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飛提及“緣起有、自性空”的時候，前所未有的理解了這六字的根本意義，而且深信不疑。他暗想後人說空說空、說什麽四大皆空的滿是禪機，實際上卻根本沒有了解釋迦的本意。那種所謂的“空”實則搞得不少人悲觀厭世的遁入空門，更感慨什麽人生一場空，實際上是到死也沒有領悟什麽。

  那是逃避！逃避如何會領悟？

  而逃避這種事情絕不應該被有創見的人所提倡。

  一個發誓為眾生解脫苦難，創建佛教、舍棄榮華富貴而真正身體力行的人物，絕不是一個逃避的人，既然如此，釋迦如何會灌輸給世人人生一場空的觀點？

  馬未來聽單飛這般說，微笑道：“單飛，你有著淵廣的見識和不狹隘的胸懷，我一直對你很是看好，更難得的是你終於將釋迦的說法和黃帝的文明真正的聯系起來。”

  單飛聞言，心中更是激動，“釋迦的認知是從龍宮天塔獲得，他的見識和黃帝等人高科技的文明本是一脈相承。”

  頓了片刻，單飛肯定道：“因此釋迦說的事理，就和黃帝等人的認知有相似之處！”

  他霍然又想明白一件事情。自進入他那個時代以後，世人總是有意無意的割裂文明之間的關系，甚至認為遠古文明已然無用。但讓今人感覺困惑的是，無論是深奧的生命科學、還是什麽量子學說和頂尖的科技研究，要取得突破的進展，均是要從東方文明中汲取營養。

  東方文明竟像是取之不盡的思想寶庫！

  正如內經中的經絡逐漸被後人證明是真實存在的一樣，釋迦的學說中亦有著極為精微的生命觀，如今正被頂尖的生命科學家深研……

  這些事情本如片鱗隻甲般讓人不得其解，但今日的單飛卻終於貫通起來，釋迦傳承於黃帝文明，那釋迦說的絕非是遠古野蠻人的認知，其中亦包含著極高的文明。

  那些科學家雖不解為何會出現這種反常的現象，卻知道從中汲取所需。

  “釋迦又曾言明——所有一切眾生類，若卵生。若胎生。若濕生。若化生。若有色。若無色……”

  單飛張口又道：“這些事實本不為世人全然認知，但到了我那個年代……”看馬未來絲毫沒有意外的樣子，單飛接著道：“一些生命現象已被證明無誤。”

  他隨即意識到自己對釋迦的言語本沒有這般了然，他是從某人口中聽到這些事情，然後記憶下來。

  “鬼豐對我說過這些話。”單飛補充道。他本是下意識的一說，但提及“鬼豐”二字，看到馬未來微揚長眉，單飛立即道：“鬼豐也像知道這些道理。他已推想過——釋迦所知似和神農有關，龍宮天塔應該也記載了神農的認知？”

  馬未來點頭道：“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無論後人如何看待神農那些人的行事，但在我看來，神農是真正的君子，真正的君子是不會對世人有益的事情加以排斥的。”

  單飛明白過來，“因此神農或是不滿黃帝的所為，還是將對長生香的種種發現認知留存在龍宮天塔中？”

  “正是如此。”馬未來道。

  “可鬼豐為何能推知此事？”單飛問道。

  馬未來眼露思索，半晌才道：“單飛，你自然知道，若要真正認識一個人，絕不能只聽他的言語，而要看他在做著什麽。很多人平日的言語或許不過是規則下循規蹈矩的展現，但在規則盡去後，那些人就會展現出完全不同的嘴臉。”

  單飛對此深為認同。

  “你言行無偏，才讓我很是喜歡。”馬未來凝聲道：“但直到現在，你從鬼豐的所為中，可看出他究竟要做什麽？”

  單飛搖搖頭，“他說的話雖有偏激，但往往一針見血。郭嘉、曹棺等人雖在猜測他的目的，認為他要滅世，但至今為止，我也真難說他會做出什麽驚天的事情。”

  “這就是問題所在！”

  馬未來慎重道：“在此間的所有人中，哪怕巫鹹、女修、夜星沉所為都是有跡可循，唯獨鬼豐，沒有人知道他真正的目的是什麽。我有個懷疑，但還是不想和你說出……”

  “馬先生怕干擾我的判斷？”單飛如今終於明白了馬未來的苦心，對馬未來亦是極為的尊敬。

  馬未來神色欣慰，隨即輕歎一聲道：“你知道我為什麽叫馬未來？”

  單飛一怔，暗想這得問給你起名字的人才對，他隨即想到什麽，“馬先生本來不叫馬未來？這是你給自己起的名字？”

  馬未來緩緩點頭，“我姓馬，自從龍宮天塔出來後，想到釋迦自稱如來……就改名為‘未來’。”

  “釋迦的‘如來’之意是說世人自性空，本應如之前的本性般。”單飛積極思索，有分醒悟道：“馬先生的‘未來’之意，不只是期冀未來，還是希望……自己……從未來過嗎？”

  馬未來含笑看著單飛，“看來不用我多說，你已想到我為何會出現在你面前了。”

  單飛本有揣摩，聽馬未來這麽說，終於肯定道：“馬未來是從西漢末年、破碎時空到了我的面前？”

  他伊始對馬未來能出現在他面前的事實很是震驚，但他既然知道無間可讓人前穿，又知道夜星沉的事情，很快就想到馬未來既然不是活了二百多年，那剩下的可能就是——馬未來走了無間的逆行路線！

  後穿！

  這麽說，無間可讓人在時間內任意的遊走？

  未來的年代，人類真的可在時空中任意穿梭？這本是單飛那個時代的人經常幻想的事情，卻不想已被黃帝等人實現。

  單飛想到這點有點頭大，暗想等到這技術普及後，真得出來個時空管理局才行了。

  馬未來感慨道：“你說的不錯。世人對時空的認知多是限於六虛之內和太陽的輪轉，卻從不知道一個更為重要的關鍵，你適才說出了這個關鍵……”

  略有停頓，馬未來重申道：“這個世界一直在空、有中不停的切換，不止紅塵繁華、滄海桑田能夠‘緣起有’，空間亦可以‘緣起有’的創建！”

  盯著單飛，馬未來又道：“時間可以決定空間，卻不是決定空間存在的唯一因素。黃帝等人掌控了‘自性空’，才會創出無間，對空間進行如滄海桑田般的重建。”

  “當初在雲夢澤時，馬先生曾經出現過？”單飛突然想到一事。

  馬未來笑笑，“你用無間改變了‘緣起有’的源頭，按照常理，是需要時間來決定空間的重組，但那種局面下肯定等不了重組……於是我就用流年幫你重建。”

  單飛對此雖有猜想，如今聽馬未來親承才算確定下來。想起當初的情形，單飛也是暗自心驚，可遙想黃帝等人的這般神通，單飛更是感慨道：“這和傳言中神仙可以移山倒海，讓人夢想成真很是相似。”

  馬未來讚同道：“你想的不錯，因為無間和流年的這般功用被世人隱約知曉，這才有了那種傳說。不過無間雖能讓人改變‘緣起有’的空間，卻絕不應該用於投機取巧的方面，也不應該去實現全然沒有意義的輪轉、更增世上的貪婪。”

  單飛苦笑道：“因此馬先生雖會用流年，卻很少用流年改變什麽？”

  馬未來再次點頭，半晌又道：“我從龍宮天塔出來後，已知歲月無多。”

  “我看馬先生還很矍鑠呢。”單飛忍不住道。

  馬未來苦澀道：“你若用三十年的時間去參悟龍宮天塔，就會知道人生或許不過是一念。”

  單飛默默琢磨著馬未來言語中的深意，一時間感覺意興闌珊。

  馬未來說的不錯，人生很多時候或許不過是在數念中兜轉罷了。更可悲的是，有些人連一念都沒有，回顧一生時，就很難像保爾那樣理直氣壯的說——老子活過！你們呢？

  “更何況，我還需要剩余的時間完成我的第二念。”馬未來又道，他沒有解釋第二念是什麽，隨即道：“我不想改變什麽。因為我知道怎麽改變，其實都是不過在‘緣起有、自性空’間的切換，但在我去完成第二念之前，還是希望有人能夠繼承流年。”

  神色滄桑，馬未來感喟道：“我不希望後來人如我這般再用個三十年的時間來尋找流年。”盯著單飛，馬未來微笑道：“但我既然知道黃帝和玄女的苦心，就要如他們般，一定要選中傳承流年的合適人選。”

  馬未來上前一步就到了單飛的面前，“如今……我知道流年有了更合適的人選！”他手未動，但流年卻從他的手中緩緩而起，停到了單飛的面前。

  流年七彩，光澤溫暖。

  單飛心情激蕩。

  他知道了流年的真正用處——對空間進行‘緣起有’的重建，擁有流年，幾乎就如神仙般擁有移山填海、化夢成真的能力。

  可他仍舊沒有伸出手。

  “對於常人來說，擁有流年本是擁有了實現欲望的工具。”馬未來凝望單飛，緩緩道：“但你肯定知道，持有流年，就意味著你真正選擇了流年之路，你不但繼承了玄女的意願，還要肩負著玄女的期待，放下不切實際的幻想，用流年努力的破解世間的輪轉。”

  單飛明白馬未來的意思——權利冰寒，武力鐵血，理想溫暖，三條路各有不同，卻是世人最容易選擇接近的道路，因為其中有著難言的誘惑和期待。

  唯獨流年不同。

  其雖是閃著七彩的光芒，看似榮耀萬千，選擇卻最是滄桑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