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羽沉默，不說話。

  “你沒有。”陸野狐搖搖頭，“老實說，你讓我很失望，無比失望。你在這座燈紅酒綠的城市迷失了。跟陳風雷的事情了解了，你若是僥幸活下來，就出去走走吧。把你的心找回來。要不然，一年後的論道滅神，你會死在李誇父手裡，而且會死的很慘。”

  “你為什麽跟我說這些？”陸羽反問。

  “誇父是我的義子。你不入化勁，如何有資格做他的磨刀石？”陸野狐冷笑道。

  “磨刀石麽？”

  “不服氣？覺得我在侮辱你？”陸野狐笑容愈發冷峻，“可笑的是，你現在連成為磨刀石的資格都沒有。”

  “你爺爺當年說過，一個陸長青，比得上兩個陸野狐，但你現在呢，連你爺爺傳給你的刀被人搶了去，你不覺得丟人，我都替你丟人。”

  陸野狐說完，走進了迷離夜色中，最後傳來了一句話。

  “忘記告訴你了，你得妹妹蟬兒很想念你，很想來看看你，她要見自己的哥哥，我這個做父親的也不好多說什麽，最多攔著她三個月。自己好自為之。”

  陸羽聽著，握緊了拳頭。

  這個世界上，有許多想要他命的人，但要說誰最想要他死，又最了解他的弱點，那只能是陸蟬兒。

  那個看起來天真可愛爛漫，毫無攻擊性的少女。

  那個小時候當著他的面，一口一個長青哥哥，叫得無比親切，卻背著他，將他最喜歡的小狗剪成兩截的少女。

  那個給他灌了春-藥和迷-藥，不惜犧牲自己的清白和名譽，也要毀掉他人生的少女。

  “終於要來了麽？”陸羽眯著眼睛，“蟬兒，我們兄妹，是該好好敘敘舊了。”

  陸羽低聲說著，聲音前所未有的冰寒徹骨。

  ……

  第二天，陸羽比前一天還忙碌，從早到晚，行程都被排滿。

  暴風雨前，不一定非要是平靜。

  中午，他請一個人吃了頓飯。

  顧惜朝。

  酒足飯飽，陸羽叼了支煙，吞雲吐霧。

  “師父，給我一支。”顧惜朝說道。

  “什麽時候開始抽煙的？”陸羽疑惑道。

  抽了一支黃鶴樓1916給顧惜朝，幫他點燃。

  “從你跟傾城結婚以後。”顧惜朝苦笑道。

  陸羽歎聲道：“惜朝，其實我現在回想起來，或許一開始就錯了，傾城要是跟了你，會不會比跟著我幸福得多，圓滿得多？”

  “師父，這是不可能的。”顧惜朝搖搖頭，“我也想了很多的。傾城要是跟了我，蘇家那麽大的風波，我顧惜朝能抗下來麽？不能。我比你有錢比你有資源比你有人脈，但你當時做的事情，我恐怕一件都坐不下來。師父，我顧惜朝不是個妄自菲薄的人，但對你，那真是崇拜佩服多余不忿怨懟的。跟你比起來，我顧惜朝，就是個溫室裡的花朵。”

  “惜朝，人與人成長的環境不一樣，性格稟賦自然也就不同。你身上有許多東西，我不也是學不到的？”

  顧惜朝笑了笑，溫潤如玉，“師父，我知道你一直不大瞧得上我們這種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公子哥兒，所以你有事兒也不喜歡找我，我雖然是你徒弟，但在你心裡，從來就沒有進去過你得圈子吧？”

  陸羽愣神片刻，說道：“確實。不過惜朝，我們真的是兩個圈子的人，我學不會你們紈絝圈那套，也就不可能真的融入進去。而你的話，哪怕你對我的心再真，畢竟你做任何決定，也得為你的家族考慮不是？我做了你師父，其實沒教會你太多東西，反而把你欺負得很慘，當然能性格好，心也好。肯定不會真放在心上。我都看著的，不會讓你為難，也不會拖你下水。”

  顧惜朝皺著眉頭，說道：“師父，事情真嚴重到這種地步？那個陳風雷什麽來路，能讓你這麽的如臨大敵？對付趙長生也沒見你這麽緊張過吧？”

  “惜朝，趙長生再厲害，他也就是個紈絝，他的江山是他老子打下來的，跟他有個屁關系，所以一開始我就不把他放在眼裡，因為他的想法，他的思路，我基本上都能揣測判斷，孫子兵法不是說了麽，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那我為什麽要怕他？”

  陸羽吐了個煙圈，“但是陳風雷不同，這是個白手起家的草莽梟雄。沒有什麽人的成功會是隨隨便便的，這人這一生不知道經歷過多少大風大浪，他跟我是一類人，且手段說不定比我還果斷狠辣幾分，再加上背後有孟楚楚給他提供資料，給他聯絡勢力合縱連橫，有馬三元這個道上的榜眼給他出謀劃策。”

  “力、智、勢這三樣，是一個人崛起的關鍵，他那樣都不缺，基本沒有致命弱點，我只能跟他硬碰硬，稍有不慎，真得連累一大幫子人，我如何不緊張，如何不把他當成一個大對頭？要真輕視他，我才是最大的傻子。我自信，但是絕不自負。”

  “原來如此，看來我還是低估了形勢，師父，那麽你今天找我來，是——”

  顧惜朝說到這裡，頓了一頓，“師父你放心，只要你開口，無論什麽忙，我顧惜朝都會幫你。”

  陸羽哈哈大笑，說道：“惜朝，還沒嚴重到要讓你幫忙的地步，我說了，不會讓你為難，就是想你了，來跟你聊聊天。”

  “就這麽簡單？”顧惜朝翻了翻白眼。

  “好吧，事兒還是有件的。如果——我是說如果，這次我真出事了，你得幫我看著傾城，別讓她犯傻。”

  “師傅，你的意思是——”

  “惜朝，我很了解傾城，她現在雖然躲起來不見我，但我相信，她這輩子都不會找其他男人，我要是死了，她指不定得下來陪我，我不希望看到這樣。”陸羽淡聲道。

  “我信。”顧惜朝點點頭，“師父，你放心，如果你真出事了，我絕對二十四小時守著她。”

  “媽的，要是其他男人說要二十四小時守著我老婆，我覺得抽他，不過我信你。”

  “師父，真這麽信，再怎麽說，我顧惜朝也是個男人吧。”

  “因為你是個好人。”陸羽大笑道。

  “師父——”

  顧惜朝擦了擦冷汗，“傾城給我發好人卡也就罷了，連你也給我發好人卡，我覺得很寂寞，我顧惜朝是不是上輩子欠了你們兩口子一百條命留到這輩子慢慢還啊。”

  “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嘛，我還有事兒，先走一步，好人等下記得把單買了。”陸羽拍拍顧惜朝肩膀，起身就走。

  “賤人……”

  顧惜朝無可奈何吐出兩個字。

  請人吃飯，求人辦事，還要對方買單。

  世上怎會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難道他顧惜朝是個好人，就活該被欺負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