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先天之路（二）

  四人站住東南西北四個方位，眼眸俱是血紅無比，身上殺氣沸騰，全都鎖定了站在中間的陸羽。

  陸羽眯著眼睛，眉宇間，終於有了些毫凝重。

  他可以感覺得到，這四人的氣機，完全聯合在了一起。

  這應該是某種攻擊陣法。

  他現在，對上任何一個人，都相當於同時對上四個人。

  有點類似於全真教王重陽研發的七星北鬥陣，七個二流高手合在一起，就能爆發出超一流高手的戰鬥力。

  不過這個陣法，不是七個人，而是四個人。

  “小子，這是我們青城派的絕學，叫無極刀法，你能死在這樣的絕學上面，也算是你得造化。”獨眼龍狠聲道。

  “無極刀法？”陸羽眉峰一震，“有點意思，希望不要讓我太失望，能讓我拔刀。”

  無極。

  是道門的術語。

  無極生太極，太極化兩儀，兩儀生四象，四相演八卦——

  也就是說，無極刀法，並不是只有四個人才有用的。

  兩人，四人，八人，都可以。

  而最高境界，就是六十四人布置的大陣。

  據說是作為青城派的護山大陣。

  江湖傳聞，十年前，青城派跟陳青帝有了矛盾，陳青帝單槍匹馬殺上青城派，一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無人可擋，最後就是被青城派的六十四人護山大陣擋了下來。

  陳青帝花了三天三夜，也沒有破掉，最後只是奪了青城派的山門牌匾，揚長而去。

  要是沒有這個護山大陣，只怕傳承兩千多年的道教發源地青城派，就徹底成為歷史了。

  而陸羽此刻，要面臨的，就是這種無極大陣演化出來的無極四象刀法。

  四人終於啟動，刀弧閃現，刀光碎空，交織成網，將陸羽整個人都籠罩在裡面。

  刀風催動，他直覺自己站在了懸崖峭壁上，往前一步，就是萬丈深淵，死無葬生之地。

  原本還雲淡風輕，無比從容的陸羽，瞬間危如累卵。

  如狂風中搖擺的枯葉，大海中翻騰的孤舟。

  錚——

  一聲脆響。

  陸羽沒有猶豫，天叢雲劍直接出鞘。

  迎上了叫他籠罩住的刀網。

  一出手，就是最強刀法。

  問天何壽！

  九問刀法的第一式。

  無極刀法，可是連大師兄都能攔住的無上絕學。

  雖然眼前這個，只是閹割山寨弱化版，威力最多只有青城派護山大陣的百分之一。

  但陸羽畢竟不是陳青帝。

  當然做不到大師兄那般從容恣肆。

  一刀。

  天叢雲劍一聲嗡鳴。

  巨力傳來，陸羽幾乎握不住手中的刀。

  他的力量，可是當之無愧的當世最強。

  卻依舊沒有沒法跟四個先天高手疊加在一起的力量抗衡。

  他最大的依仗，遠勝別人的力量，在此刻失去。

  而“問天何壽”這一刀，激發出來的刀弧刀光，也在對面刀網絞殺之下，如風中柳絮，雪上飛鴻，湮沒無痕。

  他第二大的依仗，世間最頂尖的刀法，也只能跟青城派的絕學無極刀法，拚一個平手。

  底牌逐一失去。

  陸羽瞬息之間，就處於最危險的境地。

  在刀網的籠罩之下，陸羽的世界，完全陷入黑暗孤寂之中。

  就好像十多年前的那個雪天。

  陸野狐第一次教他練刀，刀在陸野狐手中，往他的腦袋劈下來，刀弧只有一點，壓下來就是整個天幕。

  那一次，他覺得自己要死了。

  這一次，他同樣聞到了死亡的氣息。

  黑暗，亙古的黑暗。

  空氣中像是蒙了一層幕布般的黑霧。

  刀風帶著憤怒，在耳邊嗚嗚作響。

  滿地沙塵怒濤狂卷，如鐵砂一般擊打在臉上。

  第二刀。

  對面四把刀，交織在一起，如一片晦澀的烏雲。

  四人的怒吼交織，如滾滾驚雷。

  刀網化作閃電，將天地都照亮，顯露出慘淡的蒼白。

  陸羽虎口直接撕裂。

  手臂被閃電擦了一下，血肉外翻，深可見骨，鮮血狂湧。

  “陸兄弟，小心！”

  米耗子一聲驚呼。

  他也沒想到，局勢瞬間就危及到這般地步。

  他想搶身上前，把陸羽救下來。

  很快就發現，自己根本就做不到。

  對面的四個人、四把刀，完全練成了一個整體。

  旁人根本就插身不進去。

  強行進入，唯一的結果，就是被越來越凌厲，越來越暴虐的刀網，撕扯粉碎，化作肉泥。

  陸羽擋住了對面兩波攻勢。

  但米耗子沒有信心，他不覺得陸羽還能擋下對面的第三波。

  無極四象刀法，對這四個人的加成，太大了。

  簡直不是人力可以抗衡。

  陸羽感受著圍繞著自己的四個身影，在他的感觀中，這四個人，已經化成了從遠古洪荒竄出來的猛獸。

  太黑了。

  他需要一盞燈光，一點星火。

  這一刻，他失去了方向。

  太累了。

  他握刀的手，在顫抖，在發酸。

  這一刻，他需要力量。

  他心神完全沉寂了。

  他的方向是什麽？

  變強？

  太籠統。

  報仇？

  太低級。

  那應該是什麽——

  前段時間苦行的經歷，浮光掠影一般，在他腦海中出現。

  兩個字浮現在他腦海。

  守護。

  他明白了自己的道心所在。

  不是變強，不是復仇，不是飛黃騰達，不是榮華富貴。

  而是守護。

  守護自己在乎的人，守護在乎自己的人。

  突然，便有一道光劃過漆黑的世界。

  他的世界，不再黑暗。

  有了光明。

  本已經困乏的身體，再次湧現出力量。

  源源不絕的力量。

  用之不竭的力量。

  生生不息的力量。

  他悟了。

  他明白了。

  他升華了。

  這一刻，他覺得整個世界都跟先前不一樣了。

  這個世界，對他的態度，變得極為親切。

  風是他的眼睛。

  草木是他的朋友。

  天地自然是他的母親。

  “至誠之道，可以先知。”

  現在的他，終於跨出去了那一步。

  心意合一，天人交感。

  他終於成了先天高手，終於成了化勁宗師。

  真先天。

  和葉青竹、高長恭一個級數的真先天！

  吼——

  陸羽仰天長嘯，張揚睥睨，意氣風發。

  現在的他，可以清晰感覺到自己的強大。

  不是錯覺。

  而是一種從身體到靈魂到意志到精神——全方位的升華。

  完全在他眼中，毫無破綻的無極四象刀法，變得漏洞百出。

  他一刀斬出。

  這道刀光劃亮了整個世界，比狂雷更厲，比閃電更亮。

  就像隻開一次的花。

  就像隻碎一回的玉。

  那是一抹絢爛的銀光，一道優雅的弧線，一種玉石俱焚的豪勇，一次空前絕後的進擊……

  刀光斂去，仍是一片暗空。

  倉庫又恢復了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陸羽睜開了眼睛，眼眸裡精芒一閃，又很快斂去，變得無比平靜和淡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