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軍火力十分凶猛,幾百艘軍艦對我們開火……”
機要參謀面無表情地念著電報,埃塞克斯號艦橋裡鴉雀無聲,眾人不知道該怎麽評價:美軍打塔拉瓦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就算沒幾百艘也有幾十艘軍艦開火,日軍能守那麽多天;反過來現在輪到日軍打圖瓦盧,就算開火軍艦多一點,守軍實力弱一點,也不至於一上午就投降——很多人認為至少能頂一天的。
尼米茨歎了口氣:“接下來要靠我們自己了。”
吉芬有點兒緊張:“如果按這個速度,恐怕塔拉瓦守不了那麽久,我們部署在上面不過就是個陸戰團,而且那裡剛剛打完仗,頂多修複了機場,那些日軍使用過的防禦工事全部要重新翻修——誰都不會想到日軍反撲這麽快!”
哈爾西連忙道:“立即拍電報給他們,搶修工事,無論如何要堅持3天以上!”
下午時分,堀悌吉、塚原等一乾高級軍官都登上圖瓦盧,看到坑坑窪窪的美軍機場和現場殘留的十幾架B-17\B-24重型轟炸機——他們因跑道被毀無法起飛,然後又在機場官兵精心保護下躲過了炮彈。
堀悌吉忽然大笑起來:“塚原君,打塔拉瓦的辦法我想好了。”
塚原二四三微微一笑:“長官的笑聲激發了我,我剛才恰好也想到了。”
“不如我們一起寫下來猜一猜?”
一堆參謀興致勃勃地看兩位長官打啞謎。少傾,兩人各自出示了書寫的字條,堀悌吉寫的是“化敵為我”,塚原二四三寫的是“冒充轟炸”。
“看來你我意見一致,可行?”
“哪裡,長官先聲奪人,意境更高,屬下佩服。”
眾人都笑了起來,只有被俘的美軍官兵莫名其妙,還有一點膽戰心驚——他們知道日軍對待俘虜其實不怎麽樣,要不是敵人艦炮火力實在猛烈讓人簡直要崩潰,他們也不會想投降。
“把俘虜帶下去,有傷的讓軍醫給他們好好看看……”堀悌吉心情很不錯,用英語問帶頭的少校,“怎麽稱呼?”
“邁克-格藍迪。”
“我們軍艦上還有一批澳新和貴國陸航的飛行員,都是澳新戰役中被擊落後撈上來的,由你負責將他們的姓名和職務統計好,明天發電報給你們的最高長官,告訴他這些人還活著,讓他們的家人不要擔心……戰爭結束後你們可回歸本國,我們會按照《日內瓦公約》對待你們。”
“這是……真的?您說話管用?”
“混蛋!這位是聯合艦隊司令長官堀悌吉大將,他的話一言九鼎。”
“是,是,非常感謝!非常感謝!”
“你們的長官是尼米茨將軍?”
“那是海軍最高長官,我們是陸軍,太平洋地區最高長官是道格拉斯-麥克阿瑟上將。”
冷不防近藤信竹插了一句:“就是從菲律賓坐快艇逃跑的那位?”
眾人哈哈大笑,邁克少校的臉紅到了脖子根,卻不敢申辯——畢竟這是事實。
“下去吧,只要你們配合,我軍會以禮相待。”
美國士兵被押走後,草鹿任一馬上問道:“長官,飛機有了,飛行員呢?艦載機飛行員數量可不夠,而且美軍飛機我們也不會開啊……”
“遊擊艦隊上面不是帶了一批陸基飛行員麽?讓他們立即搭乘水上飛機過來……至於飛機嘛。”堀悌吉轉過頭對塚原道,“讓村田重治、江草隆繁兩人負責緊急培訓,後天就要出動。”
草鹿龍之介忽然回憶起來:當初在印度時,閑得無聊的村田重治和江草隆繁都帶人去“玩”過繳獲的美軍重型轟炸機和運輸機,差點還因識別標志沒塗改到位引發本方防空戰鬥機開火,當初他忍不住訓斥兩人,結果無論堀悌吉和塚原知道後都是哈哈一笑就過去了。難道兩位長官那時候就想好用今天這一招了,這太可怕了——這還是人麽?
當他把這個問題拋給塚原二四三時,後者笑了起來:“哪有你說得這麽厲害,長官本來隻想利用圖瓦盧的機場擴充實力,事先沒想到會有美軍飛機保留下來,畢竟艦載機飛行員不夠用,有了美機無非更方便一點。”
當天下午,日軍工程兵利用美國機械設備和搶修裝備開始了機場快速修複過程,下面的中低級官兵乾得很開心——不僅省力而且速度快,他們第一次知道弄機場還可以這麽修,第一次明白了為什麽美國人修機場總是這麽快,要是他們也有這些裝備,保管比美國人更快。
但關注著修複進展的將軍們一個個臉色凝重:修復得越快,就說明美軍的工程能力越強,一想到要不斷和這麽可怕的對手較量,每個人心中都是一股悲涼。
9月2日下午,按航線前進的埃塞克斯航母上,電信軍官遞給了尼米茨一份電報,後者正在和哈爾西等人商量戰術計劃,便頭也不抬地說道:“念吧……”
“長官,是份明碼電報,內容不太好,您還是自己看吧。”尷尬不已地通信參謀把電報強塞給尼米茨。
“明碼電報?內容不太好?”尼米茨被弄得莫名其妙,隻好騰出手來看:
“尊敬的尼米茨上將:
我是圖瓦盧守軍最高指揮官邁克-格藍迪少校,我現在日軍聯合艦隊總旗艦武藏號戰列艦上給您發送電報,我軍因寡不敵眾、力戰不敵後於兩日前宣告投降,目前尚有幸存者274人(名單附後),另聯合艦隊進攻澳新時撈起我方(包括澳新)落水飛行員多人,幸存者共有179人(名單附後),請您轉發給後方,以慰親屬。日軍最高指揮官堀悌吉大將表示將按照《日內瓦公約》對待俘虜,目前我們得到了體面的待遇……
堀悌吉大將對您極為仰慕,誠摯邀請您率艦隊赴圖瓦盧訪問做客、品茶論道,他將盛情款待!”
“糊塗!怎麽會有這麽糊塗的陸軍軍官!”尼米茨怒不可遏,氣得一下子把電報摔在桌子上。
哈爾西和吉芬面面相覷,不明白為什麽尼米茨發這麽大的火,雖然他們都知道“盛情款待”肯定不是什麽好詞,但畢竟電報口吻寫的還算客氣,而且其中還提到日軍給予俘虜們體面的待遇並通報了人員情況,這對於關注官兵生命的美軍而言是難能可貴的。
尼米茲一針見血地指出了堀悌吉的用意:“他這是在動搖我們的軍心,日軍馬上要去打塔拉瓦,現在弄個投降的營長發電報,還發明碼電報通報幸存者名單和俘虜政策,讓其他人看到了怎麽想?告訴他們只要投降就有良好待遇麽?這不正好中了敵人的宣傳戰?糊塗,真是糊塗!”
“還有,他‘邀請’我去圖瓦盧……”尼米茨把“邀請”兩字咬得很重,說道,“如果我們傻乎乎去了,就會在那裡撞上敵人,如果我們不敢去,又被敵人笑話為膽小,因為我們沒去救援澳新,軍心已有些浮動,連圖瓦盧都不管,其他島上的守軍會怎麽想?會不會認為他們被海軍拋棄了?”
“日本鬼子真夠陰險!”
“那怎麽回罵?”
“回罵就落了下風……裝作不理就是!”
尼米茨萬萬沒想到,就在他因為日軍電報而疑神疑鬼的時候,塔拉瓦正在經歷一場非典型轟炸。
16架B-17\B-24轟炸機排成整齊的隊伍向塔拉瓦飛去,因為看到的飛機全部是美軍標志性的4發重型轟炸機,無論是雷達站還是塔台,亦或者巡邏飛機都沒有引起足夠重視,認為是飛過來進行支援的本方飛機。
只有他們降低高度,試圖降落時才引起指揮塔的關注,因為通話器裡的英語聲調聽起來怪怪的,這讓人起了疑心;另外,塔拉瓦的跑道雖然很長可以容納B-24,但該編隊下來時不是一字縱隊,完全是密集編隊;更重要的是,指揮官突然驚愕地發現,他並沒有收到有飛機前來支援的電報。
“不好,這是敵機……快開火。”指揮官聲嘶力竭地喊道。
但已為時過晚,低空飛行的重型轟炸機們在1500米的高度將炸彈傾瀉而出,機場、跑道、機庫、美軍其他飛機全部被籠罩在震耳欲聾的轟炸聲中,美軍奪取塔拉瓦後好不容易修建起來的機場設施又全部完蛋了,這次更慘,連帶著飛機也損失了一大半。
空中執勤的戰鬥機知道情況不好,奮不顧身地撲下來截殺,結果反而被機群密集的自衛火力給乾掉了3架,最後只有1架日軍冒充的飛機被擊落,其余飛機全部拍拍屁股飛走了。
消息傳到艦隊上後哈爾西氣得七竅生煙——這是陸軍給艦隊捅得第二個婁子!
挨了炸的美國陸航官兵也很委屈:你們一再提醒我們日軍有可能會在凌晨或拂曉時候前來偷襲,我們那時候的戒備力量是最強的,誰知道敵人忽然變了風格白天就來炸了呢?光白天來還不算,還要用我們的4發重型轟炸機,這真是滿腔委屈無處訴說!
尼米茨從牙關裡擠出一句話:“塔拉瓦機場務必盡快修複,誘餌艦隊加快前進,準備時承擔防空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