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太后您的意思是……”雲玖杯盞輕扣,面上帶了一絲不解,微偏著頭茫然地看向坐在衛長臨一側的太后楊扶柳。
楊扶柳淡淡看了眼那張叫她恨得牙癢癢卻不能奈何的臉,而後手中佛珠輕轉,面容慈和,聲音溫柔悲憫地輕顫眼睫,道,“這短短一月功夫,貴妃的兄長,哀家的侄兒,陳妃的胞弟……劉妃還有蕭妃……宮中喪事接連,哀家近日寢食難安。”
說著以手扶面,閉目露出哀慟之色來。
下首坐著的陳妃,以及今早才回宮就被叫到慈安宮的楊貴妃皆是聞言倍感傷感地垂下頭,陳妃到底是對胞弟感情深厚許多,拿著帕子拭了拭眼角的眼淚。
眸光在看到對面的楊寶兒時,閃過一絲徹骨的恨意。
而楊寶兒,她對兄長也不是沒有感情,只是到底還是自私冷漠,眼淚在初得知兄長死訊時就流光了,這會兒也頂多就是做做樣子。
雲玖一時有些無語,看著三個女人一台戲地拚著演技,朝衛長臨望了一眼,後者只是在接收到她視線時,那一邊唇角微上揚了下。
二人心照不宣地待楊扶柳自編自導。
顏貴人此時適宜地安撫道,“太后和兩位姐姐還請節哀,莫要太悲傷了……”
“太后節哀。”
於是其他人忙附和。
此時雲玖才說了句,“是啊,逝者已矣。”
衛長臨這才開口,沉吟,“太后心慈,朕知道,只是莫要傷著身子。兩位愛妃也是,身子要緊。”
“臣妾謝皇上關心!”陳清婉和楊寶兒聞言自然是起身謝恩。
楊寶兒所有的禮儀倒都給了衛長臨。
楊扶柳見狀便順著衛長臨的話收斂了“悲痛之色”,歎了聲,念了句,“南無阿彌陀佛。”
然後看向衛長臨,面上慈和不變,“皇帝,哀家聽聞普陀山的萬安寺十分靈驗,哀家想著,去一趟萬安寺,超度下這些故去的亡靈。替皇帝替皇后以及后宮妃嬪祈福。”
這也算是回答了之前雲玖問的問題。
什麽?
眾人皆是愣了下。楊寶兒假哭都不裝了,直接開口就是反對,“太后,哪裡需要您親自去?!”
她心裡更希望叫皇后去,皇后一走,皇上看不到就不念了,然後她又能恢復榮寵。
還有,她回宮就是要奪回協理后宮大權的,若是太后在這個節骨眼上出宮,她豈不是白費功夫?
楊扶柳豈不知楊寶兒那點心思,也正因為知道才對她感到厭煩,但面上卻又不能表現出來,只能淡淡斥責一句,“貴妃!哀家如何不能去了,心誠則靈,哀家禮佛多年,寺裡清苦你們這些小輩不習慣,可哀家卻喜歡,清淨又平靜。”
楊寶兒欲言又止,但她怕這個節骨眼上惹得衛長臨不悅,於是隻得咬了咬唇,沒有做聲了。
也就給了陳清婉開口的機會,“太后真是菩薩心腸!有太后在,便已經是皇上與臣妾等莫大的福氣了!”
太后要去萬安寺?
哈哈,陳清婉幾乎要拍桌而起了,這簡直就是天助我也!我看你楊寶兒沒了靠山還拿什麽跟我鬥!
陳清婉必須極力促使這件事成,並且還不能叫楊寶兒的算盤打上。她猜的不錯的話,楊寶兒方才是想皇后代替太后去禮佛吧。她偏不讓她如意了,若是太后沒去反倒折了個皇后,那她陳清婉便是腹背受敵。但倘若反過來……
那個夾縫生存的便成了楊寶兒了。
雲玖偏偏這個時候溫溫柔柔嬌嬌軟軟地插話,道,“太后真是觀音菩薩似的,心地善良慈愛!太后一人前去未免孤單,不若讓長樂陪您去?”
她說著微微彎了彎眸子,笑得十分純良無害。
陳清婉面色一變,忙揪緊了手中的帕子,緊張地看向太后楊扶柳。
皇后這是想做什麽!怎麽會主動提要隨同太后一起?若太后誠心想助貴妃得勢,那很有可能就將皇后這個壓人一等的給帶走了啊……
正焦急著,卻聽太后的聲音像是混合著檀香,帶著一絲慈祥又帶一絲笑,“皇后有這份心便好,哀家一把年紀了,習慣了一個人。皇后只需在皇宮好好照顧皇上,統領後妃,便是。”
陳清婉松口氣,敏銳地察覺到對面有人在盯著她,抬眸卻對上楊寶兒咬牙切齒,眼睛死死瞪著自己的神情。
她不禁勾唇,扯了個諷刺的笑,瞧瞧你楊寶兒,不是很得意嗎從前?看看現在,都成了過街老鼠了,還想和她鬥!
雲玖似乎沒有察覺到下面的暗湧潮流,隻欽佩地拍了下手,兩眼呈現星星狀般地感慨,“太后娘娘真是心地善良!”只是在說完這話時,她嘴角是帶著笑的,意味不明地閃過一絲淡淡的嘲諷,很快便又恢復如初。
楊扶柳啊楊扶柳,給你挖的坑買的雷已經備好,就看你自己了。
楊扶柳嘴角有些緩慢地輕輕牽起,微微頷首,“這也是哀家能為他們做的一件事罷了……”
卻是聽到聲音沉甸甸的男聲,響起,不必懷疑,這就是她們日理萬機的皇上陛下了。
他輕輕點了下頭,卻是有些不放心地看向楊扶柳,眼裡的真切完全不似作偽地道,“太后說什麽,便是什麽。只是……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危。”
不管心中怎麽想這個老妖婆早點死,但面上的情真意切,衛長臨還是做足了的。
楊扶柳聞言笑意深深,伸手輕輕拍了拍衛長臨的肩,“皇帝放心,哀家自有分寸。”
於是,這事就這麽定了下來。到最後,太后不僅堅持了要去萬安寺的決心,還打發了所有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想一起去的妃嬪。
定下隻帶自己貼身宮女和一隊護衛,低調出行。
雲玖在一旁啜飲著味道有些濃鬱的茶,舌尖微苦,心裡卻是笑了。
她伸手,當著眾人的面便搭在衛長臨的手背上,笑容可掬,“皇上可一定要好好給太后挑選可靠的護衛啊到時!”
手卻偷偷捏了捏他手心,衛長臨輕抬手指。
二人,交換了一個眼神,會意地相視一笑。
“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