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歷十一年，發生在西洋、南洋的戰事讓往來於東西方海路的商船數量猛然減少了一大截，除了周強、孫興率領的大軍對室利佛逝國的戰事影響外，也有杜盛、何亮對南天竺的進攻有關。

  另外在同時，南洋、西洋的海盜也突然猖獗起來，許多商船為了自己的安全還是暫時停留在比較安全的港口內，等待局勢的平靜。

  這時已經是臨近黃昏的酉時，夏日的白天總是顯得格外漫長，哪怕到了這個時候，西面的太陽依然還懸掛在天邊遲遲不肯落下。

  落日余輝散發的灼人熱量，讓船上裸著臂膊的水軍士兵們感到格外的燥熱，同時讓他們覺得更加火熱無比的，還有遠處港口旁那座在熊熊燃燒的因婆城，以及城外港口中那數十艘被付之一炬的南天竺海船。

  因婆城是南天竺西部海岸的一處重要港口，在被杜盛、何亮率領數千兵馬攻陷後，經過一番刮地三尺般的收刮後，被杜盛很乾脆的放了一把火，隻留下剛剛從二百裡外趕來的南天竺援軍憤恨交加的在岸上大跳、怒罵。

  這時正值盛夏，南天竺的天氣非常炎熱，哪怕這時西洋上滾滾的暖濕氣流在西南季風的影響下不斷進入內陸，可是如此高溫的情況下杜盛放的這把火還是迅速燃燒起來，不到一個時辰，整個城池就陷入了一片火海。

  熊熊燃燒的大火燒毀了城中的一切可以燃燒的東西，連一些砌築普通房屋的土坯都被燒得發紅，城外殘存的居民得不得放棄了救火的打算，連原本也打算幫著救火的南天竺大軍也不得不避的遠遠的。

  “嗬，呸！”杜盛站在船舷看著遠處還在燃燒的大火，鼻子吸氣後，一張嘴一口痰吐到了距離船舷足足有一丈多遠的海面上，頓時吸引了一群海魚的追逐，竟然看不出波光粼粼的水面下竟然隱藏著這麽多的魚類。

  “他娘的，這南天竺好歹也是西天一大強國呀，他娘的竟然連一個廁所都沒有，滿大街的拉屎撒尿，真是氣死老子了！”杜盛盯著遠處火紅一片的城池一臉憤憤道。

  之前最開始是杜盛帶頭攻進城池的，可是在他帶頭進城劫掠的時候，一不小心就踩了一灘屎，然後就發現這個外面看起來繁華無邊的城池竟然遍地屎尿，很多士兵都不小心中招，盛怒之下這才是杜盛最後放火燒城的根本原因。

  一般來說，任何一個文明國家在文明上升到一定層次後，都會非常注意生活環境的衛生安全，尤其是大量人口聚集的大中型城市更是如此。

  這不僅僅是一個乾淨衛生的問題，像在南天竺這種一年四季都氣候炎熱，高溫高濕的熱帶地區，如果在大量人口生活的城市中遍布大量垃圾和糞便的話，是非常容易引起大規模瘟疫的。

  七月份的天竺正是最為炎熱的時候，杜盛扯了扯自己被汗水浸濕的衣衫，然後端起一碗冰鎮過的酸梅湯一飲而盡，可是滿頭的大汗依然是流淌不止，他對何亮感歎道：“何大郎，也真虧了你這些年不斷地跑這條海路，真不知道你是怎麽受下來的！”

  杜盛覺得自己來這麽一次就夠了，說啥都不想再來第二趟，再想想之前進城時，那隨地可見的遍地糞便，真的是太過壯觀了，到如今杜盛想想都會覺得自己要被惡心死。

  看著杜盛一想起城內的就惡心的樣子，何亮不由微笑道：“其實我一開始也不習慣的，不過時間一長適應了就好，杜大郎，你不知道這西洋各國到底有多富裕，尤其是這南天竺又叫做注輦國，更是因為地處東西海路之間，極為富裕！

  要是能多跑一趟就能多掙上一大筆錢呀，再說咱們東海自己造的海船又比其他國家造的海船都要好得多，能多跑一趟都是賺的啊！”

  看著何亮一副財迷相，杜盛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然後指著他大笑道“何大郎，你跑海掙錢可是不如咱們今天乾的這一把掙錢呀，要我說發財就得靠搶，你看這次怎樣，這一次咱們的收獲不小吧！”

  對於杜盛一身的匪氣不改，何亮也是很無奈的搖搖頭，這年頭光是靠搶哪裡是長遠之計呢？如今搶了南天竺這座城池，恐怕短時間內自己就不能再跑西洋的商路了。

  之前杜盛不顧危險的前來營救自己很是讓何亮感動，誰知打敗了南天竺水軍和商人化妝的海盜後，杜盛乾脆要一不做二不休的前來追擊。

  在一路追擊南天竺水軍消滅了大半後，杜盛乾脆直接就奪取了南天竺最西南邊的這一座大型港口城市，這裡不僅城外的港口中有大量的各國商船停泊，城內經過數百年的海貿積累也是格外富庶。

  在奪取港口後，雖然港口的商船眾多，但是何亮本著長遠的考慮還是將其他國家的船隻全部放過，畢竟自己以後還要跑這西洋上的商路，萬一把人家這些國家的商船全部得罪，這樣以後誰還願意跟你做生意？

  其他國家的商船得知何亮遭到南天竺水軍化妝的海盜襲擊，又見到何亮這裡還有俘獲的南天竺水軍將領作為憑證，因此那些各國商船也都息去了幫助南天竺人的心思，畢竟誰都不願意遇到他國水軍裝成的海盜。

  放走了其他國家的商船後，南天竺人的商船這下可就統統倒了八輩子霉，全部被杜盛拿下，因為南天竺是東西海貿的大國，港口內也足足有一小半都是南天竺的商船，事后豐富的收獲也讓杜盛樂開了花，只是何亮卻一直在為以後的事情皺眉不已！

  看到何亮搖頭皺眉不語，杜盛有些奇怪的問何亮道：“之前不是有一批波斯人說是願意跟咱們合夥一起攻打其他南天竺的港口麽？你怎麽就不願意跟人家合夥呢？要是跟他們聯合起來，咱們至少能夠再收刮兩個城池，到時候陛下肯定會很高興的！”

  一身夏季絲袍的何亮苦笑看著滿頭大汗的杜盛，他端起手裡的冰鎮酸梅湯小酌一口後才解釋道，“杜大郎，你以前跟著陛下真是不知道學到哪裡去了！這些波斯人可是沒有安好心的！”

  杜盛這下奇怪了，他不解道：“之前不是說波斯人跟你達成了大買賣麽？怎麽還會對你不安好心？他們就不怕咱們不賣給他們貨物了？”

  何亮搖頭道：“你以為過去波斯人就沒有地方獲得貨物麽？波斯人跟其他西洋的商人一樣，以前都是直接跑到南陳那裡，一般在廣州、建安、建康這些地方采購貨物，然後再賣到西洋、泰西諸國，根本不稀罕咱們跑到波斯賣給他們貨物。

  中原的絲綢、瓷器、茶葉都是被他們轉賣到大秦（東羅馬帝國）甚至更西部的國家，光是中轉的價格差價都非常豐厚，可是比咱們冒死來西洋這一趟掙得都要多！”

  杜盛這下可是被鎮住了，他可是知道一些何亮跑一趟西洋能夠掙多少利潤的，如今得知波斯人光是作為中間人就可以賺取更多的利潤，頓時眼睛都紅了。

  何亮看著杜盛道：“這下你知道了吧，其實波斯人根本不希望我們來到西洋的，只要我們來到這裡早晚會從泰西諸國商人那裡得知絲織品、瓷器的真正價格，萬一咱們跟大秦人取得聯系，這樣波斯人還怎麽能把持東西方之間的貿易呢？”

  杜盛撓撓頭，他還真不知道有這樣的事情，要是這樣一來事情還有的忙，看來這夥波斯人心裡打的注意就是讓自己一方徹底得罪死南天竺人，以後自己就別想再跑西洋的商路。

  想到這裡杜盛忽然驚道：“這些波斯人好深的心計，他們恐怕也有借咱們的旗號去奪取南天竺人財富的想法，到時候南天竺人恨的是咱們，他們卻可以去當好人。

  而且萬一波斯人見咱們不願意跟他們聯合繼續攻打南天竺人，他們再反過來去裝好人去幫著南天竺來進攻咱們，這樣豈不是要糟糕？”

  對於杜盛這個擔憂，何亮笑道：“不礙事的，波斯人雖然不願意咱們來到這西洋，但是也絕對不敢擅自對咱們下手，畢竟咱們如今的實力也不小，萬一被咱們走了船隻去報信，他們就別想到東方去采買貨物了！”

  杜盛想了想點頭道：“說是這樣說，但最好還是做好充分的準備，萬一波斯人真的要插手咱們與南天竺人之間的戰事，終究有個準備還是好的！不過這一次咱們跟南天竺人徹底鬧翻了，你的船隊還能不能繼續做這個買賣呢？”

  何亮看著正在緩緩沉入海面下的紅日，背對杜盛道：“之前我從波斯返回時，曾派出一支船隊去尋找陛下口中的紅海，聽說從那裡往西北而去是一條極為狹窄的水道，從那裡就可以直通大秦的國土！希望這是一條後路吧！”

  何亮口中大秦的國土就是埃及，這時還是東羅馬帝國最後輝煌時期，東面的穆烈汗還沒有組建回教，包括埃及在內的北非許多土地都還是東羅馬帝國的國土。

  另外地中海東岸的敘利亞、黎巴嫩等地也都是東羅馬皇室強有力的支持者，而羅馬帝國原本的宿敵波斯，前些年在厭噠匈奴的打壓下，也與羅馬帝國暫時修好，停止了之間的戰爭，這樣東羅馬帝國的東部國土安然無恙。

  而西部的國土雖然面領著勃珢第、法蘭克等日耳曼國家的威脅，但是這時查理曼大帝還沒有出世，曾經與羅馬帝國、高盧人聯手驅逐阿提拉匈奴的法蘭克王國這時是內亂不斷。

  這一時期，包括意大利半島在內的許多西羅馬領土也已經被東羅馬帝國恢復，一時間東羅馬帝國似乎竟然有恢復羅馬帝國輝煌的勢頭。

  不過這終究只是東羅馬最後的輝煌，在之後數十年裡，東面迅速崛起的穆烈汗建立的政教合一政權國家，迅速奪取了東羅馬在北非和地中海東部的幾乎所有土地，西面的土地更是被查理曼時期崛起的法蘭克帝國所剝奪。

  不過這時何亮派出的船隊去的時候還不影響他們與東羅馬人的交往，何亮當然也不知道他們能不能真正找到這個地方。

  就在何亮與杜盛交談的時候，忽然就有麾下士兵前來稟報道：“將軍，有一夥南天竺人要求見，只不過這些人說他們不是南天竺人，而是潘地亞人！”

  何亮微微一愣，“哦？潘地亞人？要真的是潘地亞人倒是可以見一見，這些人雖然是南天竺注輦國的屬國，不過這些年來一直跟南天竺人不對付，估計是這些人知道了咱們對南天竺動手，想要借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