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紅塵難得也歎了一聲,表示悲憫。有人作孽太多,到了要惹上天震動的份上,大部分都是自己倒霉,最多牽連子孫後代,那些被牽連的子孫後代確實挺倒霉的。
“沒辦法,你就認命吧。”
搖了搖頭,紅塵拉了下林旭,笑道,“我覺得和一個馬上要死的倒霉鬼計較有失身份,咱們繼續逛街?”
林旭失笑點頭,拖著自家娘子的手,溜溜達達繼續逛。
那邊那些家丁還有那個小胖子這會兒也沒精神再找他們的麻煩,小胖子已經疼得開始翻白眼,滿頭大汗,眼瞅著要虛脫。
家丁們七手八腳地抬起自家主子,一溜煙朝著旁邊的醫館衝過去,還有一個仔細看了看紅塵,拔腿就走,看樣子應該是去搬救兵去了。
林旭掃了一眼:“回家?”
“不用。”
紅塵隨手拿了一塊兒帕子,帕子用的綢緞,緞子瞧著還好,做工也不錯,要說手藝肯定比不上宮中繡娘,可是花樣到是新鮮,只在四角修了一大簇花,淡青色的,看不出是什麽花,卻讓人一看便覺得喜歡。
其它的也都不錯,各有特色。
紅塵乾脆全都要了,拿回去不用,讓羅娘她們看看新花樣也好,雖然她從來不缺這個。
賣帕子的是個瘦瘦小小,最多十一二歲的小姑娘,見紅塵一口氣全收了,眼睛亮晶晶,半晌低聲快速道:“夫人還是快走吧,那人不好惹,夫人會吃虧的。”
說完推起攤子就要跑,連生意都不做了。
好像不只是這小姑娘,其他人也在收攤,林旭到是笑起來:“難得,這小丫頭有眼力勁兒,早知道剛才給銀子就給多點兒了。”
因為紅塵不喜歡盤頭,覺得盤起來會很重,而且也顯老態,林旭又不介意,她無論在家還是出門,頭髮都和以前沒出嫁之前一樣,怎麽輕便怎麽來,以至於成親這麽久,在外頭還沒人叫過她夫人,今天還是頭一次。
紅塵和林旭笑眯眯說笑了幾句,後面忽然一陣馬蹄聲加腳步聲,兩個人回頭就看到一隊人馬。
林旭:“……”京城什麽時候允許私自蓄養兵丁?仔細一看才松了口氣,雖然那些人個個都穿著皮甲,腰上插著武器,不過到不算違禁,佩刀並沒有超出規格,拿的弓箭也很只是相對精良,人數很好地控制在三十人。
京城前些日子不太平,朝廷對於私人武力的監管還算嚴格,要是超出一定的范圍,就是有勢力不至於被怎麽樣,也要受到監控了。
“就是她?”
為首的一個四十歲左右,留著一嘴小胡須的男人上下打量了下紅塵,輕聲哼了哼,“確實好模樣。”
這人說話不急不緩的,不過,只看周圍老百姓們的反應就知道,這絕對不是個善茬。
那些小商販們一見這些人,都手忙腳亂地避了開去,還有幾個連攤子都不要,生怕被抓住似的。
紅塵耳力好,耳邊還聽到有人惶恐地招呼自家的孩子:“還不快跟娘走,再過一會兒鐵大善人抓了你去!”
一群你像家丁的家丁把紅塵他們團團圍住,馬上那男人漫不經心地道:“既然玉兒喜歡,那就帶回去吧,別忘了問問是誰家的,一會兒去讓他們家簽個賣身契,錢別給少了,給多些,咱們買了,錢這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不算什麽。”
周圍好些人噤若寒蟬。
後頭到有幾個老人家看不過眼,小聲道:“真是無法無天!”
“行了,鐵大善人什麽時候知道過天,別多嘴,小心招禍。”
“可憐啊,那姑娘長得那麽好,進了鐵家哪裡還出得來?”
紅塵:“……”
林旭看了看自己穿的衣服,又看了眼紅塵穿的,唔,雖然不算是粗布的麻衣,但料子的確不大好,瞧著就是個尋常人家出來的,但是他們兩個的氣質擺在那兒,難道京城裡還真有人眼力這麽不好?再不濟,紅塵身邊帶著羅娘和小嚴,他身邊也帶著小荷,能帶著下人四處溜達,至少也得是鄉紳,不是窮苦老百姓。
事實上,京裡混出名堂來的人,眼力都還不錯,別說那些經營些擦邊生意的道上的人,就是小商販也不容小覷。羅娘她們,有幾次上街忘了帶銀子,那些做買賣的從來都不介意,先把東西塞到她們手裡,至於錢,什麽時候給都行!
都是做小生意的,誰也不願意虧錢,換別人哪裡能賒帳?還不是一眼就看出羅娘她們肯定是大戶人家出來的下人,絕不可能瞧得上幾個小錢兒?
紅塵抬起頭來看了看馬上那個鐵大善人,饒有興趣地上下打量,扭頭衝林旭道:“我就說我的運氣一向好,你看,都沒多費力氣,要找的東西就自己送上門來,難得,難得!”
林旭一愣。
這個鐵大善人說話還是很管用,一發話,身邊那些家丁都目露凶光,手上也沒拿刀,紛紛從馬上取下木棍,一擁而上。
羅娘和小嚴連忙上前護住紅塵。
林旭慢了一步,哭笑不得。有時候娘子身邊的人太忠心,而且身手還好,到不完全是好事,至少他少了英雄救美的機會,沒辦法,當年這位雖然是在戰場上出生長大,可習武的天分卻弱的不行,即便上戰場那也是要智鬥不要武鬥。
就他那身板,還有一點兒林家人風范都沒有的那點兒功夫,恐怕和羅娘和小嚴比,也要稍遜一頭。
周圍的老百姓全亂了,鬼哭狼嚎,嚇得小孩子哇哇大哭,紅塵面無表情地看著馬上那人,雙手平攤,向上一揮,做了一個奇怪的手勢,輕聲道:“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如今,時候到了!”
她話音剛落,就聽轟隆一聲。
就見地面裂開,馬上這姓鐵的,連人帶馬忽然陷下去半截,周圍人全部愣住,大叫著四下躲避。
這人可能有點兒功夫,雖說驚慌,到也不至於特別亂,一撐馬背就躍起,可是剛一落地,腳下的地面又裂開,他整個身體都處於半空中,這下子不得了,撲通一聲整個人都栽進去,瞬間頭破血流。
“啊!”
紅塵居高臨下,一點兒都不怕地上的裂縫:“喂,你罪孽深重,天地不容,地先裂,下一步就要天崩,好好受吧。”
此時鐵大善人剛剛爬起來,他身體到還不錯,心有余悸,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從坑裡鑽出,結果紅塵的話還沒完,他腳底下的地面就一道縫接著一道縫地出現。
即便他小心得不行,還是踉踉蹌蹌,疲於奔命。
這下子周圍所有人都愕然,他們忽然發現,那些裂縫竟長了眼睛,別人別管怎麽跑,腳底下都不會有事,哪怕不小心踩到縫隙,那地縫竟也能合上,唯獨這位鐵大善人,走到哪兒地縫跟到哪兒。
而且不止如此,地底下好像有什麽東西在翻滾而出,聽起來轟隆轟隆,讓人心驚肉跳。
鐵大善人滿臉是血,咬牙差點兒咬碎,趴在坑裡眼睛直冒金光,半晌才惡狠狠地仰頭,怒瞪著紅塵道:“你是什麽人!”他眼中也不免閃過一抹恐懼,四下張望了張望,瞳孔收縮。
他這人從來不怕鬼神,不信陰司報應,一直覺得鬼神也怕惡人,只要足夠窮凶極惡,那這天下就無人可敵,今天遇見這等事,卻不得不心慌意亂。
不過,他還是第一時間把目標擱在紅塵身上,心裡懷疑這一切都是這個女人搞出來的。
“……爹,爹。”
這會兒,旁邊醫館那個小胖子也聽見動靜,讓人抬出來一看就愣住,滿臉不知所措。
紅塵掃了他一眼,搖頭道:“你小子也是倒霉,誰讓你攤上這麽一個爹,你爹作孽太多,報應臨門,你這個當兒子的十幾年來享受他作孽的成果,恐怕也要受一半的懲罰,唔,你們家沒別人了吧?要是還有別人,我就勸一句,趕緊去廟裡磕頭賠罪,表示和這個鐵大善人撇清關系,要不然,家門人亡就在眼前。”
砰!
醫館的牌匾掉下來,正砸在那小胖子的腦袋上,鮮血噴流。
後頭醫館的掌櫃大叫:“我家祖傳的牌匾!”撲過去小心撿起來,見牌匾破成兩半,心疼的差點兒哭出聲,“哎喲喂,都怪我,收了不該收的病人,這下子連牌匾都保不住了!”
周圍圍觀的百姓們全都默不作聲,神色詭譎。
那小胖子暈頭轉向,臉都白了,他顯然和他爹不一樣,對於這些事的承受能力不強,渾身又疼得厲害,哭著抽抽著就大喊:“爹,救命!”
鐵大善人怒吼:“住嘴!”轉頭看向紅塵,神色狠辣,“作孽?哼,來人,給我把人抓起來,先帶回府裡好好收拾。”
那些家丁舉棋不定,一時猶豫,鐵大善人即便狼狽不堪,也連連冷笑:“我是誰?我大周太祖親封鐵膽侯的四世孫,先皇禦賜我鐵家天下第一善的金匾,這個女人敢汙蔑我,就是對朝廷不敬,難道還不該收拾?”
一聽這話,家丁們一咬牙,終於衝上去。
紅塵都沒搭理,這會兒家丁的底氣都泄了,就是不泄,也不可能在小荷手底下過上十招,一眨眼,所有人就都倒插蔥似的,陷入地面下面,不光起不來,連聲音都發不出,街面上頓時清淨許多。
羅娘揉了揉耳朵,小小地松了口氣,剛才吵吵嚷嚷的,真讓人心煩意亂。
鐵大善人渾身緊繃,勉強伸手握住斷裂的胳膊,一時竟也不知所措,嘴角動了動,張開嘴冷聲道:“大膽,你們哪裡來的匪徒?知不知道我是誰?”
紅塵歎氣:“我只知道,你是無情蒼天也看不過眼,不等下地獄就要被破例懲罰的罪人,也是自動送上門,很好用的東西。”
“你!”
鐵大善人一句也沒聽懂,還想說什麽,又住了口,後頭傳來齊刷刷的腳步聲。
此時正經官兵終於聽見動靜過來,這些人明顯認識鐵大善人,嚇了一跳,驚聲道:“鐵爺這是怎麽了?”
鐵大善人也不起身,衝這些官差瞪眼:“有人要行刺鐵某,你們快把人給我抓住!”
官差愣住,扭頭看過去,怒道:“哪個這麽大的膽子,竟敢在京城行凶!”一邊說,這官差上下打量紅塵和林旭,他到似乎比鐵大善人多了幾分眼力,一看紅塵就覺得有些眼熟,再看林旭,也覺得不算陌生,心裡就不免犯嘀咕。
在京城當差不容易,那些權貴人物差不多都要記得,不記得就有可能出事,他這會兒雖然想不起,但看這兩人氣定神閑的模樣,再看人家身邊侍衛的身手,這個,貌似不對勁兒啊!
“愣著幹什麽,還不快點兒抓人!”
鐵大善人怒吼。
官差皺眉,心裡還是不安,上前一步,“二位是何人,為何要襲擊鐵老爺?”
紅塵聽而不聞,只是笑了笑,抬頭看天。
林旭也跟著抬頭。
那官差愣了下,不知怎麽回事兒,本能地就抬頭看過去,然後就一動不動地定住,雙腿發抖,渾身都發抖。
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場面,就在鐵大善人的頭頂上,天空好像有一大塊兒變了顏色,金光閃閃的,一陣轟鳴聲,好像有什麽東西要從裡面鑽出來似的。
“啊?”
老百姓們齊齊驚呼,有膽子小的撲通一下就跪地不起,還有的嘴裡念念有詞,堪稱瘋狂。
這時,忽然有一道金線落了下來,直接飄飄而下,纏在了紅塵的手腕上,紅塵眨眨眼,抬起手腕看了看,點頭道:“這是讓我先起個頭?也好。”輕飄飄地轉頭看向動也不動,滿臉驚駭的鐵大善人。
“鐵大善人。”
紅塵一笑,聲音裡帶出幾分嘲諷,“我且問你,你可知罪?”
鐵大善人死死閉著嘴,咬緊牙關,拚命地忍,半晌終於怒吼:“知,知道個屁,老子要弄死你!”
啪一聲,他的牙自己碎了,飛出去老遠。
眾人齊齊側目。
紅塵也不奇怪,歎了口氣:“有請苦主。”(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