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猜得沒錯,因為雲玖在她毒被解了後的當天晚上便來找她了。
“你以前叫什麽?”少女依舊穿著紅得耀目的紅裙,手腕上一枚時不時叮鈴作響的銀鐲子隨著她走動的動作微微晃動。
她身後帶著侍女,整個人說不出的明媚瑰容,笑望著她,開口第一句便問她的名字。
還是“以前”。
七月揚眉,坐在床上,似笑非笑地回望著少女,沒有搭腔。
少女也不生氣,雖是皇家公主,渾身氣度也高貴出塵,但似乎很喜歡笑,沒有什麽脾氣的樣子,當然這只是表面,或者是假象。
她在桌前坐下,侍女給她倒茶,她接過,微微端起卻不喝,只是自顧自地挑了下眉梢,輕笑道,“沒關系,以前叫什麽不重要,以後你叫七月。”
霸道卻又自信。
仿佛絲毫不介意她會不會反對。
七月嗤笑,“真是好笑,原來皇帝的女兒有喜歡給山野草民取名的癖好啊!”
她一臉“當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可笑神情,惹怒了雲玖身後的兩名侍女,其中一名直接拔劍,便是要動手的樣子。
“大膽!”另一名則是嬌呵一聲。
她手心微動,便是要下毒,卻被文文靜靜立在雲玖身後的六月,一隻手輕抬,幾根銀針便飛出,扎在她虎口穴位上,叫她手一抖,沒了力氣,下毒的打算扼殺。
“你的毒術很厲害。”雲玖笑睨了眼身後怒氣衝衝的婢女,兩人立即瑟縮了下頭退下,而後便見她回頭,對著她微微勾唇,視線落在她的袖中。
開口沒有感慨也沒有譏諷,很平淡地稱讚了句。
她不吭聲。
“本宮想收你為己用,你應該清楚,這是我救你的目的。”雲玖伸手,將未曾動過分毫的茶盞放回桌上,面容慵懶透著幾分倨傲,“六月解了你的毒,你便承了本宮的救命之恩以及人情,不過,本宮也相信你不看重知恩圖報,也不懂回報。嘖,這麽說來,好像你還真是個沒有什麽正義的可取之處……”
雲玖偏著頭,視線上下打量掃著她,黛眉輕顰,眉心一擰而過,為難地思慮了下,就在七月想要嘲諷之際,話鋒微轉,“正好,本宮就喜歡卑鄙無恥,心狠手辣之人。”
再然後她沒有再提收她為手下的事,但卻封住了她的內力,將她變相地關在孟家堡中,隻除了六月和伺候吃飯梳洗的丫鬟,誰也不見。
她身上的毒被解了,傷勢也逐漸好轉,卻摸不透這位天之驕女的心思,她說要收服她,卻只見過她一次,並且絲毫沒有說服她的意思,只是表達出了她要將她收為己用。
孟家堡的日子過得很愜意安寧,卻更叫她不安。她過慣了殺人害人提防的日子,換了一個環境,還不了解少女到底什麽心思的前提下,她根本不敢睡覺。只可惜,六月在她的藥中加了安神的藥,以至於每次喝完藥,她被藥力驅使,不得不睡下。
就這樣過了十天半個月,小公主再次過來找她了。
不對,這次不是找她,準確來說,是她身邊的侍女急匆匆地找六月。
“不好了,公主……六月姑娘您快去瞧瞧吧!”侍女似乎因為她還在場的緣故而欲言又止,但神色著實驚慌失措,更令人驚奇的是,一向文文靜靜冷冷清清的六月,聞言居然神色一震,也焦急起來,忙跟著侍女去尋她們的主子。
好奇心驅使下,又借著沒有人看著她,七月本能地跟了過去。
然後便看到了這位似乎活在蜜罐裡的小公主另一面。
寒毒。
她幾乎一眼便從瑟瑟發抖,唇臉生白的症狀中斷定這位公主中的什麽毒,不是病,是中毒。
然後她便好奇了,怎麽金嬌玉貴的公主會中這樣霸道的毒?
更為好奇的是,她發現,六月那般叫她都歎服的醫術,居然對小公主的寒毒有心無力。
她從六月的施針和藥的成分中分析出來,小公主這毒應有十幾年,很有可能是胎體中便帶了的。六月嫻熟卻明顯只是抑製而不是根治的療法,讓她對這公主更加疑惑好奇。
後來,她看著像是冰雕一樣體溫冰冷,渾身發抖的小公主,如何痛苦地撐過毒發的一個多時辰,那一個多時辰,也叫七月內心起了變化。
這世上竟有這樣霸道狠辣,她卻沒見過的寒毒!
那時候她根本不關心這位公主的死活,顯然比起這個,她更想要好好研究下她身上新奇的寒毒。
所以她之後也沒有立即離開,而是旁敲側擊地想要從六月等人口中了解這種寒毒是什麽,可是十三門也好,雲玖的侍女也罷,孟家堡的下人更甚,沒有一個開口理會她這個問題。
但是雲玖主動找她,告知她這種寒毒便是寒絲引——
一個僅是傳說中的寒毒。
“本宮可以讓你研究這種寒毒,怎麽樣,考慮下做本宮的下屬,最多五年,本宮便放你自由,如何?”才從寒毒毒發中恢復些體力氣色的少女,整個人顯得溫婉乖巧,聲音細細軟軟的,似笑非笑地提出交換。
七月微微愣了愣,心下第一個反應居然是……答應她。
但她沒有立即開口,隻一臉猶豫。
“本宮提供你更多的毒典秘籍,並且給你研究寒絲引,而你,只需聽從本宮派遣驅使,最多五年,待本宮達成心願,便可自由。”少女雖還年幼,但一言一行老成幹練,毫不含糊。
她提出的條件還是很吸引人的,五年之內,一個皇家公主,能做出多大的事兒來?不過是聽她命令殺人罷了,反正她也需要一個不必天天躲避追殺的避難所。
公主身邊正是一個好去處,江湖上在囂張,也不會同皇室作對,更何況九公主還是孟家堡堡主的外孫女,可謂是無人敢惹。
這樣想著,卻還不知道這是另一個人生的開始的七月,便微微懶怠地拱手,笑了下,“好,請叫我七月。”
七月,這個名字,她沒有想到,之後會伴隨她一輩子。
她也沒有想到,她會那般為一個女子赴湯蹈火,她想,大概是做了太久虛偽的叛徒,想要忠誠一回……
也大概,只是她太想研究寒絲引的毒了,她給自己找了很多完美的理由,並且甘願被其說服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