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多,陸落終於再次聽到了師父和石庭的消息,還是從一個從未想到的人口中。
陸落說明白自己的身份:“石公子身邊的老爺子,他就是我師父......”
“那是我太師祖!”薛瀾睜大了亮晶晶的眸子,看著陸落,“那您是我的師叔祖?”
她被淚水洗過的眼眸裡,全是驚訝。
“......您如何養護肌膚的?”薛瀾吃驚問,暫時忘了悲傷。
陸落滿頭的銀絲,又是石庭的師叔,薛瀾下意識以為陸落年過半百了。
饒是晨曦微淡,也看得出陸落銀絲如雪綢,柔順亮澤;肌膚嬌嫩,吹彈可破。明明是滿頭鶴發,卻沒有半分蒼老憔悴之感,仍是個年幼的小姑娘,眼眸澄澈勝似秋水。
她是老妖精麽?
薛瀾很羨慕,她要是也能這樣就好了,可以一直不老。
“太冷了,上馬車再說吧。”陸落道,“我送你回去,你還住在薛家嗎?”
“不,我單獨有院子,是我爹爹專門給我置辦的。”薛瀾道,“我不住在將軍府。”
聞氏和沈氏也祭拜好了。
驕陽初升,從光禿禿的虯枝梢頭,探出燦紅的臉,將光芒普灑。
眾人都著急離開,包括薛瀾。
“.......娘,二伯母,我送薛姑娘。”陸落跟母親嘀咕了幾句,然後又對二伯母道。
二太太則看了幾眼薛瀾。她有話想問薛瀾,卻又心裡悲哀,沒有其他精力去周旋。
想著這丫頭已經回來了,以後再問不遲,二太太點點頭。
“薛姑娘,改日去我們府上坐坐。”臨行前。二伯母邀請薛瀾。
“是。”薛瀾撐起精神,回答道,對這位客氣的太太頗為感激。
聞氏跟著二太太走了。
陸落的丫鬟倚竹留下來,依舊跟著陸落。
薛瀾身邊的男子,在薛瀾和沈氏說話的時候,不著痕跡退到了眾人視線的死角。此刻才上前來。
陸落又看了眼他。
這男子眉頭微擰了下,大概對旁人過度的打量感到不舒服。
陸落就想起來他像誰了。
像水長寧!
這男人的容貌和水長寧有點相似,神態也驚人的相似。
“......這是邵華傾,叔師祖您認識他嗎?”薛瀾也瞧見陸落打量邵華傾,出聲詢問。
陸落搖搖頭:“不認識。”
邵華傾?
原來姓邵,水長寧也說過他原姓邵,是江南西路國師邵家的子弟。後來離開了家。
此人肯定是水長寧的族人,說不定就是兄弟;而水長寧也和陸落的師父有交情。
薛瀾疑惑看了眼陸落。
墓地很冷,刺骨的寒風呼嘯,吹得虯枝簌簌作響,如鬼魅嗚咽。早晨稀薄的日光。無法驅散陰冷。
“回去再說。”陸落建議。
薛瀾也同意。
馬車進城之後,很快到了薛瀾的府邸。
她在院子靠近湖邊,青磚黛瓦,精致小巧。院門是木的。顏色陳舊卻牢靠結實。
敲了敲門,有個粗壯的丫鬟來開門。
這是一進的院落。三間正房,帶著左右各兩間的小耳房,安靜緊湊。
邵華傾卻沒有進來,只是低聲道:“瀾姑娘。我先告退了。”
“嗯。”薛瀾心不在焉應付道。
薛瀾家中沒有服侍的人,只有一個大丫鬟。
這丫鬟大手大腳,很麻利端了熱騰騰的香茗上來。
而後,她又給陸落和薛瀾一人一個暖手爐。
陸落捧著就不撒手。
“......師叔祖,您多大年紀了?”薛瀾喝了一杯熱茶,精神好轉,詢問陸落。
“我明年四月滿二十歲,今年虛歲才二十。”陸落道。
薛瀾又吃了一驚。
“瀾姑娘,我師父和石庭怎樣,他們在哪裡,做什麽,何時回來?”陸落一股腦兒先問了,打斷了薛瀾的話頭。
薛瀾的目光和心思,都從陸落的銀發上收回來。
“......我師父和太師祖在西南立了個法壇。”薛瀾道,“太師祖說,天象已亂,若是不能遏製,將是百年的戰亂爭分;若是能遏製,也許只會亂十年八年的。”
陸落心裡猛然一怔。
歷史上出現多次諸朝並立的年代,為了爭奪國土,他們相互廝殺,烽煙幾十年甚至百年。
那時候的亂,是真正居無定所的亂,遍地狼煙,諸國戰亂,沒有一天是太平日子,民不聊生,絕不同於改朝更代的亂。
陸落以為,師父和石庭想要的,是保住安家朝廷的長治久安;可柏兮出現了,他已經把這天象攪合得亂七八糟。
陸落原先不太懂師父和石庭的理想,直到她經歷過顏浧遇難。
她若是認命,將顏浧交給柏兮,那麽顏浧現在連普通的情志都沒了,變成了柏兮的傀儡。
陸落拚命了,雖然顏浧還是忘了她,卻保存了他的性命和智力,他是個正常的人。
正常的人,也許會出現行跡上的偏差,卻有等待和期盼的可能。
師父和石庭要做的,是避免百年國土的分裂。
“怪不得去了這麽久!”陸落喃喃道,“你知道在哪裡嗎?我想要去找他們......”
“我不能泄露我師父的行蹤。”薛瀾道,同時心裡生了幾分警惕。
她懷疑陸落的身份。
陸落不知道石庭和千衍在哪裡,卻自稱千衍的徒弟,讓薛瀾對她心生疑竇。
陸落會不會是敵人,她會不會想害師父和太師祖?
陸落抬眸看著薛瀾。
薛瀾眸光鎮定,不露聲色,繼續道:“陸姑娘,你還有事嗎?若是無事,我送您......”
她想把陸落打發走。
陸落知曉自己被懷疑了,暫時也不願意深究,起身離開。
陸落一走,薛瀾立馬去找了邵華傾,希望他能幫助她。
“.......我不相信她!”薛瀾對邵華傾道,“她肯定不是我師父的師叔,估計是敵人。我太輕率了,露了身份,你要保護我。”
薛瀾跟石庭學的,不是玄術,而是醫術。
遇到了術士,她沒辦法抵禦,所以石庭讓邵華傾跟著她,保護她。
“殺了她!”邵華傾道,“我從未聽老祖和石公子說過此女,只怕來者不善。”
“不可輕舉妄動。”薛瀾道,“你瞧見她那滿頭銀絲了嗎?只怕你殺不了她,還要賠上自己的性命。”
“你太小瞧我了!”邵華傾聽著薛瀾的話,感覺很刺耳。
他憎恨被人輕瞧,尤其是薛瀾。
他在內心深處,希望薛瀾可以高看他,崇拜他,而不是害怕他被一個銀發女人殺死。
“我和長寧都被趕出家門,老祖願意教長寧術法,卻獨獨不願意教我,隻讓石庭指點幾分。”邵華傾心中的痛被勾起,“這個銀發女人,也許是寧墨谷的眼線,我要殺了她,好在老祖跟前立一大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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