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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1630》54.第54章 紡織下
  “兄弟說的甚是!“徐鶴城笑道:”那巴圖爾大汗事先說了,只要誰能想出新商品,他下一年的這種貨物便可白送些,我這次去看他那兒羊毛本來就賤的很,就算買個幾千包,也值不得什麽。“

  劉成笑道:“兄長,小弟可有句醜話說在前面,這羊毛的買賣可不是白送的。“

  徐鶴城聞言一愣,旋即大笑道:“那是自然,這生意本來就是兄弟你想出來的,本就應該有你的一份,你說要幾成?”

  “不!”劉成搖了搖頭:“股份倒是小事,兄長,你做了這麽多年生意,肯定有用過松江布,可曾見過那松江布是怎麽紡織出來的嗎?”

  “這倒是沒有!”徐鶴城笑道:“我這些年都在西北走動,未曾去過江南,不過聽說那邊各家各戶家中都有花田,農閑時分便將棉花紡成紗,然後賣給織戶,然後由織戶統一織布,這些織戶往往下面雇傭多人替他勞作,一天下來便能織出幾百匹布也不稀奇。”

  “不錯!“劉成點了點頭:”可我這生意與那松江的卻是不同,從一開始開包、洗毛,到後來紡紗織布都是自家雇人,而且本錢投入很大,場地也必須在江河旁邊,一來用水方便,而來舟船運輸方便。

  這生意一開,一人便能乾百人的活,千家萬戶都要因為兄長你而沒了飯碗,兄台也就不再是那個行走自由的商隊頭目,而是一個坐地生根的坐商,各種各樣的麻煩事鋪天蓋地而來,會讓你頭疼得想睡個好覺也難。”

  “哈哈哈!”徐鶴城聽劉成說到這裡,突然大笑起來,背脊一挺,雙目如電,傲然問道:“兄弟你也認識我有些時日了,你看我徐鶴城是個怕麻煩的人嗎?”

  劉成想起與徐鶴城初遇的那晚的經歷,不由得露出會心的笑容來:“兄長自然是不怕麻煩的,說實話兄長不去找別人麻煩,別人就應該念佛了!“

  “賢弟這般說,倒好似咱家是個訛人錢財的街頭混混了!“徐鶴城伸手拍了拍劉成的肩膀:“說實話,我一直覺得那天晚上我遇見兄弟你,乃是上天命定的,不讓我徐鶴城簡簡單單的過這一輩子,定要做一番天大的事業出來。兄弟你見識廣,有什麽要我做的盡管說。”

  “好。”劉成取出一份地圖來,一邊指畫一邊說道:“商隊出關一般駝的都是硬貨,回來時多半是空著的,運費也就罷了,但若是紡成紗布,就要考慮行銷的費用了。松江布之所以能行銷天下,一方面是因為物廉價美,還有一方面便是因為那兒正好位於長江入海之處,無論是賣給出海的番商還是賣給國內的商人,都很便捷。因此我打算將生意的地點放在朝邑,那兒比鄰黃河,不用考慮水源,對面就是山西的蒲州,無論是前往山西還是沿黃河而下前往河南都非常方便,與西安也有水路相通。過幾年這生意做的通順了,還可以讓韃子把羊毛貨物沿著黃河運下來,又節約了幾分運費。”

  “嗯,兄弟考慮的果然周到!”徐鶴城看了一會地圖,笑著點了點頭:“那我回西安忙完了那攤事情就去一趟朝邑,把地先盤下來。找個靠河,河水遲緩船好靠岸的地方就可以了吧?”

  “正是!”

  “既然如此,現在我去收拾東西,晚上我們兄弟共謀一醉,明天就回西安!”

  看著健步如飛的徐鶴城,劉成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自己籌劃已久的方略總算是有了一絲眉目。在前世網絡上看過的諸多穿越文裡主角一有機會便挖煤煉鋼、燒玻璃造槍造炮,賺錢練兵,唯恐辜負了穿越者的“超越時代”的知識。但且不說僅憑一個人的能力是否能建立起如此複雜的系統工程,只要對近代歷史稍有了解的人就會知道,幾乎所有近代國家走入工業化的第一步都是紡織業,而並非冶金、化工。說來原因非常簡單,無論在東方西方,古代世界的絕大多數人的收入僅僅能用來滿足其最基本的生活需求,在其他方面他們的購買力幾乎為零,除非穿越者走的是是面向少數貴族富商的高端路線,能掙錢的生意無非是衣食住行等生活必需品。像玻璃、肥皂等雖然高大上,但普通老百姓卻根本沒有購買力,能夠獲得的利潤總量肯定及不上那些面向全體大眾的行業。

  其次古代中國是一個資本極度稀缺,人力供給十分充沛的社會,許多店鋪甚至不用給底層夥計發薪水,隻提供夥食和住宿,到了年底發幾個紅包便打發了,照樣有成群結隊的勞動者來應征求職。在這樣一個社會裡顯然應該先開始固定資產投資少,可以吸收大量勞動力的人力密集型行業更為有利。像冶金這種資本密集型的重工業,一開始就要投入巨額的資本修建道路、高爐,培養較高素質的技術工人才能開始;而紡織業一開始只需要招募幾十乃至上百個婦女甚至兒童,準備幾十台紡機就可以開始了,對於處於起家階段的穿越者來說,從後者開始積累資本然後再投資重工業才是正確的途徑。最要緊的是,發達的紡織業對於軍隊的戰鬥力也有很大的加成作用。對於一個士兵來說,擁有一張好弓、一把好刀,一副好盔甲固然很好;但有一雙舒服的鞋子,一條綁腿、一件厚實的袍子,一條輕巧暖和的毯子卻更為實惠。畢竟就算是邊關的士兵,也用不著天天和敵人廝殺,但行軍乾活卻是天天要面對的事情,鞋子破了就會磨破乃至凍傷腳,失去戰鬥力乃至截肢;沒有披風毯子在野外遇到一次寒流就可能生病,在十七世紀的中國可是一個沒有抗生素的世界,一次小小的感冒都可能變成肺炎把一個精壯的士兵送上西天,更不要說傷寒、鼠疫、霍亂等大殺器了。在古代的戰場上,死於長矛和弓弩的士兵遠沒有病魔乾掉的多。因此打了敗仗的士兵會丟盔棄甲,但如果可能的話絕不會丟掉他們的毯子,因為他們清楚沒有武器不一定會死,但如果沒有袍子和毛毯,那就只有死路一條。

  對於這一點,中國古代的統帥們可謂是深有體會,唐宋詩文中提及宮廷緊急製衣賜予邊軍將士的屢見不鮮,對於宋代軍人來說冬天的衣賜更是薪餉中重要的一部分。但穿上胖襖(明軍的軍裝)後的劉成驚訝的發現,要想給自己手下將士穿的暖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首先是沒錢。經過新任戶部尚書畢自嚴的開源節流,大明中央政府的財政狀況總算是比天啟末年好了不少,從幾乎破產變成了走向破產,但好不容易省出來的一點錢也都花在了遼東戰場和登萊編練新軍之上,像西北明軍這種次要戰場就被崇禎皇帝和他的閣臣們華麗的無視了。也無怪乎諸多明末文士們在提到西北宣大一帶邊軍士兵的時候都稱其無衣無鞋,宛若乞丐,像這樣的士兵組成的軍隊不要說克敵製勝,就連維持不解體都是奇跡了。

  其次就算有錢也未必能得到足夠的軍需品,明政府並非沒有專門的機構來負責這些軍需品的生產,比如明代宮中二十四監中的禦馬監就有為軍隊生產所需要的軍需品的職責,但由於工匠的地位低下,材料低劣,其提供的軍需品素來以質量低劣而著稱。而民間的企業也沒有生產大量軍需物品的經驗,於是軍隊不得不依靠臨時征發甚至掠奪來獲得必須的物質,這不但破壞了軍隊的紀律,也嚴重的影響了軍隊的機動能力和戰鬥力,因為一支軍隊正常的機動、作戰都是必須建立在充分和及時的補給上的。因此劉成便打算首先以建立自己的紡織工廠起步,逐步建立一個可以在未來替自己的軍隊提供軍需物品的可靠來源。

  北京,乾清宮。

  已經是兩更後了,崇禎還沒有睡意,這位大明帝國的主宰在院子裡走來走去,在他身後不遠處的丹墀兩邊,兩個太監默默的打著宮燈,就好像兩支人形的石柱,其他當值的太監和宮女們遠遠的站在黑影裡,連大氣也不敢出一口,只有偶爾從外間傳進來宮殿簷角的鐵馬聲才打破了這死一般的寂靜。但崇禎卻根本沒有聽見這不多的聲響,他整個人都已經被眼前不能不擔憂的糟糕局勢壓得透不過起來,他不時停下腳步,想要歎一口氣,但一種無形的壓力又將聲音堵在了嗓子眼裡。良久之後,他才低著頭,邁著沉重的腳步回到禦案前頹然坐下。

  讓崇禎心情變得如此惡劣的起因是一封來自遼西的奏報,按照奏報上所說的,後金政府剛剛下了一個新命令,將當年征收的糧食又增加了一成,並且重申了禁止釀酒等消耗糧食的活動,同時組織大規模的圍獵,這一切只能指向一個結果——在當年的秋天或者來年的春天,後金大軍又要發動新的進攻了。可無論是後金要破口還是進攻遼鎮,都需要調動軍隊增援,而這一切都需要錢,一想到這些,崇禎的胸口就一陣陣的發悶。

  “國庫如洗呀,該如何是好呢?”

  而且眼下花錢的地方遠不止是與後金的戰爭一處,幾天前西北的三邊總督楊鶴又發來奏折,聲稱陝西自從開春來就沒有下過一次透雨,眼看又是大旱,受撫的流賊因為沒有錢糧,又開始騷動起來了,請求朝廷發給錢糧賑濟,可是哪來的錢糧呢?一想到這裡,崇禎的牙根就癢起來了,就是這個楊鶴先前天天說只要使用招撫就能不費一錢而平西北之事,還能征收賦稅以濟遼西之急,可現在怎麽就只知道喊著要錢要糧了?你難道不知道朝廷上有多少人彈劾你恇怯圖苟安,養寇遺禍,若不是朕替你將這些折子都留中不發了,你現在早就在詔獄裡呆著了。一想到這裡,崇禎就覺得胸中的一口惡氣直朝頂門衝撞過來,他猛地抓起禦案上那塊價值千金的端硯狠狠的向下砸去,口中罵道:“庸臣誤國,可惡至極!”

  端硯砸在地上,頓時發出巨響,四濺的碎片正好擊中了旁邊一個太監的眼睛,這個倒霉的太監發出淒厲的慘叫倒在了地上,鮮血從他緊緊捂在臉上的指縫間流了出來。崇禎憤怒的看著那個在地上痛的打滾的太監,仿佛他就是向自己索要錢糧的楊鶴,喝道:“可惡!”

  當值的曹化淳趕忙上前,擺了一下手中的拂塵,兩個太監迅速的將受傷的同伴抬了出去,另外兩個宮女迅速的將碎片和地上的鮮血清理乾淨。曹化淳小心的看著余怒未消的崇禎,低聲道:“皇爺,天晚了,早點歇息吧!”

  “歇息?”崇禎苦笑了一聲:“這麽多折子,有彈劾楊鶴的,還有要銀子的,軍情十萬火急,朕怎麽歇息?”

  曹化淳稍一猶豫,低聲道:“這些做臣子的哪個也沒有皇爺您這麽操勞,您的龍體才是咱們大明的根基呀!”

  “哎,這是祖宗的天下,叫朕如何不操勞?“崇禎搖了搖頭,將脊背靠在寶座上,歎了口氣道:”天下人都以為這龍椅是好坐的,卻不知又硬又冷,一不小心便跌下來了,天底下恐怕最難呆的地方就是這兒了!“

  “最辛苦是帝王家呀!“曹化淳歎道,他站在崇禎的身後,可以清晰的看到天子的髮根處已經有星星點點的白發,而他還是二十出頭的好年華呀!曹化淳清晰的記得幾年前天子剛入宮繼承大統時是何等的意氣風發,不動神色間便消滅了魏忠賢,他當時心裡是著實的高興,以為大明列祖列宗在天有靈,在此內憂外患之際替大明降下了一位英主,而不想短短的幾年工夫,國事日非,天子也憔悴成了這般模樣,教人情何以堪,難道天命當真已經不在大明了嗎?一想到這裡,曹化淳就覺得整個人掉進冰窟裡一般,不敢再想下去。

  “曹大伴,你看著楊鶴請款的事情應該如何處置?“崇禎靠在寶座上,一邊閉目養神,一邊用夢遊一般的聲音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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