在不久前，讓他揭開當年的真相絕無可能，但運用流年幫龍樹找到《華嚴經》後，單飛卻是深受啟發——十二因緣順成苦，實際上是因果關聯自成循環，世人因觸有受，因受有愛，每一因緣本和其它因緣有著不可分割的聯系。

  他單飛適才是利用流年順用十二因緣幫龍樹找到了龍宮天塔的《華嚴經》，但十二因緣若是逆轉呢？

  順成苦、逆源集！

  在釋迦所說的四聖諦中，苦集滅道中的“集”本是苦痛之因，也就是說老死是因為有生、生之苦因在於有！

  十二因緣總為——無明、行、識、名色，六入、觸、受、愛、取、有和生、老死！

  順為苦成，逆為苦因。

  他順因緣找到華嚴，逆因緣呢，會不會找到夜星沉當年的真相？

  這種想法一發不可遏止，單飛盤坐凝望流年，瞬間將十二因緣再次組建。

  眾人神色驚錯。

  因為他們在看到十二因緣逆向而轉的時候，流年之上的七彩光芒居然開始慢慢的回收，凝聚在流年之上，讓流年看起來已白的如透明般。

  鬼豐自單飛顯現神通後一直沉默，此刻見到這般景象，那面具後的雙眼隱有激動之意。

  單飛見流年這般異樣，心中著實激蕩。他只是從釋迦的十二因緣想到逆轉求得真相，這本是極為異想天開的念頭，非有一般的頭腦怎敢去想、去實現？但他看到七彩光芒化作白光時，卻感覺流年隱約的在向他的念頭靠攏！

  他那個時代的人，大多都知道白光經棱鏡透射而出，就會分解成七色光帶，而七色光帶射過棱鏡，又會變成白光！

  大多人隻認為這是個簡單的物理現象，但光束可以聚合，豈不就和因緣和合一般？

  光束也可聚合，被世人所知卻熟視無睹，正如因緣和合般，被世人常提及在口，卻有幾個知道其中的真意？天底下微觀粒子的聚合，就是在因緣和合，是不是也和光束聚合仿佛？流年逆七彩為白光，是不是就在逆向求因？

  單飛心情激蕩間，倏然喝了聲，催動流年的光芒反射到夜星沉身上。

  大明王身軀微顫。夜星沉卻是木然的立在原地，全然沒有躲避的模樣。

  眾人立即向夜星沉望去，就見白光射在夜星沉的身上，隨即散到半空化作了七彩的光芒。景色雖是奇異，卻沒有更多的境況出現。

  “怎麽回事？”大明王立即問道，“找到當年的真相了？”他倒是深明不恥下問的真諦，他也知道若不多問，屁都無法聽得到。

  單飛微皺眉頭，隨即道：“和我想的有點不同。為什麽？”

  你這話誰能答得出來？大明王暗自嘀咕時，鬼豐突然道：“單飛，我若沒有想錯的話，你是在逆果尋因，幫夜宗主尋到當年的真相？”

  單飛略有詫異，不想鬼豐一口道破他想的關鍵。並不隱瞞，單飛思索道：“道理的確是這樣，不應該有什麽問題，但為何我們仍舊一無所獲。”

  “老子的《道德經》你可熟知？”鬼豐問道。

  單飛微有搖頭，暗想我雖對黃老之說有所涉獵，終非百科全書，說熟知《道德經》還是差得太遠。不過他知道鬼豐不會無的放矢，隨即想到老子和釋迦本是一類人，立即道：“鬼豐，你想到《道德經》中的哪句話？”

  鬼豐目光閃動，緩緩道：“在我看來，老子所言之‘虛’，實和釋迦常說的‘空’很是相似。”

  單飛心中微震，暗想鬼豐說的不錯——老子、釋迦本是一脈相承，而他們所言的空虛在後世幾乎被認為是一般模樣，但卻甚少有人會想到，空、虛本是二人對量子世界的不同說法，亦為粒子空間的相似認知。

  “我記得老子曾經說過……”

  鬼豐緩緩道：“致虛極，守靜篤。萬物並作，吾以觀複……”

  “是了。萬物並作，吾以觀複！”單飛有分激動道。

  鬼豐見狀一笑，不再說下去。

  單飛腦海中卻如有雷電劃過，以往他對《道德經》此中的言語並無太多的感慨，因此就沒有太多深刻的印象，但聽鬼豐言及，他又一直在積極思索老子、釋迦、黃帝、十二因緣的關系，瞬間發現其中竟有神奇的脈絡可循。

  “萬物並作，吾以觀複。夫物芸芸，各複歸其根，歸根曰靜，是謂複命！”

  單飛喃喃念著《道德經》接下來記載的話語，耳邊如有響雷陣陣。

  “‘複’就是逆，‘命’就是因。老子所言，本也是逆轉求因的道理，這和十二因緣中的“集”聖諦完全沒有兩樣！”單飛激蕩道。

  夜星沉身軀微震，他畢竟是冥數之主，雖對單飛所為沒抱有太多的指望，但也始終沒有放棄思索，一聽單飛這般言語，他亦有霍然開悟的表情。

  “說的好！”

  鬼豐撫掌笑道：“這二人本是從龍宮天塔取得相同的認知，能有類似的見解不足為奇。可這二人一在中原、一在身毒，你單飛居然能將二人的說法融會貫通，也實在是了不起之人。”

  單飛沒有自得，反倒心中微動，暗想自己是得鬼豐提醒才想到這點，看起來，鬼豐竟然也像知道這些道理？

  鬼豐究竟什麽來頭，如何會知道這些事情？

  心緒百轉，單飛卻是無暇多慮。將老子所言和十二因緣倏然組合，他已發現流年在輕微的顫動，亦明白他因流年而悟，流年卻是因他而變化，如今正是逆轉求因的最好時機。

  “夫物芸芸，各複歸其根……夫物芸芸，各複歸其根……”

  單飛反覆的念著這句話，暗想他不知道釋迦如何逆轉求因，但老子卻說了極為關鍵的一句話——夫物芸芸！

  夫物芸芸！

  單飛瘋了嗎？大明王見單飛反覆念著幾句話，暗想這句話應該說的是世間萬物生長繁茂的樣子，又是何足為奇，為何要念叨這麽多遍？

  大明王才是這般想，就聽單飛驀地再喝一聲道：“夫物芸芸，起！”

  話音落，眾人驚詫。因為在單飛喝聲未遠時，四周景色陡換，眾人似不再處身龍宮天塔，而是身在一座森森的古墓之中。

  古墓森然磅礴，其中奢華荼蘼、珠寶難盡，散發著詭異又迷人的氣息。

  大明王眼角跳動，他雖是大明王，但一生也未見過這些珠寶堆積，見之不由怦然心動。

  夜星沉卻是臉色微變，失聲道：“單飛，你如何……”

  “夜宗主，這是你的陵墓！”單飛雙目微閉，極其低微的聲音道：“我將其建構複原了出來。”他在念及道德經所言時，終於明白老子是將極為深刻高明的道理蘊藏在簡單的言語間——流年並非無所不能，亦不能憑空創造，要想借助流年尋因、複歸其根的尋找真相，恐怕要先造就夫物芸芸的盛況。

  他見過梁孝王陵。雖是後世所見，但憑借他掘墓多年養成的強大空間建構能力，再綜合他深厚的考古知識，竟已將梁孝王陵複原的七七八八。

  “夫物芸芸，各複歸其根！”

  單飛再是一聲斷喝，流年有白光倏然罩在夜星沉的身上。他已明白第一次失敗的原因，他不能憑空尋找原因。他如果要推知往事，就需要憑借自身重構的芸芸往事，再加以夜星沉的記憶，才有可能尋找到當年真正的怨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