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斯普魯恩斯刻意提醒，野貓飛行員們已使出了薩奇剪刀戰術，這是他們的本能。因為美國艦載機飛行員的目標都是太平洋戰區的航母對決，在培訓時除常規訓練之外，重點就是對薩奇剪刀戰術進行演練和強化，以便克制零戰的性能優勢，他們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會和德國空軍戰鬥機對敵——這通常是美國陸航或英國皇家空軍的工作。

  野貓的火力是6挺12.7mm航空機槍，Bf-219的火力是2門20mm機炮加1挺13mm航空機槍，火力究竟誰厲害完全可以商榷，問題出在彈藥上，德國20mm機炮彈藥采用的是薄殼彈，其炸藥含量是日本99式20mm炮彈的2倍還多，也大大勝過英美同口徑彈藥，同樣口徑的炮彈打在野貓身上，零戰用99銃打或許奈何不了美國人什麽，但Bf-219用MG151打就教育野貓們做人了。

  此外，Bf-219經德國設計師結構加強，雖不如野貓堅固，但比零戰強了很多。一方面火力提升，一方面防禦提高，甫一照面，對頭攻擊的野貓有好幾架直接就從空中載了下去。

  薩奇剪刀戰術中其他依賴的條件，如通信能力強、俯衝能力較好等優點在Bf-219面前也不好使。德國飛機的通信設施很完善，無論距離還是清晰度不差於美國貨，而Bf-219采用的BMW702發動機采用了德國最具優勢的缸內直噴技術，俯衝時毫無顧忌，足夠的機體強度也能保證俯衝時的安全性。野貓希望依靠這兩點獲取優勢的希望又破滅了。而Bf-219相對於F4F那近乎碾壓般的速度令美國飛行員完全絕望，前者（陸基版）的最大速度是629公裡/小時，在中低空比經過後期改良的野貓普遍快80公裡/小時以上，空戰中，速度和機動性就是生命，野貓速度不如人，機動性不如人，完全擺脫不了被動挨打的局面。

  更致命的是，與他們交手的德國飛行員普遍有2-3年的戰爭經驗，大多是有5個以上擊落記錄的王牌飛行員，帶隊的幾個中隊長甚至有二、三十個戰果，而美軍艦載機飛行員不過是一群剛完成訓練的新手，在技術水平上根本就是望塵莫及。

  美國水兵們興高采烈地看著飛機一架架掉下來，為飛行員同伴呐喊助威，但仔細查看後卻傻了眼，掉下來的大多數是塗白色五角星的美國飛機，黑色萬字符的飛機反而很少。

  最開始戰鬥機是55:65，美軍佔有優勢，幾分鍾後，這個數量優勢就幾乎被拉平了，斯普魯恩斯焦慮地看著空中，他知道今天這事麻煩了，艦載戰鬥機無論性能還是技術都比不過德國人，而那些有三個發動機的攻擊機卻借著戰鬥機糾纏廝殺為自己拉開的空檔，已降低高度撲下來了。

  斯普魯恩斯親眼看著三架聯合機排成品字形編隊從高空俯衝下來進攻，而且還是衝著自己腳下的旗艦——勝利號裝甲航母來的，所有的掩護戰鬥機都被吸引在上面，一架能阻擋他們的飛機都沒有，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大吼道：“左舷魚雷機，防空……”

  魚雷機的下降速度很快，而且已進入攻擊路線，這時不可能再依靠俯衝下來的戰鬥機攔截了，水兵們動用了艦上一切可以利用的武器，包括2磅炮、高射機槍進行射擊自救，對左舷的這幾架敵機拉出一道道火力網，看似聲勢駭人，實際因距離還遠根本打不中敵機也不可能造成傷害，斯普魯恩斯也知道時候未到，但這種被人死死盯上的感覺讓他後背發毛。當那些三發攻擊機為追求更好的攻擊陣位、更低的投彈高度關掉那台頭部發動機後，他的神經高度緊張，雖然3月初的海面上寒風刺骨，他卻感覺自己手心全是汗。

  就在飛機接近到離軍艦差不多還有8鏈距離時（10鏈等於1海裡），這三架攻擊機忽然不約而同地釋放了魚雷，水兵們看著飛機將機腹下那一坨東西扔進了海裡，然後因魚雷釋放的緣故，整架飛機渾身一輕，猛地往上竄，這幾架敵機隨即便以最高速度脫離，逃跑時一架往左邊，兩架往右，遠遠避開了軍艦側舷火力。。

  斯普魯恩斯松了口氣，心想：原來這些攻擊機飛行員都是些新手，別看俯衝時攻擊隊形保持得有模有樣、低空進攻時的架勢也拉得很足，到最後一步卻露了怯——那就沒什麽好怕了。

  這絕不是他自欺欺人，而是一個經驗豐富的航母指揮官由衷感受。大戰中航空魚雷的最佳投擲距離一般都在600-800米左右，有時為確保命中，飛行員甚至會撲到只有500米不到的距離投擲魚雷，據他所知，英國的劍魚攻擊機就常乾這事，這也是導致劍魚飛行員傷亡率過高的重要因素，但這是件令人肅然起敬的事——在航空派眼裡，魚雷攻擊就相當於白刃作戰，只有逼近敵艦才能獲得成功。

  遠距離投放不是沒有，要麽是倉皇失措之下急於逃命而隨意丟棄，要麽是那些對個人技術深信不疑的老飛行員，在面對被攻擊目標機動性被大大削弱的情況下才會選擇將投彈距離拉到在1000米左右。像這種承擔第一波攻擊任務、離敵艦還有1500米就急不可耐投擲魚雷的飛行員絕對是新手，他們通常畏懼於前方密密麻麻的攻擊火力而采取了下意識行為，這麽做看似避開了軍艦近距防火力的攻擊，但也因過早釋放魚雷而給了敵艦從容轉向的時間，效果根本不好。

  斯普魯恩斯立即感覺腳下的軍艦在有經驗的輪機兵操作下奮力轉向，他相信只要過兩分鍾，甚至一分半鍾，這艘軍艦就能將航向調整到位，完美地避開剛才那幾條魚雷，就在他重新將關注目光投向空中時，忽然聽到艦長驚恐的聲音：“啊……這些該死的魚雷怎麽跑這麽快？”

  怎麽又有魚雷？不但他想不明白，克裡斯也想不明白，就連一直在關注海面的水兵們都想不明白，這魚雷究竟哪來的？

  來不及多想了，大家只聽到下一句話——“魚雷……防衝擊準備！”

  “轟”地一聲驚天巨響，艦橋裡的斯普魯恩斯隻感覺一陣劇烈震動，整個人差點摔倒在地上，勉強撐住牆壁才沒有出醜。

  基於斯普魯恩斯以往的經驗，這個推斷和分析毫無問題，問題出在特種雷身上——這個新玩意能在海裡跑出54節的極速，那意味著一秒能跑將近28米，而且還能有6000多米的射程，在1500米距離上撲向敵艦也就是不到60秒。這點時間根本不夠這條3萬噸級的大型主力艦進行完美規避。而斯普魯恩斯最初讚歎不已、三架聯合攻擊機擺出的攻擊造型絕不是為了耍酷，也不是為了壯膽，而是根據特種雷的技術特點專門設計出來的航空魚雷扇形齊射戰術。

  特種雷說穿了就是三大優點：第一，威力大；第二，速度快；第三，航跡小。每一點都是魚雷所需要的特質，當三重優點匯聚於一身時，簡直就是對海攻擊機最夢寐以求的良品。唯一的問題是過重，在淺水裡不能使用，其他水域扔下去之後要比平常航空魚雷多1-2秒才能浮上來。推進的前400米中由於還有部分空氣助燃，航跡依然會有一些，400米之後就是全程氧氣介入熱動力燃燒，軌跡十分輕微，再配上那喪心病狂的速度，根本就是一把閃電匕首（美國海軍自用的MK13航空魚雷只能跑33.5節）。哪怕航速高達30節的艦隊航母想完成轉向避讓也不可能，更何況，三架聯合攻擊機利用陣型擺出的扇形攻擊面非常標準，勝利號不但中了魚雷，而且一中就是兩條，甚至於爆炸時間都非常一致，不仔細聽會以為隻中了一條。

  勝利號畢竟是英國人重金武裝起來的裝甲航母，抗沉性非常好，中了兩條魚雷、大量海水湧進來後還沒有馬上下沉，給了船上的人十分寶貴的逃生時間，在艦長果斷的棄艦命令中，斯普魯恩斯和克裡斯只能套上救生衣掙扎著往冰冷的海水裡跳，然後眼睜睜看著戰場其他角落發生的攻擊與殺戮。

  “工程師果然沒騙我，特種雷，萬噸輪一條管沉……”對著海面上緩緩下沉的獨立號航母，布洛赫中尉興奮地揮舞著拳頭，他率領的三機攻擊隊隻命中了獨立號一條魚雷，但就這條魚雷也足夠擊沉對手。他愉悅地觀察著如餃子般往海裡跳的美國水兵，心滿意足地拉升高度然後用最快速度脫離戰場，沒了副油箱和魚雷的束縛，擁有三個發動機的聯合攻擊機最快能跑到500公裡以上，野貓們也隻比這個速度快一點，基本是追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