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後的日子,師父每隔兩個月考驗陸落一次,不管是古籍還是陣法,都要她倒背如流。
陸落還會被放到山上的林地裡去,破除師父給的各種陣法。
她破除陣法的時間越來越短,師父臉上的滿意就越來越多。
每次陸落進陣法,不管多長時間,出來都看到柏兮站在大門口的丹墀上,等著她,不論晝夜,不管寒暑。
“你為何要等著?”陸落問他。
柏兮會冷哼道:“誰等你?我剛剛踱步到這裡,別自作多情!”
陸落:“......”
轉眼就到了過年。
這一年,陸落收獲是最大的。
她對術法終於有了個很全面的了解,自己也慢慢觸及更深層的術法。
年三十的下午,柏兮和另一個道人下山。
柏兮等在山門裡,始終沒有踏出去,道人去莊子上挑了年貨。
然後,他們倆將年貨挑上了山。
“落落,我有禮物給你。”柏兮一回來,就去找了陸落。
陸落年三十在打掃自己的屋子,沒有去修習。
柏兮進來時,陸落正在整理箱籠,將衣裳、棉被和書籍收拾整齊。
過了今晚,又是新的一年。
“這個給你。”柏兮拿了條淡粉色的絲帶給她,這是束發的。
陸落在山上,衣著簡單,頭髮每天都只是用絲帶梳起半截,任由發絲飄逸,跟柏兮一樣。
“我托莊子上的人去買的,這算是給你的壓歲錢,明年要乖!”柏兮拍她的頭。
他像個長輩似的。
“多謝。”陸落笑道。
她接了過來,摘下了自己的發帶。重新綁上柏兮給她的。
“怎樣?”她綁好之後,給柏兮看。
柏兮很嫌棄:“不怎麽樣,綁得不好看,你真是糟蹋東西。”
說罷,他就轉到了陸落身後,重新替她束發。
他纖長微涼的手指。在陸落柔順清爽的發絲間穿梭著。
陸落站著沒動。
柏兮也頓了下,放緩了速度。
而後,他重新用手指梳發,仔細綁了個半松,然後在發帶的尾部打成了蝴蝶結,十分俏皮可愛。
陸落摸了摸,反正她也看不見。就睜眼說瞎話道:“挺好的。”
柏兮微笑,對陸落的識貨很滿意,他感歎道:“一年過去了。”
陸落點點頭。
而後,他們倆都沉默了。
陸落是沒話想說,柏兮則是滿心的話都不能說。
柏兮一句話沒留就先出去了。
晚上。他做了頓豐盛的晚膳,作為他們幾個人的年夜飯。
山上常年吃素,陡然開葷,大家都會受不了。所以柏兮做的全是素材,只有一道湯是給陸落的。
晚膳之後。師父就說:“我先去睡下了。”
他身體比去年更差。
陸落沒說什麽,送師父回房。
他們師徒倆說了一會兒話,談及一些瑣事,師父就精神不濟。
陸落服侍他躺下。自己出來了。
柏兮拿出一大壇酒,對陸落道:“陪我守夜!”
陸落沒有半分困意,她很想念她的家裡,回房也是胡思亂想。
“也好,除夕不守夜,這一年就算白過了。”陸落道。
他們倆在大殿的中央,用蒲團坐下,柏兮做了兩樣下酒的小菜:花生米和鹽水豆。
陸落不怎麽喝酒,她隻剝豆子吃。
柏兮喝了酒之後,話就多了。
陸落問他:“你後悔不後悔?”
“後悔什麽?”
“後悔殺那麽多人,到山上來,過這種清修的苦日子?”陸落道。
柏兮不語。
他沒什麽後悔的。
“不提這事了!”柏兮不悅,“大過年的。”
陸落笑了下。
他讓陸落不提,可放下酒盞,他自己卻又接著說了。
“我一點也不後悔,我喜歡山上!”柏兮道,“我曾想過在此終老,過上數年或數百年。”
頓了頓,他在燭光中看著陸落的臉,“娶妻生子。”
陸落苦笑了下:他倒是娶過妻,也有過孩子,可下場很慘烈。
“.......你以前第一次喝酒,是我偷偷藏著給你的。”柏兮笑道。
他開始講述,落落第一次喝醉的樣子。
柏兮藏酒,被落落看到了,非要嘗一口,結果一杯倒。她的臉很燙,頭疼得受不了,把臉貼在冰涼的石頭上。
柏兮怕她著涼,就說:“我弄些稀泥,和在你臉上,怎樣?”
泥是涼的。
落落同意了。
就這樣,他抹了落落滿臉的泥,像唱戲的。怕落落覺得不公平,他自己也糊了滿臉,兩個人坐在院子裡傻笑,被老祖看到了。
柏兮那時候很貪玩,更愛跟落落玩,而落落從未見識過那些,對柏兮很癡迷。
老祖大概是從那時候起,就不喜歡柏兮靠近他的女兒。
“可惜你不記得。”柏兮說罷,見陸落面無表情的剝豆子吃,輕輕歎了口氣,端起了酒碗。
陸落也喝了半口。
酒意上來了,她的話也多了。
“我很想能記起來。”陸落道。
柏兮失笑:“我以為你不想。”
“不,你錯了,我很想!”陸落睜大了眼睛,肅然看著他。
她又喝了小半口酒,說:“我從你們口中,都能聽得出來,她是個嬌生慣養的女孩子,所有人都寵著她。
我沒有過過那樣的日子,不知是什麽滋味。
我從小就很獨立,這不是家庭的緣故,是社會的緣故,我那個年代,愛情和婚姻已經靠不住了,女人都要自力更生。
我沒有抱怨什麽,只是很羨慕。”
她那個年代......
“哪個年代?”柏兮問,“就是你說,你是特別厲害的術士那個年代?”
陸落不是第一次跟柏兮說過她的後世,柏兮也記住了。
“對啊。”
“你喜歡那時候,還是喜歡現在,亦或是喜歡從前?”柏兮問她。
“喜歡那時候。”
“為何?”他追問。
“自由!”陸落突然笑了,她猛地站起來,振臂高呼道,“自由!”
她真醉了。
後來的記憶,她模模糊糊的。
等她醒過來時,已經是後半夜了,外頭黑漆漆的。
大殿裡沒有爐火,他們已經習慣了清寒,不怕冷。
陸落倒在地上睡著了,柏兮在她旁邊,枕著她的小腿,也睡得很沉。
陸落的小腿被他壓得沒了知覺。
她揉了揉發疼的額頭,推醒了柏兮,兩人腳步踉蹌,柏兮是喝多了,陸落是被他壓得腿麻了,各自回自己房間,繼續睡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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