匯報戰果當然是件很嚴肅的事，但今天情況不太一樣，必須綜合考慮權衡——道理兩人都懂。

  現在陸、海航靠著三股強心劑支撐：第一是珍珠港的慘狀激起了他們無比憤怒；第二是戰友報來的戰果非常鼓舞人心；第三是聽說海軍主力艦隊正以最快速度趕來圍剿，西海岸會派援兵，他們心中有很多期待。

  但英格拉姆和杜立特很清醒，這不過是股虛火，只要到晚上腦子一清醒，明天場面就繃不住了。但那是明天的事，今天必須維持住，戰果這劑強心針不但要打，還要打得有“技巧”。放棄反擊這種念頭兩人也就是想想，不到5秒鍾就排除了——開什麽玩笑，珍珠港被炸、被燒、死傷逾萬，你作為長官居然說算了？想不想將來上軍事法庭？打得過要打，打不過也得打，這是態度問題！

  下午2點，英格拉姆根據偵查照片，對第二輪反擊戰報進行潤色後上報並在內部正式公布，同時又下調敵情判斷：

  擊沉各類航母5艘（含1艘艦隊航母），擊傷1艘，目前日軍尚余航母18艘，其中艦隊航母4-6艘（實際長得像航母的軍艦一共只剩15艘）；

  擊沉輕、重巡洋艦各1艘，日軍尚有10艘各類巡洋艦（實際8艘）；

  擊沉日軍各類型驅逐艦8艘，擊傷2-3艘，目前剩余34-38艘（實際剩余28艘）；

  擊沉日軍護衛艦、魚雷艇5-6艘，目前剩余40艘以上（實際隻擊沉2艘，剩余32艘）。

  這是對夏威夷所有參戰部隊公布的戰果，對參聯會的報告補了一句：確信日軍艦隊未發現戰列艦。

  口吻很含糊，第一輪敵情通報中日軍有戰列艦1-2艘，然後又說擊沉了1艘，看上去緊密貼合紋絲不錯，實際上英格拉姆看了海面照片就知道日軍沒有戰列艦，也認為不可能擊沉戰列艦——海航一共只有4架飛機帶了魚雷，想憑8顆魚雷就炸沉一艘戰列艦太難，而飛行員口口聲聲說用炸彈擊沉就更不太像，戰列艦畢竟不是靠炸彈就能輕而易舉擊沉的艦艇。但這話直說太傷士氣，他不能講，杜立特一看擬好的電文就懂了。

  戰報發到參聯會，尼米茨、斯普魯恩斯包括李海、麥克阿瑟都看懂了，甚至連杜魯門都從將軍們“如釋重負”且無奈的表情中讀懂了真實內涵，只有不懂軍事的杜威兀自在那幼稚地大嚷大叫：“打得好！打得好！繼續打！讓日本人有來無回！讓哈爾西將軍將他們消滅乾淨！”

  阿諾德和克拉克幾次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克拉克是不想惹眾怒——今天他提議對日和平就遭到眾人不置可否的抵製，而阿諾德完全不去想以後的事，副官中午悄悄告訴他，病房已定好了，就在馬歇爾將軍病房的斜對門。他現在空下來就在琢磨如何找個合適時機住進去，一定要在杜威正式上台之前住進去！至於獨立空軍總司令，誰能乾就讓誰乾吧，反正他乾不了。

  下午4點，美軍航空兵鼓起余勇，發起第三次反擊，這次終於多方協調後編成一個集團，而不是分散後亂糟糟的小集群，總共300余架飛機分成前後2個梯隊。日本艦隊在夏威夷以北850多公裡處，海軍攻擊機不太夠得著，只能派19架F4U為陸航護航，其實就算夠得著海航也完全啃不動——海航攻擊機只剩下63架，倒是港口被擊沉的護航航母上的飛行員據說搶救了三分之二上來，還算讓英格拉姆舒了口氣。

  海航有心無力，陸航同樣損失慘重，第三次反擊是杜立特把陸航最後一批B-29\B-17\B-25\B-24等全拿出去打，甚至因熟練飛行員不夠，還把早上出擊過一次、幸存的飛行員也拉上去用。航程近一些的飛機還是保留了下來，杜立特和英格拉姆兩人不可能真把所有飛機都打光——萬一明天日軍再攻一次呢？

  松田千秋也知道這差不多是美軍最後一搏，按照堀悌吉的指示把所有剩余戰鬥機全派去迎擊，居然也湊齊了170多架飛機，很多日軍飛行員同樣是兩次上陣，甚至還有飛行員從冰冷刺骨的海裡撈起來僅僅休息1個多小時又衝出去上陣。論堅韌和忍耐力，千錘百煉、精挑細選的甲飛基層軍官或從16歲就開始在乙飛預科裡艱苦磨煉、摸爬滾打的日軍飛行員可比美軍飛行員強得多——他們一直當士兵培養，而美國陸航很多飛行員以前不過是農藥機噴灑員！

  日軍飛行員還擁有顯著的心理優勢：被擊落大不了跳傘，有60%的概率還能被自己人救上來！

  在大批戰機離開的同時，經數小時努力，珍珠港港口附近爆破疏導終於成功：燃燒的重油順著克倫特工兵連爆炸出來的通道緩緩流入太平洋，然後在海面上熊熊燃燒起來，過火面積隨注入海水重油的增多不斷擴大，但有這個宣泄口後，市區裡火勢蔓延得到了控制。據不完全統計，珍珠港內一共將近32萬噸各類燃油報銷，瓦胡島以外各島扣除今日出擊使用的燃油外，大約還有6萬余噸各類油料。現在燃油成為夏威夷最重要的管制品，沒有英格拉姆和杜立特點頭，任何人不得動用。

  美軍第三次進攻一直持續了整整70分鍾，雙方損失再次擴大，日軍損失近15萬噸船舶：

  輕型航母千代田號沉沒，連帶損失19架攻擊機；

  護航航母淺間丸沉沒，龍田丸大破，其後被本方驅逐艦擊沉；

  損失第2艘護衛航母並連帶燃油損失，損失飛機運輸艦1艘連帶23架飛機；

  重巡洋艦築摩號重創並宣布棄艦、利根號中創；

  輕巡洋艦神通號、木曾號沉沒；

  驅逐艦夕雲、卷雲、風雲先後沉沒（均屬夕雲級），秋月、若月號防空驅逐艦沉沒或重創後棄艦。

  為實現該戰果，美軍陸航飛行員真是拚了老命，300多架飛機出擊，返航的只有區區81架，再扣除落地後明確不能再用的14架，整個夏威夷還剩下300架出頭的作戰飛機，即便加上水偵、運輸機、偵察機等其他輔助飛機也只有400架，隻相當於戰役開始前的零頭。

  夕陽西下，晚霞映紅了天空，日軍驅逐艦在拚命打撈落水者，這麽多軍艦沉沒或棄艦，跳水逃生的水兵有好幾千，全靠輕巡洋艦、驅逐艦、魚雷艇救人。10月末的海水已冷得讓人發抖，浸泡超過一小時就要完蛋；再加海面上還有被擊沉、擊傷軍艦泄漏出來的重油團，有些甚至還在燃燒，救援工作難度不小。除本方官兵外，海水裡還泡著不少美軍機組，日軍雖惱火萬分，但還是將他們盡可能救援上來。

  現在沒有艦長再選擇與艦同沉，堀悌吉說得很清楚，本土會有大量軍艦源源不斷補充，每個人都要盡可能活下去，否則軍艦造出來誰開？

  “長官有令，築摩號處分！”

  志摩清英中將看了看在水面漂浮掙扎的築摩號重巡洋艦，歎了口氣：“讓野分號驅逐艦去執行吧。”

  “怎麽又是我？”野分號艦長嘀咕了一句，無可奈何地執行了命令。

  18：09，珍珠港外近900公裡的海面上，這艘排水量2000噸的陽炎級驅逐艦從艦群中擠出，將威力巨大的4條93氧氣魚雷對準築摩號發射出去。

  “轟隆”幾條衝天水柱飛起，排水量1.1萬噸的築摩號被炸成數截，乾脆利落地沉沒了。

  日軍飛機損失也不小，除軍艦上被炸沉的飛機外，還在防空作戰中損失了86架戰鬥機（戰損率近一半，其中54名飛行員獲救）。雙方各自收兵後，日軍還能使用、完好無損的飛機共266架。葛城、笠置、千歲號滿負荷回收了171架，護航航母蒼鷹號回收了28架戰鬥機，剩余4艘護衛航母回收了38架戰鬥機，另有2艘飛機運輸艦，一艘空白，一艘還有29架庫存。

  整個夏威夷戰役，美軍從1400多架飛機打到只剩400架出頭，損失機組700余（部分飛機在地面或港口被摧毀，人員很多幸存，還有一些在防空戰中被擊落，也有部分飛行員逃生），不但直接打斷了夏威夷陸航的脊梁，還把美軍陸航的熟練機組打到了只剩2300左右的危險水平。

  日軍飛機損失同樣不小，開戰前堀悌吉一共擁有580余架飛機（包括備用、飛機運輸艦上的備用機等），飛機損失率超過55%，但飛行員損失率沒這麽多，一共損失了157組，總體損失率近30%——主要是第一攻擊波損失率較高拉高了整體損失，後面防空作戰得益於“釣蜻蜓”，損失率還在可接受的范疇。

  用20多萬噸船舶、幾百架飛機、幾千水兵的損失去換取進攻珍珠港、消耗美軍飛機和機組的成果在松田千秋看來代價還是高昂了些，參謀們情緒也有點低落，堀悌吉給眾人打氣：“諸君，振作起來！仗還沒有打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