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落說:二太太是“花蝴蝶命”,父母緣分極深,財運極好。
現如今她“戊寅大運”,強木導致她的命格“不載”,其父、其財如虛設。
失父、破財。
想要修補大運帶來的損失,除了家裡要布個風水陣,更要修複她與父親的關系。
二太太很為難。
她和自己娘家父親感情深厚,多少年從未變過;她和小姨夫也情同父女,沒過太大的衝突,她不想與他來往,也是自己單方面的決定,尚未撕破臉。
唯一鬧僵的,就是和薛良朋。
“我到底是誰的女兒呢?”二太太也糾結此事,“難道真是那個土匪的?”
薛良朋現在早已不是土匪,而是有爵位的將軍,算功勳貴胄,身份地位遠高於陸家、沈家和高家。
可二太太很不舒服。
想到這些年,自己和丈夫將薛良朋視為靠山,百般巴結他,二太太更是心塞。
她哪裡想到當年的小土匪,如今變成了戰功顯赫的將軍?
“若他不是我父親,豈能影響到我?我跟姨夫並未衝突,父緣沒有變化,唯一變化的,就是和他.。。”二太太突然又想到了這一點。
於是,她更加肯定,她的姨夫只是她繼父,那個土匪才是她的生父。
二太太心裡莫名一喜。這點喜悅,來得突然且莫名其妙,當時是很好的,可回味過來,二太太覺得自己不是個東西,她怎能為了薛良朋是生父而歡喜?
還不是因為他有權勢?
想到這裡,二太太覺得自己不是個人。對不起沈家,對不起養父,就煩躁將茶盞砸了。
身邊親信的丫鬟婆子們,都過來勸慰,問太太何事。
“娘走了五年,我如今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二太太心情灰白。
她娘家的養母已經去世多年了。此事又絕不能告訴第三人,兒女不在身邊,丈夫也去南邊打理一筆生意,一個說私密話的人都沒有。
只有這些丫鬟婆子們,圍繞身邊。
二太太旋即又想到:“落兒得了仙機,她知道了,那漪漪豈有不知道的?我去問問她?”
聞氏名為聞漪。她和二太太來往密切。二太太又年長聞氏幾歲,私下裡總是叫她漪漪,像小姊妹那樣。
二太太著急,衣裳也不曾換,帶著兩個親信的丫鬟。踏過了竹橋,再次來到了聞氏的小院子。
聞氏院子裡靜悄悄的,二太太還以為沒人。
往裡走,見丫鬟們斂聲屏氣。悄無聲息打起了簾櫳,二太太瞧見東次間的桌子旁。圍繞著兩個女孩兒,正在靜靜描紅。
一個是七娘,一個是九娘。
而陸落和聞氏則坐在炕上,頭挨著頭。似乎認真對帳。
“這是做什麽?”二太太輕笑,打破了屋子裡的沉默。
聞氏和陸落抬眸,七娘和九娘也被驚動了。
陸落把七娘和九娘打發回屋,請丫鬟端茶。
“怎樣了,船隊追回來了嗎?”聞氏問二太太。
“我還在派人去追,但願能追上吧。”二太太輕輕歎了口氣,而後,她又道,“我有點事想和你商量..”
陸落就把丫鬟們全部遣出去,自己在旁邊倒茶服侍。
二太太整理了下心緒,說起了薛良朋。
說起薛良朋,就要從頭開始,提起他的種種。
二太太突然發現,這十年來,他對二太太夫妻和孩子們都很不錯,盡心盡力。
陸家不是商戶,只是借口打理陪嫁做些生意,卻比一般的商戶生意要大而紅火,引得湖州府的商戶們嫉妒。
上一任知府也眼饞,差點出事,都薛良朋出面擺平,甚至將那知府參得任期未滿就被調任了。
而後來的知府姓陳,是個讀書人,儒雅年輕,沒什麽本事,沒有為難過陸家,還諸多幫襯。
說起來,薛良朋對二太太著實不錯。
“..他從去年就生病,兩個月前才告訴我實情,可見他是真的熬不住了。”二太太心裡悶悶的,“漪漪,我要不要去認他?他也不是想聲勢浩大,也不是想讓我入族譜,就是想我們倆之間有個名分。”
薛良朋要二太太認他,無非是叫一聲爹,不管是不是心甘情願。
他不會將此事告知天下,更不會讓二太太改姓薛。
二太太根本沒什麽損失。
思及此,二太太覺得,他仍是處處替她考慮,心中一酸。
“..若不是我外祖家有錢,而且勢力龐大,高家肯定會逼死我小姨的,我也活不成。
姓薛的狡辯說,他那時候才十五歲,從小在山寨長大,不懂世俗禮教,以為男女之間的那件事,是最稀松平常的。
哪怕我不行運,此事也要解決。他挨不過多久,他真死了,我也不知道怎麽辦,可有後悔的機會。”二太太眸色深沉,垂頭低聲說。
聞氏握住了她的手,不知道該怎麽建議她。
聞氏的性格和軟,替旁人考慮比較多,而且很多事不在乎,她沒了主見。
聞氏也知道,每個人都想知道自己的根在哪裡,父母是誰。
二太太性格果決,她這麽猶豫,說明她心裡是很想認這個父親的。
誰不想和自己親生的父母相認?
可這個父親,對於二太太和她的生母而言,應該是屈辱的。
將來她的丈夫、她的孩子,甚至她的孫兒孫女,問起她這個爹,她又該怎麽解釋?
“落兒,你說呢?”聞氏沒法子幫二太太,轉而問陸落。
二太太的話,陸落也全部聽到了。
此事,是陸落先知道的。
“我自己不見得多孝順,豈有能耐插嘴長輩的事?”陸落苦笑,“唯一能告訴二伯母怎麽辦的,只有沈家的老太爺吧?”
陸落覺得,二太太既擔心她的運氣,又想在生父臨終前滿足他的心願,可是她心裡過不去的坎,不是在她的生母,而是在她的養父母身上。
二太太和陸落一樣,她應該沒那麽重的倫常負擔。
她的小姨生下她,姨父姨母對她也不錯,可說到底,他們仍是外人。
唯一能讓二太太擔心,是她的養父沈老太爺。
養恩重於生恩,若是她不問過養父,這邊就相認了,怎麽對得起他?
二太太也知道,自己拿此事去問養父,養父那麽疼她,一定會建議她認下,不管內心是否樂意,到頭來還是她不孝。
“對,落兒你說得對。”二太太是當局者迷,陸落一句話,讓她理清楚了困擾的源頭。
不管是為了生意,還是為了往事,她都應該回蘇州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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