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氏,你最好祈禱,你生的那個孽畜不要落在陳鼎人手裡,否則……”楊敬冷眼望著地面上頹然無望的程氏,沒有絲毫惻隱之心,冷漠自私的面孔就是管家等人見了都感到心下一寒。
程氏面無血色,咬著唇,聲似泣血,“楊敬——那也是你的兒子!你唯一的嫡子,虎毒還不食子,你怎麽可以見死不救!”
她捂著臉,一顆心徹底沉了下去,楊敬待她沒有一絲情分,她難過生氣,但無可奈何只能這樣了。可是紹亭,那是他嫡親的長子,紹亭小的時候,他還抱過他,教他騎馬下棋,為什麽……為什麽現在一轉眼紹亭生死一線,作為父親的,居然可以袖手旁觀至此!
徐姨娘無聲冷笑,眼角上翹,唇角勾起,端的是一副落井下石的模樣,但是她很聰明,當著楊敬的面她從不與程氏論長短,反正楊敬心中沒有程氏甚至於像現在看到的這般,對她厭惡至極,她雖只是姨娘,但身份並不低微,並且還生了一個爭氣的兒子,遲早——她要程氏成為被休棄的落水狗,鎮國公夫人的位置,她取而代之!
想到此,她便也冷靜地旁觀看好戲了,楊敬此舉必然激怒程氏,而程氏說話不討喜,不給楊敬面子,如此一來,離她想要的局面不遠了。
最重要的是——
楊紹亭這回已經是玩完了,哪怕能撿回一條命,也不能同她的紹遠爭奪爵位……
而與徐姨娘一般心中喜不自禁的,大概就是她的兒子,鎮國公府二公子楊紹遠。他生了一張酷似他生母徐姨娘的精致面孔,少了楊敬的剛毅,多了幾分女子的陰柔,尤其是他一雙鷹眼,裡頭野心勃勃的寒光叫人望之心生寒意。
“不學無術,只會給我們鎮國公府丟人現眼的孽畜,不配做我楊敬的嫡長子!”楊敬眯了眯眼,冰冷的聲音如鐵,“你教子無方,致使他犯下彌天大禍,念著你我多年夫妻情分,這次,我不與你算帳,但是——即刻起,沒有我的命令,你不許踏出鎮國公府大門一步!安心在你的院子裡戴著,靜思己過吧!”
說著揮手,示意身後的丫鬟將她帶下去。
程氏甩開丫鬟們的手,扶著紅姑艱難地站了起來,她不由咯咯笑了起來,聲音越笑越大,到最後眼淚都笑出來了,臉頰紅腫,發絲微亂,嘴角帶著乾涸的血跡,瞧著十分狼狽可憐。
她冷冷地望著楊敬,“楊敬,楊敬,你真狠,真狠啊!我告訴你,若紹亭有個三長兩短,貴妃是不會放過你們的!”
說完,頭也不回地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身後,楊敬氣得吹胡子瞪眼,恨不能將程氏大卸八塊。
但是不能。
貴妃,楊寶兒,這也是一個問題。他沉了沉目,抿唇負手而立,良久才對身後的心腹道,“派出去的人怎麽樣了,有找到少爺嗎!”他原本是親自帶著人去找的,但中途遇到薛將軍,說是皇上都親自下了口諭,命人捉拿楊紹亭回去問話,此事既已經叫皇上插手了,那麽他不好落人口實,便留下那些人繼續找楊紹亭的下落,自己則先回了府。
“還未回來,沒有消息。”
“繼續找!”
“是!”
……
“夫人,您……喝口茶吧。”紅姑歎了聲,望著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雙眼無神的程氏,擔心不已,端了茶上前。
程氏冷淡地將茶給掀翻,茶濺了紅姑一身,也濺了她一身,前者嚇得一跳卻不敢出聲,只能默默收拾地上的殘片,後者則是根本不在意身上被濺到。
“夫人,奴婢服侍您換身衣服吧!”紅姑有些怯意,但作為陪嫁丫鬟,她又不得不細心體貼地問道。
程氏冷笑一聲,聲音沒有一絲生氣道,“再乾淨再好看的衣服也沒用,老爺眼裡根本容不下我……”
見她如此自暴自棄,像是心如死灰似的,紅姑忙勸道,“夫人切莫傷心,不要這般想!老爺待夫人還是有情分的,方才他也說了……只是,只是因為少爺的事,他一時遷怒於您罷了。夫人,你是國公府的女主人,那些個狐媚子都只能仰你鼻息,你不能因為和國公爺鬧不愉快就此寒了心啊!”
女子當以夫為天,這是紅姑這些女子自懂事起便懂得道理,是以在她看來,楊敬是程氏的天,她若不依附楊敬,便是天崩地裂……
而程氏卻是苦笑連連,諷刺地看著自己的丫鬟,道,“紅姑啊,你還不知道嗎?老爺他對我沒有一絲情分!他之所以那般說,只是因為他要維護他國公府的顏面,他還需要我這個國公府夫人撐場面——最重要的,他忌憚貴妃!”
“不然,他如此厭惡於我,對徐氏那個賤人卻如珍如寶,待那賤人生的野種更是悉心栽培的份上,早就扶那個女人上位了,哪裡還會顧忌我的體面與感受?”
紅姑驚於程氏此時仿佛看穿一切的通透明白,往日隻覺得程氏太過在意國公,待府裡的姨娘通房十分不好,心裡定是覺著國公爺待她有情意的……只是如今,卻說出這番話來!
重要的是,紅姑哪怕之前不懂,但此時一聽,才覺事情好像就是這麽回事!
原來如此……
桂苑。
“娘,你說父親為何不趁此機會將程氏休了?”楊紹遠眯著不大的鷹眼,唇邊掛著一抹邪氣的笑,平靜地問正在閉目享受丫鬟捏肩伺候的徐姨娘。
徐姨娘睜開眼,美目盈盈,裡頭帶著一絲嘲諷,輕聲道,“老爺早就想休了那個毒婦!只不過——程氏那個賤人雖樣樣不及我,生的兒子也是無用,可是……誰讓咱們府裡出了一位貴妃,還是她名下的?若休了程氏,貴妃面上無光,心中嫉恨,必是要大鬧的,屆時若和國公府離了心,你父親他得不償失……”
說到此,她便咬著唇心中鈍痛,若不是自己只有一個兒子,但凡她有個女兒……那草包似的楊寶兒哪裡是她女兒的對手?
可恨,程氏,我定不會叫你如此逍遙快活!
楊紹遠卻勾著唇,不以為意,“娘,放心吧,總有一日,兒子能當著所有人面不喊你姨娘,光明正大地喚你娘親,叫程氏母子給我們提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