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7章 脫逃
吳三桂低聲道:“不過若是如此,那速度恐怕就快不起來了!”
“嗯!”祖寬點了點頭,正如吳三桂所說,那只有先將遼民撤退,然後用精兵斷後,好處就是斷後的軍隊士氣會很高,畢竟是護衛自己的家小,壞處就是“盡快“二字肯定是不用提了。
“吳將軍,祖將軍,你們兩個有什麽見解可以說嘛,為何躲在下面私語?”
吳三桂吃了一驚,抬頭一看才發現上首的熊文燦正看著自己,臉色頗不好看,原來方才眾人已經平息下來了,唯有他們兩個依舊交頭接耳,在熊文燦看起來就極為顯眼了。他趕忙恭聲道:“熊大人恕罪,方才末將是有一件極為要緊的軍情說與祖將軍說!”
“要緊軍情?”熊文燦臉色微變,他的注意力被吳三桂的話轉移了:“什麽要緊軍情?”
“這些天廣寧那邊的韃子調動十分頻繁,像是有所動作的樣子!”
“這件事情你不是前些日子已經稟報過了嗎?”
“大人,這次與前些日子不同,末將的哨探已經發現好幾次韃子的探騎在小凌河畔出沒,像是勘察水情,尋找渡口哦的樣子!”
“有這等事?”聽到吳三桂這句話,即便想熊文燦這等文官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了,小凌河乃是一條位於後金與明勢力交叉區的河流,雖然水量不是很寬,但是在夏秋兩季的水量變化很大,河岸被水流衝擊下變幻不定。如果真的如吳三桂所說的有探騎勘察水情尋找渡口,很大的可能就是為了即將開始的入侵做準備。
“熊大人,劉賊平定東虜之後,滿洲軍已為其所驅使,其從松亭關入寇,滿洲兵在廣寧呼應也是意料之中的!”方才第一個開口的老將起身道:“只是如此一來,入京勤王的事情恐怕就有些麻煩了!”
“高將軍的意思是要把松山、杏山等堡的屯田百姓都撤回寧遠?”熊文燦的反應也很快,立刻就明白了過來,如果大舉入關勤王,那在遼西走廊出口外屯田的那些軍戶百姓就是東虜的餌食。
那老將點了點頭:“不錯,只是僅僅退到寧遠恐怕還不夠,末將以為最好退到山海關才比較保險,畢竟將士們的家小都在其中,如果那裡出了閃失,軍心也就亂了!”
“那,那要多長時間?”
“少說也要半個月,敵前撤兵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呀,何況還有那麽多百姓!”
“可是聖旨裡要讓關寧軍盡快勤王,夾擊劉賊,你這麽說豈不是抗旨!”熊文燦一聽急了,他面前這些丘八頭有兵有將,就算是崇禎也拿他們沒有太大的辦法,最多削去官爵,罰幾個月的俸祿,過不了幾個月再打幾仗就回來了。像他這種文官督撫大臣雖然看上去尊榮清貴,但實際上卻毫無根基,一紙詔書便可剝去官袍,打入詔獄論罪了。
那老將姓高名第,乃是山海關的總兵,也是在官場上打滾了幾十年的老油條,如何看不出熊文燦的心思,趕忙笑道:“大人,這抗旨二字豈可以隨便說的?聖上要您盡快勤王,夾擊劉賊,可沒有說要您派出多少兵力呀?您大可挑選幾員驍將統領數千精銳為前驅,卷甲入關勤王;大人您則先統領大軍為後繼,只要前驅和劉賊有交鋒便是了,勝敗乃兵家常事,聖上總不能怪您抗旨不遵吧?”
“嗯!”熊文燦點了點頭,高第的建議頗和他的心意,調不調兵是態度問題,但調動多少是能力問題,再說關寧軍號稱十幾萬,實際上也有七八萬軍隊,將其從各個堡寨裡面抽調出來,加以整編成隊怎麽也要相當的時間吧?他熊文燦先派精銳入關勤王,走到天邊也說得過去。
“高將軍,那你覺得派哪位將軍為先驅好呢?”熊文燦問道。
“末將以為當用祖將軍與長伯的好!”高第笑道:“祖將軍麾下有兩千夷丁,皆是塞外跪伏的西虜,驍勇善戰;而長伯乃是關寧軍的後起之秀,其三千家丁突騎也皆是驍果。以這兩位將軍為先驅,縱然不勝,也不至於敗!”
祖寬和吳三桂沒想到高第竟然一下子把帽子扣到自己頭上了,不由得大驚失色,他們待要爭辯熊文燦已經轉過頭來:“二位將軍,如今國家正在多事之秋,正是你們殺賊立功的時候。請二位激勵將士,多殺賊寇,待到本督回到京師,自會向朝廷為二位將軍請賞!”
吳三桂與祖寬對視了一眼,知道已經無可挽回,隻得叉手行禮道:“末將遵令!”
兩人出了廳堂,祖寬歎道:“當真是流年不利,竟然要讓你我去做前鋒,去對付劉成那個災星!”
“寬哥,我們又未曾與劉成交過手,你也不必這麽畏懼他吧?”吳三桂笑道。
“劉成我們是沒交過手,可東虜咱們是見得多了吧?這麽多年來有幾個人在東虜手上討過便宜?可劉成就這麽稀裡嘩啦的把他們給滅了,你說他厲害不厲害?長伯你聽我說,這次入關你可要聽我的,不能和劉賊硬拚!”
吳三桂聽到這裡心中一動,笑道:“這個好說!”
南京。
中秋已經過去六七天了,這座六朝古都也從那天夜裡的驚惶中漸漸恢復了過來。市民們漸漸發現除了街頭上多了一些身披鐵甲,形容怪異的軍士巡邏,城門的檢查森嚴了一些,並沒有什麽太大的變化。對於絕大部分的南京市民來說,靖國難、清君側並不是什麽太陌生的詞匯,畢竟上一次靖難便是發生在這裡,而這一次並沒有發生過兵時常有的燒殺搶掠,只不過對秦淮河畔的院子征收了一次煙花捐罷了,不少茶館裡的說書先生甚至在說罷了書的結尾還會稱讚幾乎徐大人的菩薩心腸,贏得了茶客們的讚同之聲。
“這些目光短淺之輩,竟然這麽快就低頭從了徐賊!”看著不遠處岸上從茶館裡走出來的一群輕袍緩袖的士子們,陳子龍一頓足:“竟然也沒有一個挺身而出之人!”
“子龍!”柳如是用竹扇一挑,放下窗簾歎了口氣:“你也未免太過求全責備了,他們又能怎麽樣呢?徐鶴城的士兵你也都看到了,堅甲利兵、鳥銃大炮,一個個如狼似虎,你讓這些手無寸鐵的士子上去不過是白白送死罷了!”
“可也不能就這樣老樣子,日日縱酒笙歌吧?”陳子龍憤憤不平的說道:“平日裡讀書的聖人教誨,微言大義都讀到哪裡去了?”
“子龍,你也莫要怪這些士子了,就算是那些朝廷大佬又如何?還不是個個都在靖難的公告上簽了名字?除了史大司馬堅持不簽外,那天夜裡的大小官員哪個不是都乖乖的服了軟?他們吃了那麽多年朝廷的俸祿都這樣,我們又怎麽能怪士子呢?”
“哼,最可惡的就是那個馬士英,聽說第一個簽名的就是他,將來若是平定徐賊,第一個要殺的就是他!”
原來陳柳二人那天夜裡想要連夜出城,卻不想城門皆被徐鶴城的兵把守森嚴,出不得城。在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裡,陳子龍與柳如是為了避免惹來麻煩,不敢住在寓所,便租了一葉扁舟,在秦淮河上飄蕩。兩人商議之後覺得像南京這等大城不可能一直這麽嚴格盤查下去,便打算等過幾天盤查松了些再出城。可這幾天在城裡兩人看到並沒有如他們預料的那樣出現兵荒馬亂的景象,在暗自慶幸之余也愈發義憤填膺。
柳如是見陳子龍一副鬱悶不平的樣子,便打算出去讓婢女買幾尾鮮魚自己親自下廚為其做幾個小菜,也好讓其舒緩一下鬱結之氣,免得生出病來。可是她剛剛走出船艙便又縮了回來,陳子龍見狀,問道:“如是,怎麽了?”
“子龍,我方才看到馬士英了!”柳如是一副不敢相信的神色。
“那有什麽奇怪的?這奸賊現在想必神氣的很!”
“那倒沒有,我剛剛看他一副下人的打扮,鬼鬼祟祟的!”柳如是揭開窗簾,指了指前面那條小船:“就在那條船上,我方才出去的時候正好看有一個人從船艙裡探出頭來張望,正是馬士英!”
“你該不會是看錯了?”
“絕對不會,一年多前這廝還來過松江,在我的南樓裡呆了一個下午,我決計不會的!”柳如是的口氣十分肯定,她對外間高聲喊道:“艄公,你跟著前面那條小船,莫要跟丟了!”
“好咧!”那艄公應了一聲。陳子龍興奮的從幾案下抽出一根短棍來,藏進袖子裡,笑道:“果然是老天有眼,待會我定要這奸賊好生吃我幾棍,替天下人泄憤!”
柳如是想了想,低聲道:“子龍,事情恐怕沒有這麽簡單,待會你莫要先動手,看我的眼色行事!”
陳柳的座船綴在後面約莫半個時辰,便看到前面那條小船在一個僻靜處靠了岸,上來一個青衣小帽的漢子,左右看了看無人,便往一個僻靜的小巷去了。陳柳二人趕忙也上了岸,跟了上去,陳子龍是個性急的,搶上十余步,從背後拍了一下那青衣漢子的肩膀,冷笑道:“馬大人別來無恙呀!”
那青衣漢子被陳子龍一拍嚇得跳到一旁,臉色青白青白的,目光中已經滿是驚恐之色,口中道:“什麽馬大人,馬小人,公子您認錯人了吧?”
陳子龍見對方這般模樣,心知定然是不錯了,冷笑了一聲,從袖子裡取出短棍來:“馬大人貴人多忘事,記不得在下了,在下卻是忘不了。你依附反賊,助紂為孽,今日我便替大明二祖列宗收拾了你!”說罷舉起短棍便朝那漢子頭上打去。
“且慢!”柳如是趕忙拉住陳子龍的胳膊,對馬士英笑道:“妾身柳如是,一年多前大人曾經與我在松江南樓一會,不知可還記得?”
“柳姑娘?”馬士英顯然認出了柳如是,驚訝的問道:“你怎麽在這裡,這位是誰?”
“這位便是松江陳子龍陳公子!”柳如是不露痕跡的從陳子龍手中把短棍取了過來,笑道:“馬大人,你怎麽這幅打扮,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馬士英看了看柳如是,又看了看陳子龍,歎了口氣道:“哎,罷了!”於是他便把那天夜裡的情況敘說了一遍,最後道:“當時我看那徐鶴城已經謀劃已久,我等都已經落入他的圈套,即便堅持又有何益。不如先虛與委蛇,讓他誤以為我等都已經屈從與他,然後再想辦法逃出南京,調兵討伐。可不想這廝對我等看管甚嚴,昨天夜裡我才找到一個機會換了一身仆役的衣服逃了出來,卻不想身無分文,找不到出城的路。”
聽到這裡,陳子龍臉上露出羞愧之色,低聲道:“在下方才莽撞了,還請馬大人恕罪!”
“罷了,陳公子!”馬士英苦笑了一聲:“這也難怪你,以馬某人現在的名聲,只怕早已是人人得而誅之,你隻用短棍已經是好心了!”
“馬大人,敢問一句假如您出城之後有什麽打算?”柳如是問道。
“自然是想法子渡江,返回鳳陽,那裡本官有數千人馬。我打算調集淮上兵馬,討伐徐賊!”
“大人,我覺得這不是最好的辦法!”
馬士英皺了皺眉頭,問道:“那柳姑娘有何高見?”
“我覺得大人應該向南,去福建!”
“福建?為何要去福建?”馬士英不解的問道。
“馬大人這幾日應該也見過徐賊的兵馬了,拋卻順逆不說,此人麾下的兵馬卻是精利,非其他官軍所能匹敵。且不說大人您是否能找到渡江的船隻,就算您集結淮上的兵馬,恐怕也未必是徐賊的大軍對手!”
“這個——”若是在平時,馬士英自然不會對區區一個妓女的話放在心上,可是現在的處境迫使他不得不認真考慮柳如是的判斷,加上這幾天徐鶴城麾下軍隊給他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最後他不得不十分尷尬的承認柳如是的分析很有可能是對的。
“那為何要去福建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