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痛苦。

  這兩個詞讓邢蕎蹙眉，她完全能想象的出來，他即將面對的艱辛。

  “lucy，有沒有可以學習簡單的複建的課程？

  就算沒有在醫院，在家裡也可以幫助病人的那種。”

  “你是說按摩什麽的？”

  “嗯，就是類似的。”

  lucy眨巴眨巴大眼，立刻會意她的意思。

  “你想學？為了聶先生麽？”

  “至少想讓他在家裡的時候也不那麽難過。”

  邢蕎說這些話是出自真心，雖然聶楠的求婚對她來說有一點尷尬。

  可是除此之外，他是家人。

  家人遇到困難，她不能袖手旁觀。

  從小對於家庭的渴望讓邢蕎在面對家人的時候從來都是軟弱的。

  有時候梁多多說她就是外強中乾，和外人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樣子，可是對待自己在乎的人簡直就是沒有底線的好。

  “這個當然最好了，像他這樣的情況，平時在家也是需要照料的。

  但是你知道病人畢竟是突發狀況，一般心裡對於複建師的肢體接觸會有抵觸。

  如果是家人的話，就不會有這方面的顧慮。

  您真是太善良了，我一會兒就和jason教授說。”

  說著，lucy高高興興的離開，她們醫護人員啊，最喜歡這樣懂的配合的家屬了，簡直就是事半功倍。

  ……

  “剛剛在和lucy說什麽？她好像很高興的樣子。”

  雖然只是隱約聽到，但是那種歡快的調子顯然是發生了什麽好事。

  聶楠看著她，眼裡帶著求知的渴望。

  其實一開始他心裡大概是有個打算的，大不了就一輩子坐輪椅，只要能將她留在身邊，就算是沒了一雙腿又算得了什麽呢？

  可是等他真正面對的時候才發現，現實的打擊遠遠比想象中要更加殘酷。

  但，不管怎麽樣的殘酷，他都必須要讓自己堅持下去。

  “在說之後複建的事，我想學一學按摩手法，這樣至少你在家裡面難受了，我也幫得上忙。”

  邢蕎說的坦然，並沒有要隱瞞的意思。

  既然已經告訴了他身體狀況，再繼續這麽瞞著也沒什麽大意義。

  “蕎蕎，你真的打算好了麽？我可能一輩子都站不起來。

  你真的覺得可以一直這麽照顧我麽？

  你有沒有為你自己想過？”

  聶楠的話讓邢蕎頓了頓。

  “哥，你說什麽傻話？我是你妹妹，你是我哥，妹妹照顧哥哥不是天經地義麽？”

  邢蕎並沒有聽懂他話裡面深層次的意思，只是將自己心裡最真實的想法表達了出來。

  看著她素淨的小臉兒，聶楠臉上帶著溫和的笑。

  “可是你知道，我並不是隻想做你的哥哥。

  我知道，以前的我沒有資格，現在更沒有資格了，是吧？”

  猛的抬頭，看著聶楠，邢蕎的心臟針扎一樣的難受。

  雖然，她對他不是男女之情，可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看到他這樣的頹廢，怎麽能不心疼。

  “哥，你胡說什麽呢？

  醫生說了，你會好的！”

  “別安慰我了，我現在這個樣子，人不人，鬼不鬼。

  就算真的能站起來，和正常人也是不一樣的。

  邢蕎，你別管我了，其實，我想了想，就算坐輪椅，一輩子就這麽過也就這麽算了。

  沒什麽大不了的，我不想拖累你。”

  邢蕎看著他，昨天不是還好好的麽，怎麽突然間就覺得他拖累別人了？

  是不是誰說了什麽，刺激到了他。

  “哥，昨天不是已經說好了，要好好複建的麽？你看著我，不管發生什麽事，我都在呢。

  咱們大家一起把這個難關度過，你不能這麽消沉。

  你還記得小時候不管遇到什麽事，你都會勇敢的去面對。

  在我心裡，你一直都是榜樣，所以，別輕易放棄，好麽？”

  這些話讓聶楠心裡很溫暖，可同樣，也讓他更加愧疚。

  她是那麽希望自己能夠好好的，可顯然，似乎，要讓她失望了啊。

  “蕎蕎……

  你在同情我，是麽？”

  聶楠知道什麽時候該做什麽樣的鋪墊，一點一點，循序漸進，最後，總能有好的結果。

  “哥，你別胡思亂想好不好？”

  從來沒有見過聶楠這麽頹喪的樣子，邢蕎覺得自己好像要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怎麽讓他能夠重新振作。

  可她知道，就算自己說再多漂亮的話都於事無補，還是要讓他自己清醒過來才行。

  “我沒有胡思亂想，我只是看明白了我自己罷了。

  蕎蕎，我這輩子都完了，沒有這一雙腿，只能孑然一身，孤獨終老。”

  語氣期期艾艾，仿佛要把所有的負能量都爆發出來一樣。

  孤獨終老這四個字讓邢蕎的臉色慘白，他竟然已經做了這樣的打算麽？

  “你這樣說是在傷我們大家的心你知道麽？

  現在都不敢告訴聶叔，就是怕他撐不住。

  要是你自己都看不起你自己，我們要怎麽辦？

  你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不就是一雙腿麽？

  且不說你還有機會複原，就算沒有機會又如何？

  難道你要一輩子都這麽自怨自艾的生活？！”

  邢蕎越說越激動，最後甚至氣的掉了眼淚。

  “你以為痛苦的就只有你自己麽？我們不痛苦麽？

  看著你躺在病床上，卻什麽忙都幫不上。

  想盡辦法的想要讓你恢復成原來的樣子，你卻告訴我你要放棄。

  還沒有嘗試，你竟然就要說放棄！

  那我們怎麽辦？我們要怎麽辦！”

  看著流淚的樣子，聶楠心裡也不好受。

  可……也是真的害怕。

  害怕自己的孤注一擲之後還是失去了她。

  邢蕎不會明白，他心裡最害怕的不是怕失去雙腿，而是失去她！

  “我——”

  “不管你說什麽，我都不允許你輕易的放棄。

  如果你真的就這麽放棄，我就當沒你這個哥哥！”

  撂下狠話，邢蕎氣衝衝的離開病房。

  聶楠訝然，垂下眸子，有些懷疑，自己這樣做，是不是對的。

  這樣綁住她……不，現在絕對不是自己改心軟的時候。

  不能心軟，不可以心軟。

  有些枯瘦的手放在腿上，眼底閃過一絲沉痛，他已經走到這一步，不能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