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候不早了,你先歇息,我去看看。”眼瞧著雲玖眼神迷蒙,隱約有幾分困頓之意,衛長臨將棋子替她一一收起,而後撫了撫袍角,起身,溫聲道。
雲玖懶洋洋的伸手寬袖掩在嘴邊,打了個秀氣的哈欠,再睜眼便是滿滿的水光,點點頭,“我睡哪兒?”
衛長臨開門,喚了侍女,聞言回頭勾起一抹輕佻的笑來,“公主不嫌棄的話,也可以就在這裡睡。”
他這輕佻,倒是叫雲玖有那麽一會兒的錯愕,但她可做不出羞澀來,隻無所謂地攤手,“好啊。”
換來衛長臨笑容一滯,而後哭笑不得,見長袖等人過來了,才淡淡吩咐著,“扶你們主子在隔壁房間安寢吧,好生伺候。”
長袖福了一禮,面色恭謹,“喏。”
於是衛長臨步伐沉穩地離開。
長袖微回眸,道,“翡翠,你帶聽風幾個將房間收拾下,點上安神暖香,讓人將暖玉床搬上來。”
翡翠點頭,領著聽風聽雨聽霜去收拾。
“公主和陛下真是神機妙算!”善舞一進來,瞅了瞅門外,確定沒其他人,這才笑嘻嘻地圍著雲玖,豎起大拇指稱讚。
原本還以為公主和陛下真的吵架,當時可嚇壞了她們幾個。後來公主吩咐她們配合演出戲,她們才恍然大悟。
“你們幾個,今天做得很好。尤其是玲瓏。”雲玖聞言,眸子裡帶了一絲笑意,輕聲道。
玲瓏得到誇獎有些羞赧地摸了摸脖子,模樣憨厚,“奴婢挺緊張的,手心都冒汗了!”
長袖幾個聞言忍俊不禁,雲玖也笑。
“可是……”長袖卻是發愁了,“公主,到底是何人想要行刺於您?此去路途遙遠,還未抵達金陵,便這般凶險,長袖擔心……”
她是四個大宮女裡頭最居安思危的一人,但凡與雲玖的安危有關,她便謹小慎微。
這番話,確是無錯,就連善舞都沉了臉色,隱了笑意。在雲國,公主也遇到過行刺還有那安王那次的綁架,但那是雲國,公主有陛下的庇佑,也控制得住形勢。可衛國就不同,在那裡,公主隻認識衛皇,只能依靠衛皇……
然而她們都清楚,世上對公主那般千寵萬寵的君王,只有雲皇。至於衛皇,他的心思,她們也瞧不出。
雲玖見侍女們低沉消極的模樣,不由輕笑一聲,“放心,你們公主我,去哪兒能吃虧?”話落,眸中利光一閃,“遇神殺神,遇魔斬魔。”
善舞不禁倒吸一口涼氣,由衷地歎道,“其實奴婢也覺得,公主您去哪兒都只有別人吃虧的份……”
“所以還不扶本宮歇息?”雲玖挑眉,笑睨了眼說完就掩嘴後悔莫及的善舞。
……
“說,是誰派你來的!”衛長臨步態悠閑地來到關押那幾個刺客的柴房,行至門口,便聞見一股血腥味,他的人正在審問。
衛晞坐鎮,一襲白衣一塵不染,而那幾個刺客身上染滿了血汙,手腳被鎖鏈銬著,一人拿著鞭子陰冷地拷問。
見衛長臨,眾人忙行禮,“叩見陛下!”
衛晞輕搖羽扇,“皇兄來了。”
衛長臨淡淡地點了下頭嗯了聲,有人搬來椅子,他卻搖頭。
“不肯招?”他似乎早就料到般,沒有什麽情緒地問衛晞。
後者摸了摸鼻子,笑得不以為然,“幾個硬骨頭,還想咬毒自盡,可惜了,這招太老了。”
言語間盡是一股子“對手花招太老土,本王覺得很沒意思”的可惜,叫那幾人氣得一口老血悶在胸口中。
而衛長臨隻抱著手臂,冷淡地看著那幾個怎麽都不肯開口的刺客,那幾人衣衫都被鞭子打破了,露出翻開的血肉,卻還咬著牙不開口。
他只是走近,問審問的兩人,“身上可有標識?查過是哪國人了嗎?”
執鞭的人聞言一愣,而後看向衛晞,後者聳肩,“別看本王,本王說了,怎麽審是你們的事,本王隻負責坐鎮。”
衛長臨瞪了他一眼,但沒有怒的意思,轉過眼看向自己的手下,“朕要你們審問,可不只是這樣拷打逼問的。”
兩人低頭懊悔不已,跪下,“屬下失職,陛下恕罪!”
衛長臨懶得理會,隻揚聲,“蒼鷹。”
一人從暗處走來,聲音沉冷,“主子。身上有齊國武者的刺青,身手不是江湖人,應是宮廷世家大族培養的殺手。”
那兩名跪著的侍衛聞言冷汗涔涔,他們審了半晌,刺客一個字都不肯透露,而陛下喚來的人卻不動聲色地確定了刺客的身份。
不由頭低得更深,衛晞見狀只是挑眉勾唇笑。
“齊嘯倒是舍得,身手都不錯,只是若朕是齊嘯,便不會派你們來。”衛長臨勾起唇角,語氣突然帶著玩世不恭的笑意,伸手拈起自己耳鬢一小縷墨發,聲音裡盡是不屑。
一名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刺客聞言卻是惡狠狠地抬頭瞪著衛長臨,呸道,“休要侮辱我國君!區區衛國小皇僅憑雕蟲小技,有什麽好得意的!”
另一人也凶狠地附和道,“等我們陛下踏平四國,定要你們衛國第一個好看!”
“大言不慚!找死!”那兩名審問的護衛聽了氣得就要起身鞭打這二人。
“慢著。”衛長臨隻掃了二人一眼,冷淡地製止道。
衛晞起身,合起羽扇,扇尖抵著下巴,走到衛長臨一側,搖頭嘖嘖道,“好骨氣啊,可惜了,你們齊國尚武,武者都豪氣衝天,只是這腦子嘛——不好使,武功再好也無用,還不是成了階下囚。”
他的話叫那幾人面色通紅,目瞪欲裂,“有種就殺了我們!”
一陣涼風吹來,衛長臨的發絲輕舞,他轉身,沒有什麽表情,“不必審了,不是齊嘯的人。殺了吧。”
護衛一愣,面面相覷,不是齊皇的人?陛下如何斷定的?剛剛刺客們不都是不打自招了嗎……
比他們更錯愕的是那幾名刺客,他們看著衛長臨抬步踏出柴房,不禁慌了,“我們生是君主的人,死是君主的鬼,衛皇小兒,今日你殺了我等,來日我們陛下一定會踏平衛國……”
風吹起衛長臨的袍角,他背影沒有一絲停滯,良久裡頭傳來刀劍沒入血肉的聲音和悶哼聲,他眼皮微抬,抬頭望著天上那輪明月,意味不明地道——
“是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