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青竹

  陸羽受傷了。

  重傷。

  他本來身上傷勢就未痊愈，身體不在巔峰，接著幾番大戰，強行催動先天內勁，舊傷複發就不用說了，偏生還屋漏更逢連夜雨，更是誘發了體內余毒。

  這般折騰下來，他還有全盛時期五成戰鬥力都算不錯。

  帶來的羽箭已經射出去了五分之四，其中威力最大的十二枚鷹翎羽箭，已經射出去了十一支，只剩下一根獨苗，陸羽沒舍得射出去。

  天知道這次還能不能把這十一支得來不易的鷹翎羽箭收回來。

  或者說，這次能不能活下來，都是個問題。

  一般情況下，一旦進入戰鬥，陸羽就從不去考慮得失和生死。

  因為沒有意義。

  但這次，他還是忍不住去想了。

  因為，哪怕再阿Q，再精神勝利法，他也找不到一丁點生機。

  殺了對面幾個人？

  七個還是八個？

  記不清了。

  也沒有意義。

  對面，可是有差不多五十個人。

  這點傷亡，根本不可能影響對面的戰鬥力。

  跑不動了。

  陸羽停下了腳步。

  毒素在侵蝕他的身體，讓他的感官直線下降，以至於感覺不到多累，或者說，因為實在太累，所以連喘氣都沒有多大力氣了。

  他回過頭來，單手提著牛角弓，冷眼看著密林深處。

  一個七人小組咬上了他，他嘗試著甩開他們，結果失敗。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速度正在下滑，再跑下去，甚至會連最後一搏的體力都沒有。

  所以他也就不跑了。

  罷了，死就死吧。

  戰死總比累死好。

  殺一個夠本，殺兩個就是賺。

  陸羽這樣想著，從衣兜裡，掏出最後一枚大還丹，吞服了下去，千瘡百孔的身體，努力汲取著這枚大還丹的藥力。

  體力應該是恢復了一些，但遠遠不是全盛狀態。

  他的身體早就超負荷了，已經到了大還丹這種聖藥，都沒有恢復的程度。

  “八嘎，支那豬，你怎麽不跑了！”

  “嘿嘿，跑不動了吧，你還是放棄吧，讓爺爺我砍下你的腦袋！”

  因為陸羽停了下來，這個七人小組很快逼近，將他圍了起來。

  距離他大概十米，沒有再靠近，而是開始言語挑釁起來。

  他們倒是沒有通知其他小組陸羽的位置。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陸羽現在沒有死也差不了多遠了，他們這七個人，殺他還不簡單？

  有必要通知其他人，來分一份功勞麽？

  陸羽是全日本武者共同的敵人，誰要是斬下他的腦袋，誰就是全日本的英雄。

  以後會擁有無上聲望，數不盡的榮華富貴，大家都不是傻子，自然不可能把到手的功勞分潤給其他人。

  “我是跑不動了。”

  陸羽吐了口帶著血絲的唾沫，舌苔很厚，嘴裡沒什麽感覺，難受到極點。

  他咧了咧嘴，“不過想砍我的腦袋，不付出點代價可不行。”

  他嘿嘿一笑，衝著叫囂得最厲害的一個小胡子勾了勾手指，“來，小胡子，小爺頭上這七斤半就在這裡，等你來砍。”

  他這麽一說，小胡子倒是不敢上了。

  強弩之末，那好歹也是強弩，稍不注意，可是會陰溝裡翻船的。

  “孬種。”

  陸羽比起中指。

  “低級的激將法，不要上他的當，一起上，砍死他，有功勞大家一起分！”

  小胡子沒有受激，而是招呼著，叫大家一起上。

  他都這麽說了，其他人不上那也不可能了，七個人叫囂著，衝向陸羽，頓時就是刀光劍影，鋪天蓋地，將陸羽包裹在裡面。

  “來得好！”

  陸羽悶喝一聲，直接將手中天叢雲劍扔了出去。

  當然不是瞎扔，而是用了“人刀相禦”的法門。

  天叢雲劍嗡鳴著，斬向衝得最快一人。

  這人知道天叢雲劍鋒銳，不敢托大，連忙托刀防禦。

  纏住一人。

  第二人已至。

  陸羽故技重施，將第二柄刀“妙法村正”以同樣法門扔了出去。

  “人刀相禦”的法門，他創出來以後，一直都是以一人禦一刀，從未試過同時禦使兩把刀，此刻被逼到絕境，病急亂投醫，卻是找對了方向。

  原來同時禦使兩把刀，也不是那麽難。

  靠得唯有兩樣——

  其一，對勁道入微的控制。

  其二，強悍的計算能力。

  而他恰恰這兩樣都不缺。

  他自武脈恢復後，境界提升雖快，根基卻是打得極為牢固。

  每進一步，都是穩扎穩打，體內每一分勁道，都能做到完美控制。

  至於計算能力，跟著陳道藏學了那麽多卜算之學，沒用來當神棍忽悠人，此刻卻是派上了用場。

  第三人已經魚躍而起，一刀斬向陸羽腦袋。

  “看刀！”

  陸羽大喝一聲，又將禦神刀“葵紋”扔了出去。

  同時操縱三把刀，竟然還是遊刃有余。

  此時，第四人、第五人的刀，也已經到了面門。

  陸羽想也不想，直接將佛神刀般若長光和雷生刀千鳥雷切也扔了出去。

  同時操控五把刀，對上五人，即便以陸羽的心算能力，也已經到了極限。

  只是對面可是有足足七人，剩下的兩人，這時候也撲向陸羽，一前一後，雙龍出水之勢，刀風獵獵，向他絞殺而去。

  “去-你-媽-的！”

  陸羽想也不想，將懷中最後一把匕首也扔了出去。

  這下可不是什麽“人刀相禦”的法門，而是單純把匕首當飛刀用了。

  不過面對他飛刀的這名武者可不這麽想，不敢托大，小心防禦。

  他可是親眼見過陸羽用“人刀相禦”法門將神道無念流的大師兄武田耕雲齋斬殺的。

  他一退，雙龍絞殺之勢，不攻即破。

  陸羽隻對上一人。

  此人倒是悍勇，同伴退了，他卻是不退，而是大叫著，全力一刀，劈向陸羽。

  “敢來！”

  陸羽爆喝，身體低伏，切向此人胸口。

  此人的刀轉過一道弧線，斬向陸羽脖頸。

  陸羽屈指一彈，正正點在此人手腕上，此人刀弧頓時一偏。

  沒有斬中！

  陸羽肩膀下沉，一縮一彈一炸！

  鐵山靠！

  魏文長絕學八極拳中的大殺招使出來，直接將此人撞飛了幾米遠，還在空中，他就狂奔一口鮮血，肋骨也不知道斷了幾根。

  只是此人確實悍勇，倒飛的同時，竟還不忘攻擊陸羽，長刀一撂，直接在陸羽的手臂上劃過寸深的一條血口，鮮血汨汨流出。

  陸羽也不管身上傷勢，此人後退，他就向前，手上已經沒有兵器，便用拳頭，以太和門八步趕蟬的步伐向前，又是一拳砸向此人腦袋。

  眼看就要砸中，卻有一刀劃向他的後背。

  是他用匕首攔住那人。

  “可惜了。”

  陸羽無可奈何，隻得回身防禦，空手入白刃，屈指在此人刀刃上連點幾下，卸掉他的勁道，趁他空門大露，陸羽壓低身體，切向他內盤，就要暴虐一擊，結果他性命。

  卻是突然眼前一黑，喉嚨發甜。

  他噗的一聲，便噴出一大口鮮血，腦袋針刺一般疼痛，幾乎要暈厥過去。

  “媽的，賊老天，你真要亡我麽？”

  陸羽苦笑。

  關鍵時刻，他竟是毒發了！

  氣機牽引之下，他操縱的五柄刀，也掉落在地上。

  陸羽臉色發白，又想強行提氣，身體卻根本不聽使喚，一點勁道都用不出來。

  “他毒發了，哈哈，姓陸的，你死定了！”

  “一起上，砍死他！”

  這些日本武者們見陸羽這個樣子，哪裡看不出來他是怎麽樣了，瘋狂叫囂著，臉上露出了屬於勝利者的得意笑容。

  陸羽咬著牙，還是強撐著站了起來。

  已經沒有任何辦法了，死就死吧。

  不過老陸家的爺們，即便是死，那也得站著死不是。

  他這般想著，卻聽一個清冷聲音說道：“喂，需要幫忙麽？”

  這個聲音，清冷，孤絕，高傲。

  大概一年前，他在酒吧為救蘇傾城，被段天狼掀翻在地的時候，也是這個聲音，也是這個台詞。

  “幻覺？”

  陸羽咬了咬舌頭，已經模糊的視線，變得清晰了些。

  然後他就看到了——

  穿白袍。

  一張狐媚兒臉。

  身材高挑。

  氣質清冷。

  蓮花遺世。

  女子就站在一顆開到荼蘼的櫻花樹下，似乎站在光陰流轉的盡頭。

  無論看向那裡，看到的，都是她了。

  “怎麽，不需要幫忙？”

  女人看著他，唇角微翹，有些慵懶的笑容，三分鄙夷，七分揶揄。

  大抵就是你這個戰五渣，總是被人打成小餅餅，關鍵時刻還不是要靠本小姐幫你之類的意味。

  “葉大姐，你這不是廢話麽，快幫我砍了他們啊！！！”

  陸羽大叫道。

  矜持？

  矜持個屁啊。

  反正抱她的金大腿又不是第一次。

  這事兒陸羽乾起來，還真不矯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