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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君策,隱身貴女》第174-175章 怒罵(12000+)
  第174-175章 怒罵(12000+)

  沐容淡淡地道:“先給鬼醫盛粥,我們用了粥便要回京城。乳娘,可與二哥說過了,讓他先等半個時辰?”

  “姑娘,二爺知道你沒用晨食,這會子帶著下人們也去了齋房用飯,待我們吃完再拾掇一番,過去正好。”

  幾人各捧了粥碗,吃小菜的,吃包子的。

  鬼醫捧著話,呼哧哧喝粥,一雙眼睛不停地瞄沐容:年紀小了些,沒關系啊,他也很小的,比她大不了多少。如果拐回家就更好了,娘做的飯菜那麽好吃,用不了多久,就把她養得白白胖胖。

  她的五官長得不錯,大了一定是個美人,更重要的是,她很聰明,比他鬼醫還聰明。

  娘說了,“娶妻子就得娶聰明的,如果娶笨了,生個孩子就更笨。”

  鬼醫一時間浮想聯翩,止也止不住,想著想著就想到自己有兒子了,還是個極聰明的,不怕背醫書,不到八歲,就把谷裡所有醫書背熟了……

  他又笑!

  沐容、阿碧呆呆地看著一個人在那兒仰天大笑的鬼醫。

  春香輕歎一聲,“我終於明白,他為何叫鬼醫,的確邪門得很。姑娘,他早前明明很生氣,見了你給的醫書就一直樂,樂成這樣了……”

  “喜極而樂?”

  沐容擱下碗,轉身回屋。

  鬼醫呆愣愣地望著她的背影,雙眼放光,怎麽看怎麽樂,待沐容出來時,手裡拿了三本書,“鬼醫,你可同意我將這本《常見病症藥方》公布於世,如果同意,就簽上你的大名,再寫下‘同意公布於世’淳於什麽,年月日。記住了,上下兩冊都要簽。”

  沐容眨閃著漂亮的鳳眸,可愛誘人,臉蛋白乎得像是有餡的小餃子,一句話:萌。

  鬼醫失魂的看著她,現在是越瞧越順眼。

  琴奴搖頭。

  茶奴一臉同情,“沐九娘太厲害,小小年紀就會使美人計,主人中計了,還不得乖乖簽下。”

  “陷入情關的男人都是笨蛋,有人把他賣了還樂呵呵地幫人數銀子。”

  琴奴、茶奴無語望天,一大把年紀的鬼醫對一個小丫頭動情,怎麽想怎麽怪異。

  鬼醫接過兩本書,“簽了就行?”

  “你若不同意,我不會公布於世。但若你簽下同意,我會以你同意為名公諸於世。你是神醫族後人,歷代淳於氏神醫都以懸壺濟世為己任,這都是些常見病症的藥方,想來你……不會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我這就簽,你行事得體,不該記錄的都沒寫,我很滿意!”他拿著筆,刷刷揮舞,“同意公布於世。”六個大字如行雲流水。

  之後又署下“淳於瑾”三字,再是“盛唐八百零三年五月十三日於大周報國寺。”

  鬼醫原來叫“淳於瑾”,名字取得不錯。

  春香看著那署的日期,“姑娘,他腦子真有毛病,可以署西涼、北齊、大周的日期,他居然署了個前朝盛唐的日期,盛唐都亡近四百年,你說他……他……”

  “盛唐四大功勳大族,皆於後世有不朽之功,盛唐雖沒了,可四大族的人一直覺得他們依舊是盛唐的後人。”

  對四大家族來說,他們不僅是盛唐的後人,更是盛唐的臣民。

  神醫谷在何處,天下知曉的人不多。

  鬼醫的眼睛閃了又閃,都說他腦子不對,可沐容卻理解他,心裡的歡喜又升了兩分,“容容,還有沒有簽的,我一道給你簽了。”

  沐容又遞一本,“神醫淳於氏”所著的《駐顏延壽醫書》遞過來,“就寫‘同意沐氏收藏’你的姓名、日期,當然,你也可以寫上‘將此書贈予某某’然後是你的名諱、日期。”

  鬼醫接過,粗翻一遍,見與自己的那本一樣,並無不妥,這才大筆一揮,“相識於琴,結緣於琴,淳於瑾願將此書饋贈知己沐九娘。”之後又是一樣的署名。

  沐容接過,微微勾唇,“我自認書法不錯,可你的書法也很好,如閑雲野鶴之灑脫、淡然,又似出淤泥而不染,高風亮節,好字!好字!”

  鬼醫淳於瑾當即走了過來,得意地看著自己的字,“容容的字也寫得好,直到現在,就沒見過有哪個女子能寫出如容容那樣好看的字。你這本的字,是你自己寫的?剛才兩本可不像你的筆跡。”

  春香道:“有兩本是奴婢抄的,怎麽樣,奴婢的字還算清秀工整吧?”

  淳於瑾當即道:“給小雞爬兒似的,難看死了。容容下次讓我簽名,記得把你的字給我,要不,你也給我簽字吧。”

  沐容道:“你的那套統共十二本,都是我抄的,你還不知足?”

  淳於瑾呵呵傻笑:“知足,我太知足了!”

  她的筆跡啊,怎麽看怎麽舒服。

  這麽聰明又漂亮的小丫頭,一定要拐回家當媳婦。

  幾人用罷晨食,出了報國寺。

  *

  沐二郎不止一次地回頭張望,沐容回城,鬼醫顛顛兒地跟在後頭,還吵著“沐二郎,把你的馬給爺騎!”也不管沐二郎應是不應,先奪了韁繩就翻身上去了,明明是個戴面具的老頭兒,卻動作幹練,趾高氣揚,騎在馬背像個少年一般。

  沐十郎低聲道:“二哥,還是容容厲害,幾句話一哄,鬼醫就在她的醫書簽了名,有了這個,我們沐家收藏的書籍更是稀本真跡。”

  不多時,回到西涼行館。

  前幾日,北齊、大周甚至於趙國都有人前來問“沐九娘的醫書何時整理出來!”今兒她剛進來,五皇子李冠、李睿識便過來了,身後還跟著范大人。

  待進了議事廳,沐容立在中央,朗聲道:“我征求過鬼醫公子的意見!”

  她一叫前輩,鬼醫就大叫“我不老,不許再叫我前輩。”沐容隻得改口喚他一聲“鬼醫公子”,可屋裡的人聽到這個稱呼,都有些忍俊不住。

  鬼醫此刻大嚷:“你們有眼無珠,就隻得容容最曉得我,本公子英俊瀟灑,才識不凡,比你們所有人都長得好看。”

  眾人睨眼,面露不屑:鬼醫,你老人家照過鏡子麽?看你那一頭比雞窩好不了多少的頭髮,還有那一身黑不溜丟的衣袍,怎的這麽清瘦啊,一點男子氣概都沒有,還學人家留胡子,眼睛不錯,深邃有神,可那膚色太黑,黑得不正常,五官也尋常得不能再尋常,比城外的乞丐好不了多少。

  就這等模樣,你還能自稱“英雄瀟灑”,難不成天下的英俊男兒都死絕了,不,是天下所有的男兒都是英俊的。

  沐容忍住笑意,掏出兩本書,“常見病症藥方,著書人神醫淳於氏,現經鬼醫公子同意,願將此書公諸醫者,不違道義。但其他部分,小女會忘掉,沒有神醫族的口訣,小女看不懂,故而小女整理了此套書籍。今,願將此書轉贈各國。”她展開書籍扉頁,上面果真有鬼醫的署名。

  眾人一看,立時知道鬼醫的名諱——淳於瑾。

  名字是好名字,可這人的年紀未免大了些,模樣也普通了些,著實配不上那美玉的“瑾”字。

  沐容又道:“鬼醫公子,你認為是無償贈送還是讓各國都給你交一筆轉贈錢。”

  還可以收錢的嗎?

  他可什麽都沒做。

  鬼醫最喜的就是金子,他不喜歡銀子,銀子沒金子值錢。

  “容容,我可以收……收錢?”

  “當然。”沐容點了一下頭,“這是你們神醫族歷代的心血與成果,收錢是理所當然的。”

  “多少合適?”

  “得看鬼醫公子。”

  鬼醫歪著頭:“本公子只要金子!”他凝了一下,“想要我署名書一套,收五千金,不,一萬金,一兩都不能少,現在想要的就給我交金子。”

  這可是神醫族的醫書,價值不菲,而且神醫後人還願意署名。

  李冠忙道:“請問鬼醫公子,我若交了此筆金子,是不是我西涼國就能上面的藥方?”

  鬼醫大聲應道:“交了錢,你西涼國上至太醫,下至郎中,都可用我神醫族的藥方。”

  這就不算開罪神醫族了。

  此等好事,誰不願意。

  交了錢,李冠拿回一套醫書,也算是有功於西涼臣民,這可是一件大事。

  “來人,立馬兌取萬金交予鬼醫公子。”

  西涼國領了第一套醫書,這一套依舊春香抄錄的,鬼醫簽了同意的名,署上別樣的日期。

  大半日後,有北齊、大周的使臣聞訊,亦都交了一萬金換回一套醫書,一些小國聞訊也是如此,這可是造福萬民的機會,神醫族的人不能開罪,誰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得什麽疑難雜症,所以必須交金領書。何況上面還有鬼醫署名、印鑒,這就意味著這套醫書有了別樣的收藏價值。

  鬼醫吵嚷著要住沐容旁邊的小院子,將琴奴、茶奴兩人也帶進去,琴奴、茶奴二人見一箱又一箱的黃金進了鬼醫屋裡,可轉眼間,那一口口大箱子亦都不見。

  *

  這日深夜,整個大周京城突地靴潮滾滾,街道上出現無數的禁軍,正挨家挨戶地盤查。

  西涼行館也不例外,所有人被喚起來接受盤查。

  沐容問道:“出了何事?”

  沐十郎低聲道:“容容,聽說大周六皇子遇刺身亡,中的是極厲害的蛇毒,刺客在劍上抹了此毒,見血封喉。”

  “六皇子死了?”

  前世時,六皇子最後登基為帝,定是二皇子南宮旭與沈容做的。

  沐容憶起上回,沈容與二皇子說的話,能讓二皇子下手,定然是查到六皇子果真手握禦林軍兵權,一旦證實消息,二皇子絕不會容得下六皇子。

  六皇子一死,至德帝就必須在二、九皇子裡選一人繼承大統,而其他的皇子年紀太小,最大的才九歲,最小的才三歲,顯然不適合被立為儲君。六皇子雖有三個兒子,可最大的才八歲,這最小的方兩歲余,若扶一個八\九歲的孩子登基,就會給他日帶來無盡的禍患,最後還極有可能害了三個幼童的性命。

  盤查的大周官兵厲聲問道:“西涼應賽的才女侍仆們都站好,請問這位姑娘,今晚二更,你在何處?”

  “我們在自己的院子裡,我在繡花,與我同住的貴女都可以作證。”

  一起同住的姑娘們便聚在一處,彼此作證。

  大周官兵逐一盤查一番,確定都有人證,並無人離開,這才退出行館,但行館外頭,站了三百名禦林軍。

  沐曼華道:“我還想著,明兒一早就上街給家裡采買些大周土儀捎回去,現在發生大周六皇子遇刺身亡案,恐怕又不會消停。”

  李冠冷聲道:“不就死個不得寵的皇子,鬧出這麽大的動靜,守住我們西涼行館,大周到底想做什麽?”

  范大人道:“大家小心些,後日啟程回國,明兒一早,想出門采買的,最好結伴出門,彼此也好多個照應。”

  眾人應答一聲“是”。

  高大人歪著頭,“總覺得有些不對,六皇子早不死晚不死,在各國離開時突然死了,不是太奇怪。”

  范大人道:“此乃大周國的家事,我們少參與,免得惹禍上身。”

  眾人七嘴八舌議論了一陣。

  沐容隨范大人進了院子,一使眼色,阿碧拿出五千兩銀票,“范大人,這是早前我們姑娘從你那兒借的銀票,請收下!”

  范七娘眼睛閃了又閃,嘴上卻道:“沐表妹,都是自家人,錢就不用還了。”

  “在我們沐家,便是兄弟間也是說借是借的,何況我是從外家借的,定是要還各了各的。若被范家表兄弟姐妹知道,外祖與七表姐不說,他們卻不會高興的。”

  范七娘心下不痛快,“沐表妹,上次說好的,你向鬼醫求養心丹。若有此藥,這幾千兩銀子不還也使得。”

  銀錢是沐容找范大人借的,范大人未說話,范七娘便在那兒說話。可見,范七娘有多得范大人寵愛,能代表范大人說話。

  沐容憶起自家外祖母與大舅父,幾十年來,從未得范大人敬重、高看,范大人的心裡記掛的是白姆姨娘母子,眼中看到的也是他們,就連范家三房的范七娘也是他的心頭肉。

  “我一個嫡外孫女給一個上不得台面的姨娘求藥,豈不讓人以為自降身份。七表姐有此孝心願意為之,可自己去求鬼醫公子。”

  鬼醫在暗影裡,身影一閃,嚇了范七娘一跳。

  范七娘待瞧清楚,才發現是他。

  鬼醫嘻笑道:“容容,你喚我何事?”一聽沐容提到他,他立時就跑出來。

  范七娘福身道:“鬼醫公子,小女想替我親祖母求藥,小女是沐九娘的表姐。”

  她的親祖母,豈不是沐容的外祖母。

  都是自家人!這個好話,別人求藥許有難度,可誰讓范七娘是沐容的表姐呢,沒有藥也要配藥。

  鬼醫正要答話,沐容冷聲道:“她的親祖母是一個侍妾姨娘,可與我沒多大乾系,范家侍妾怎敢勞你大駕,沒的讓你自降身份。”

  沐容在護他啊!

  一定是對他有意思。

  鬼醫這麽一想,擺了擺手,“我神醫後人怎會救那種女人,你求別人去罷!”

  范七娘咬咬唇瓣,“沐九娘!”一字一頓,“祖奶奶哪裡得罪你了?”

  只要她默認,鬼醫一定會出手相救。

  白姨娘這些年受盡絞心疼痛之苦,他們想給白姨娘求藥,這又怎了?

  旁的太醫沒法子,可鬼醫一定有法子的。

  “祖奶奶?”沐容目光落在范大人身上,“外祖父,范家的事,我不想過問,這麽多年,你拋開個人的感情,摳心自問,外祖母哪裡對不住你?你當年既不喜她,又緣何求娶?你折辱外祖母便罷,而今又想拿姨娘來折辱我?不知何時,白姨娘居然成了范家子孫的‘祖奶奶’,姨娘就是姨娘,就算再受寵,那也只是個妾,是個玩意兒。庶子之女也就是庶出,得嫡出子孫抬舉,可以稱一聲表姐、堂姐,若不知自重者,直呼其名又如何?”

  祖奶奶,意即祖母之意,就像在兒女嘴裡可以親昵地喚母親為“娘親”一般。

  范七娘應當喚白姨娘為“姨奶奶”而不是喊“祖奶奶”,這且不是說白姨娘要與范夫人海氏平起平坐,這是哪家的規矩。

  范大人氣得嘴唇微蠕,“沐容,七娘她……只是無心之失。”

  沐容這是什麽語調?是說他沒有規矩麽。他范大學士年輕時候,也是才華橫溢,風度翩翩,海氏為妻,這還是薄待了她不成?

  “她仗著比我虛長些,自當深曉規矩,將一個姨娘喚祖奶奶,外祖家的規矩還真是讓人稱道。名不正則言不順,白姨娘是什麽身份,她活了大半輩子不懂規矩,連自己所出的兒子兒孫都不曉規矩。”

  沐容驀然福身,是對范大人行禮。

  范七娘花容俱變,沐容當著這麽多人的面指責她,傳揚出去,豈不是所有人都要說她沒規矩。“沐九娘,你……也太囂張了,你……活該出生就沒娘!”

  什麽叫活該?

  沐容猛然轉身,揚手就賞兩記耳光,打得又重又狠,當她是好欺負的,而她面上沒有任何表情。

  范七娘跳了起來,扯著嗓子尖叫,“你這克母的妖孽,你敢打我,你……你……”

  這一聲尖叫,吸引了周圍院子裡的人。有人以為出了大事,蜂湧而動,站在院子外頭,花廳上沐容手臂一抬,一柄短劍已架在范七娘脖子上。

  沐容道:“打你算什麽?我們要不要賭一把,我若是將你狠揍一頓,范家不敢說我什麽?若是白姨娘敢說我,我就揍白姨娘;若你爹敢說,我就揍范三老爺。本姑娘看你們三房、看白姨娘不快很久,我可聽說,當年我娘仙逝,你們三房聚在一處吃酒慶賀。這是仇人嗎?我娘仙逝你們樂什麽?你們那是落井下石,瞧不得我們好。

  我外祖母委曲求全幾十年,你口中的‘祖奶奶’奪了掌家權,甚至賤賣我外祖母的嫁妝良田換了銀子,回頭置成新的田莊、店鋪,就厚顏無恥說是她的。

  她欺我外祖母,你現在又來踐踏我,當我沐九娘好欺負?范七娘,你給我聽好了,我姓沐,不是你這種不識抬舉、不曉規矩、無恥不要臉、卑賤下流、勾欄白氏所生的子孫可比。”

  范大人險些沒氣昏厥過去,這就是他的外孫女,強橫、霸道,將白姨娘形容得一無是處,直氣得渾身顫栗,隻指著沐容說不出話來。

  “不識抬舉,白姨娘早前是什麽身份?罪臣之後,被賣入勾欄的官妓,要不是范家花高價買回,哪有而今的富貴安寧,明知自己的身份不配,為妾已是抬舉她,還妄想為妻;不曉規矩,她就是個妾,是個玩意兒,幾十年來,縱庶出子女欺凌嫡子嫡女,恃寵而驕,以妾之身辱妻、其嫡子嫡女;她無恥不要臉,強奪我外祖母的嫁妝,像個強盜、家賊一樣的奪了去,賣了嫡妻的嫁妝,改置成她的,還說得振振有詞;卑賤下流,勾欄官妓出身還當自己是正經人家的姑娘不成?這等出身,不卑賤麽:勾欄之地不叫下流,那叫什麽?”

  鬼醫聽到沐容的妙語連珠,就差拊掌而拍。

  范七娘眼珠子直垂。“你胡說!胡說……”

  “我怎胡說了?一日入勾欄便洗不掉官妓的身份,何況……我可聽人說,她在那地方待了三月之久。”

  鬼醫越發覺得沐容可愛無比,這才是真實的她吧,罵人都能罵出道理來,讓人心服口服,這字字句句,別說是范七娘反駁不得,便是范大人也無語哽咽。

  范七娘沒事,惹這小煞星做什麽,這可是被沐家驕縱慣了的,這不是送上門給人責罵訓斥。

  沐容短劍一揮。

  一聲慘叫,范七娘隻覺脖子一痛,手撫傷口,“啊——你敢傷我,你……”

  沐容手握短劍,雙眸冰涼地直視著范七娘,“往後,可別再來招惹本姑娘,敢指使我又或是對我指手畫腳,我下次要的可不是一道口子而是你的臉。本姑娘旁的不會,就這一手剝人臉皮的劍術還不錯……”

  范大人氣得手臂微顫,“你眼裡還有長輩?”

  第175章誣蕭策

  沐容不緊不慢,她既然敢說,就不會逃避,“外祖父,你若一碗水端平,我對你還有孺慕之心;你若能分辯對錯黑白,我還能敬你如初。是誰騙我在前,明明是白姨娘患有心疾,卻哄我說是外祖母患有心疾,讓我借鬥琴之機討要養心丹。

  她不過是一個姨娘,我願意討,是我念情分;我不願意討,則是對我外祖母的孝敬。助仇人氣焰,便是滅親人威風。我為何要去幫屢屢害我外祖母傷心的白姨娘討藥?我不幫忙,就叫不對?若說我不對之人,就是是非不分的昏庸之輩!”

  這會子,范大人的院子裡圍聚了不少瞧熱鬧的西涼人。

  李睿識吐吐舌頭,“真沒想到,沐九娘也有發威的時候。”

  李冠神色淡定,“是范大人與范七娘自惹的。哈哈……讓沐九娘給一個姨娘討藥,又怎比這次西涼得到的好處多。”

  “早聞范大人昏庸,沒想糊塗到此,寵妾滅妻,欺負人都欺到嫡妻的外孫女身上……”

  范大人的老臉一陣白,一陣紅。

  沐容的性子到底像了誰?

  現在這生氣,拿著劍劃破范七娘脖子的樣子,還真與范皇后有幾分像,范皇后也是這樣的脾氣,不惹她便罷,一惹到她,就能拿出與你拚命的樣子。

  沐容還不罷休,厲聲斥道:“外祖父,你一把年紀還不能分辯是非黑白?你娶我外祖母,是不是還覺得自己委屈?人是你范家求娶回來的。

  你心系白氏,便要去作賤外祖母?你求娶她之時,聽說她性子柔軟好欺負,這才登上求娶?你自己也是做祖父的人,如果是你的女兒、孫女遇到心有所屬的男人,卻不得不嫁,你心作何感想?

  若我外祖母當真是個厲害之人,怎會嫁妝越來越少?又怎會被白氏欺凌到頭,就連一個庶子也可以欺我大舅;庶女也能欺我娘親?這麽明顯的道理,你都想不明白?反而認為是我外祖母幾十年來在欺負白姨娘,你活一世,連真相都瞧不明白,枉為人臣;連家事都不能明辨是非,讓受屈者不能得到公平對待,讓欺人者氣焰更甚,你枉為人夫、枉作人父?

  你要守真愛,可以選擇一輩子不娶嫡妻!白氏好,若她真的好,就當為你安守姨娘侍妾的本分,讓你背上寵妾滅妻之過,讓你一世英明受汙,讓你與嫡出子女離心離德?這就是為你好?那女人不過是兩面三刀,當著你的面扮溫柔得體,背著你陰險狠毒。你但凡有些分辯是非黑白之力,范家就不會有今日的局面。

  我娘親早逝,她仙逝的消息傳回涼京城,范三老爺與白姨娘大肆慶賀,這可是手足兄妹所為?白姨娘與范七娘挑唆著你,欺我哄我,睜眼說瞎話,說有心絞痛症的是我外祖母,你身為長輩,不僅不訓斥,反而還幫她們一道欺騙晚輩,這就是你該為?人的眼睛瞎了不要緊,只要他的心是明亮的,依舊能分辯善惡,分辯是非,可若連心都瞎了,他又能做出什麽正確、公道的事來?”

  范七娘哭得倒抽寒氣,卻不敢哭得大聲,生怕招惹了沐容,生平第一次,她覺得沐容好可怕,若真惱了,還真有可能殺她范七娘。

  沐容收好短劍,范七娘手捂著傷口,氣哼哼地盯著她的背影。

  待沐容走遠,范七娘才“嗚哇”一聲哭出音來。

  鬼醫淳於瑾跟在後頭,她是為了護我才生的氣吧?把騙子范七娘的脖子都劃出傷口了。

  “容容,要不我幫你教訓一下小騙子?”

  沐容答了聲“好啊”,笑道:“不弄死,受點罪還是可以。她不過是范家三房的庶子嫡女,就敢欺大房的嫡子庶女,你趕緊的,往後我都不想她在我眼前晃悠,瞧得我眼花。”

  鬼醫連連應“好”,挫著手板,他最喜歡整人,到底給范七娘下點什麽藥好呢?他仰起頭來,望了會天空:容容不想見臭丫頭,就讓臭丫頭沒臉見人,先弄個癢癢粉,讓她渾身起紅斑變醜,出不得門。

  *

  翌日,沐容與沐曼華、金三娘、馮六娘、胡三娘結伴,帶上侍仆在大周街上玩逛幾家著名的店鋪,幾人挑選了好些刺繡品,又選了幾身做好的衣裙,甚至買了喜歡的衣料。

  胡三娘很是敬重地道:“沐九娘,你昨晚好厲害,把范大人都給訓斥一通。”

  沐容道:“我原不想說的,可他幫著范七娘來騙我,想讓我給白姨娘討藥,當真拿我當傻子。如果我真去討藥,以白姨娘的性子,吃了藥就會去我外祖母那兒炫耀,說治好她心疾的良藥是我給討的。我又豈能讓她如意?”

  就白姨娘與范家三房的嘴臉,她可是瞧得夠夠的。

  她不翻臉,就當她是好欺負的。

  沐曼華笑道:“九姐姐這性子倒與老太君年輕時候有幾分相似,那也是不服輸的,就算是罵人、訓人也能說出一通道理,讓人心服口服。”

  金彤雲輕歎一聲,“回頭我蘭姑母要知道此事,定會入宮講給皇后娘娘聽。范七娘在西涼京城時最愛裝模作樣,明明是庶子之女,處處擺著她是尊貴嫡女模樣,范家大房的幾位姑娘都不敢惹她。”

  金達蘭是范皇后的大兒媳,聽說婆媳倆的關系也不錯。金達蘭也頗是討厭白姨娘與范家三房的人,但面子上還是過得去。

  沐容聽說過此事,“我聽秋香說過,說我大舅娶大舅母時,就瞧中我大舅母厲害,方才重金聘回范家做正室。”

  “你大舅母是個性子厲害的,但她講道理,不像白姨娘,一大把年紀還學人撒嬌,能將人惡心死。教出來的姑娘們,也跟她一樣全都是一門小家子心眼,一提我就能起雞皮疙瘩。”金彤雲打了個寒顫。

  白姨娘年輕便罷,都是快有重孫的老婦人,還會撒嬌,可不就讓人惡心麽,年輕一大把,還愛穿紅戴綠,打扮得花枝,與孫子輩的年輕奶奶們爭比誰嬌俏,想到這裡,金彤彤雲忍不住打寒顫。

  西涼貴族女子,大多敢愛敢恨。

  北齊女子多也是如此。

  尤其是昨日的場面,金三娘與胡三娘瞧過之後都很是欣賞,這合她們的脾氣。

  馮六娘不吱聲,她受的以孝為先的教導,總覺得沐容說范大人的話有些過分。

  沐曼華自是站在沐容身邊,在她看來,就是范大人為老不尊,聯合范七娘騙沐容。

  沐容問道:“今日怎不見范七娘?明日啟程回西涼,她不是該出來采買東西?”

  金彤雲吃吃笑了起來,“聽我丫頭說,范七娘昨晚洗了三回澡,渾身又癢又難受,今晨連臉上都起了紅疹子,不能出門了。”

  沐容道:“我們西涼女子多戴面紗,蒙個面紗不就行了。”

  舉目望去,只見大周京城的街道上,絡繹不絕的全是去趕集買貨物和看熱鬧的人群,有輕衫貴氣的公子,有滿臉煙火色的過客,更有輕車挑擔的小販,還有滿挑鮮果菜蔬的村民,擔裡除了帶來出\售的貨物,一邊籮筐裡還會偶爾露出一個小腦袋,睜著滴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南來北往的行客。

  幾人放慢的腳步,四下觀望著,隻覺得樣樣都是那樣的新奇,整個人都顯得神采奕奕。正瞧得開心,忽聽得前方傳來一陣喧嘩聲,如潮水般不斷波及過來,有人驚叫著跌倒路邊,有人的擔子被掀翻在地,好端端的一條街道,忽地雞飛狗跳,烏煙瘴氣起來。

  十幾名禦林軍侍衛,正在追捕一個負傷的華衣貴族男子,定睛細瞧,卻是北齊蕭策狼狽逃竄。

  “蕭策,你好大的膽子,膽敢刺殺六皇子,前面的人快閃開,我等要捉拿要犯!”

  沐容與金彤雲等人退身閃到一個脂粉鋪子裡。

  小二笑道:“幾位姑娘想買什麽?”

  沐容道:“你們這裡可有趙國玉記的雪花膏、胭脂水粉?”

  小二忙道:“這位姑娘可算問對人,我們鋪子前不久剛從趙國新進了一批貨。”

  金彤雲問道:“沐九娘,你為何買趙國玉家的脂粉,這一家的我都沒聽過名兒。”

  沐容很是凝重地道:“我哪知道,不是問了鬼醫公子,我說天下的雪花膏脂粉,哪家的最合女兒家?他答,趙國玉記的最優。他都這麽說了,何不買些回去嫂嫂、姐妹們。”

  幾人聽說鬼醫公子說趙國玉記的好,也都吵嚷著要多些回去,一時間,小二忙碌起來,取了雪花膏、胭脂、水粉等。

  沐容擰開盒蓋,聞了又聞,嗅了又嗅,又比對了大周江南玉人莊、百花莊兩家的脂粉,還真不如玉記的好。“這種玫瑰味的雪花膏,給我拿六十瓶,還有這種緋紅、桃花的胭脂各二十盒,再來十盒這種亮白色的水粉十瓶……”

  胡三娘問道:“雪花膏多少錢一瓶?”

  小二見沐容要這麽多,張口即來:“一瓶二兩銀子,胭脂一盒三兩,水粉一瓶五兩!”

  胡三娘當即喝道:“你給我再說一遍?一瓶雪花膏二兩銀子,當年我跟我爹去趙都遊歷,一瓶最好的玉記雪花膏才二百文,次些的有八十文一瓶的。你一看我們是異國人,就給我翻了十倍,你信不信我拉你去見京城府尹,敢欺我們?”

  小二一聽這話,面露怯容,“姑娘,現在什麽價兒,這可不是趙都,這是大周京城。”

  有他國人入京參加大賽,照著往屆的規矩,但凡見到他們,這吃的、用的、住的都要漲上一些才成,這漲價不是正理。

  “就算是大周京城,也不帶漫天要價的?雪花膏一瓶二百六十文,你們的運資我比你們還清楚,一盒最多五文運資。胭脂三百五十文,水粉五百文,你敢要高價,我就告官,說你這店子是黑店、奸商?”

  胡三娘吵嚷嚷要告官。

  店家的指甲也太深了,賺得差不多就行,還敢要出天價兒來。就算她們身上有銀錢,但也不能花冤枉錢。

  小二輕歎了一聲,低聲道:“雪花膏三百文,胭脂四百文,水粉五百文,你們要就這價兒,說不要,你們可去別家。”

  沐容張著小嘴。

  金彤雲、沐曼華與馮六娘三人則面露糾結,幾人你瞧我,我瞧你,胡三娘一通嚇唬,價格就降下來了。

  胡三娘道:“這價兒也太高了,你們別買,我爹的弟子多在各國行走,你們若喜歡,我給師兄弟們說一聲,到時候給你們從趙都帶貨,又便宜又好。”

  馮六娘道:“好歹買幾瓶先用著。”

  “她這裡的貨真不是好的,我在趙都見過極好的雪花膏,那味比這個好聞。”

  沐容想到自己還是沈容時,聽沈宛說過京城有一家專賣趙國玉記脂粉兒的地兒,“要不,我們去別處瞧瞧,上次在明春園,聽一位貴女說了那麽一嘴,好像離此不遠,有個鋪子便有得賣。”

  那裡離這兒不遠,沐容一建議,幾人出了店門,不遠處,大周禦林軍已經抓住了蕭策,他被人五花大綁地抓回來。

  周圍有百姓議論:

  “北齊的蕭少傅是個刺客,將六皇子給害死了。”

  就算六皇子不得寵,可這也是大周的皇子,怎能被他國人害死。

  蕭策大喝一聲:“本使臣並未殺六皇子,昨日夜裡,在下遇人襲擊傷了右臂,他們便說本使臣殺了六皇子。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金彤雲扭頭望向馮六娘等人。

  沐曼華道:“九姐姐,你說這是怎麽回事?他們說的孰真孰假?”

  “這是別國之事,不是我們姑娘家可以議論的。”

  蕭策經過幾人身邊,突地放緩了腳步,“我是被冤枉的。”

  沐容打量蕭策一番,仿似自言自語地輕歎:“人在做,天在看,清者自清,濁者自濁,若是冤枉的,想來大周定會還他一個公道。”

  蕭策停下了腳步,接過話道:“若他們為了一統天下,故意要除我而快呢?若我被大周害死,你父親與沐家只怕離大劫不遠……”

  沐元濟的存在,就是為了對付有一統天下宏願的北齊。

  而蕭策是北齊的智囊,若他不在了,西涼皇帝很難容忍一個功高震主的沐元濟。

  “不遠了”,隻此三字,一語驚醒夢中人。

  前世,蕭策被算計牽連到一樁行刺謀殺案,對了,那次死的不是六皇子,而是二皇子。大周與北齊因這件事交惡,北齊願賠償白銀五百萬兩,再割三座城池還回蕭策,可大周未應。最後的結局是,蕭策被人救離大周天牢,卻從此只能坐在輪椅。為報大仇,他與趙熹聯手,謀劃瓜分大周疆土之事。

  李冠縱容湯有為陷害沐元濟,因為北齊與西涼簽定了三十年互不侵犯的盟約,而此時的西涼,一心想要滅大周而後快。蕭策雖然雙腿殘疾,依舊掛帥出征,與趙熹一東、一北夾擊大周,西涼也趁勢而起。

  登基為帝的六皇子,焦頭爛額,那時他因衛國公梁家一直是九皇子的支持者,登基之後第一個就拿梁家下手。後,因戰事紛爭,手中卻無可用武將,啟用了董紹安等幾個年輕將領……

  沐元濟的存在就是保西涼平安,若西涼與北齊再戰事,西涼皇家為何要留下一個功高震主的名將在,更不可能縱容沐家的子孫越來越強勢,沐家的盛字輩子孫裡,更是人才輩子,再到下一代的世字輩,過上十來年,這一代孩子長成,更是勢力不同尋常。

  沐容微微欠身,“沐九娘人微言輕,著實幫不上蕭使臣的忙。”

  蕭策仰頭大笑,在禦林軍的推攘下消失眾人視野。

  今生,死的是六皇子,旁的都在往前世發生的事上走。

  到底是什麽逼得趙熹背棄與大周的盟約?回到趙國後起兵滅了代國。

  蕭策被誣成刺殺六皇子的凶手,在這一點上和前世一樣,不過前世,被遇刺身亡的卻是二皇子。蕭策一樣被牽連進皇子遇刺身亡案,在幾個月後被挑斷了腳筋,從此只能坐在輪椅,為報斷腿之仇,他領兵攻擊大周。

  沐容領著幾人到張記脂粉鋪買了玉記胭脂水粉,見與趙都的價格懸殊不大,一瓶也就貴五六十文錢,每人皆買下許多。

  正要上馬車,前方不遠的小巷子裡趙熹堵住了一人,卻是畫菊。沐容心下好奇,往那邊小巷行了過去,在拐角的茶葉鋪子裡裝成挑選茶葉的樣子。

  “趙太子,你堵奴婢也沒用,郡主的傷已經好轉,用了鬼醫配的藥,一月後就能恢復容貌。”

  “畫菊,你家郡主為何變心?”

  “趙太子,奴婢就是個丫頭,怎知主子的心思?郡主說了,她從來都沒喜歡過你。”

  沐容歪頭頭:我喜歡過他麽?答案是肯定的:沒有。

  她還真沒喜歡過趙熹,但也不討厭。趙熹行事太過霸道,為了讓她記住他,就能把她拋到河裡去,甚至覺得給她一個嫡妻位置就是莫大的恩賜,趙熹給人好的,就像是在賞賜他人。

  “不!你說謊,她喜歡過我的,她為何又不喜歡我了。”

  “沒有,郡主說從來沒喜歡過你,一直是你自作多情,你別再追問了,郡主不會再見你。現在大周京城正是多事之秋,趙太子還是早日領使團回國的好。”

  “她不喜歡我,是嫌棄我是小國太子?嫌趙國不如大周?”

  沐容聽到這裡:趙熹,你聰明一世,辯不出此沈容非彼沈容,就算現在的沈容擁有前世的記憶,那也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趙熹,就當是我們從未相遇過。

  你而今已有數位姬妾,側妃一人,美妾五人,自當好好度日。

  是否……

  用以前的筆跡給他寫一封信勸他放手。

  他付出了真情,她卻是無意,也許在他玩笑著說許她側妃位,許她嫡妃位時,她就對他失望了吧,她要的是唯她一人,要的是獨一無二的真心,而不是與人共侍一夫。

  趙熹到底不懂她!

  他們之間,身份轉變,她識得他,他卻認不出面前的她來。

  茶鋪的大嫂問道:“姑娘,可要買雀舌茶?這可是一等雀舌茶?”

  沐容看著自己手裡的茶葉,生生給撚成粉末了,不好意思地笑笑,“取個紙包來,我且挑些。”她頓了一下,“可有你們店子裡自製的茶葉?”

  “有我婆母製的柳葉尖。”

  春香問道:“柳葉尖,這是什麽茶,第一次聽過呢。”

  沐容笑道:“柳葉尖,就是用初春的柳葉新芽刨製的茶葉,有獨特的味道,來半斤。”

  婦人高興地取了紙包,挑了柳葉尖,稱了半斤包好。

  趙熹剛轉過角,看到沐容的身影,揖手道:“沐九娘!”

  沐容微微點頭,巧笑嫣然,“趙太子出來采買的?”

  趙熹道:“明日趙國使團要回國,出來買些大周土儀回去送親朋。”

  雖是故人,再相見宛如初識。

  沐容道:“小女也是,不過我們今兒買好了,大周的衣料綢緞,又有胭脂水粉,比西涼要便宜許多,家中的姐妹極喜大周的女紅刺繡……”

  莫名地,看著她的眼睛,他就覺得親切而熟絡。聽她說話,明明是陌生的聲音,卻讓他憶起三年前,他夜闖沈容的閨閣,一次次與她見面,一次次與她說話。歷歷在目,而今沈容卻再不願見他,甚至狠毒而果決地將劍扎入他的身體,就算是痛過,他還是無法放手。

  沐容笑問:“趙太子有心事?”

  “沐九娘……”他想說,卻又噎住,這只是個小姑娘,又如何懂得兒女情感之事。

  沐容道:“若趙太子不想說,便不說罷。”

  她不是以前的沈容,她現在是沐容。

  他們之間,在他有了旁人後,就已錯過。

  曾經的那段記憶是美好的。

  但她不能道破:我是沈容。

  趙熹猶豫著。

  沐容微微福身,“九娘得與姐妹們回行館,就此告辭!”

  “沐九娘!”趙熹還是覺得,找一個人說說,也許心裡舒服些,“可不可以與我說說話,我送你回行館,我保證……就是說說話。”

  沐容遲疑,看著他真切地眸子,對春香道:“讓乳娘先回去,我與趙太子說說話。”

  “姑娘……”春香無法理解沐容的所為,怎麽可以留下呢?怎麽能與趙太子說話,他與姑娘只是初初相識罷了。

  沐容道:“你去說一聲,我心裡有數。”

  春香方才應了,到馬車前與阿碧說了。

  阿碧不放心,跳下馬車,叮囑秋香將沐容帶的東西帶回行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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