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
夜無瀾目送夜憐心腳步踉蹌地離去,眼底如被打翻的硯台般,一片濃鬱的墨色。
他冷冷地出聲,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涼薄肅殺。
直直叫身後的林央兒身形一顫,手抖了一下。
“林小姐,本皇子最是討厭——恬不知恥的女人,你若是想博得我的喜愛,這樣做,只會適得其反。”夜無瀾忽然冷笑一聲,“最後一次,放開!”
林央兒面如紙色,瞬間松開了他。
身形往後一趔趄,被“恬不知恥”四個字傷到了。
她垂著頭,長長的眼睫上沾了濕氣,凝結成淚珠,她聲音微啞,“殿下當真如此厭惡央兒麽?甚至連……央兒不顧女兒家名聲地貼上來都能忍心拒之千裡?”
“多謝林小姐的厚愛,只是我眼下無心風月,抱歉,告辭。”夜無瀾微吐出一口濁氣,目光朝夜憐心離去的方向複雜地望去一眼,而後還是握了握拳,朝反方向,宴席的方向走去。
留下林央兒,低垂的臉,在夜色中看不清其神色。
“小姐,小姐,我們……回去吧?”她的侍女早就在一旁假山後守著了,但是沒有聽見林央兒與夜無瀾的對話,隻按照吩咐,夜無瀾走後,她便出來,提醒她該回去了。
只是,林央兒動作不動,像是雕像,然而就在這時,她忽然抬起臉,那張臉上流著兩行清淚,但是眼睛卻水洗過後雪亮驚人,她隻遙遙望著某個方向,咬著牙,猩紅了眼角,一步一步扶著侍女的手往回走。
眼裡,一瞬劃過狂熱與執著之色。
前頭,許貴妃嬌笑著將夜皇哄得龍心大悅,而後她眼睛往下看,似是發現什麽不對勁般,疑惑地“誒”了聲,隨後怪道,“怎麽公主還不曾回來?”
她話音一落,夜皇才從歌舞中回過神來,眼睛看向夜憐心的位置,隨即也是眉梢一擰,“來人啊,去看看公主好了沒。”
唯獨夜無憂在聽到許貴妃“驚訝”地念及夜憐心之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瞧,而後便見她似乎唇角飛快堙沒一絲笑,視線不期然地與……長公主對上。
夜無憂面色一變,心底隱隱升起幾分不妙來。
而當他看向付歡空空如也的位子時,整個人更是面色陰鬱一片,心底的不安攀升至最高點。
於是他不待被夜皇吩咐的宮人有所動作,便對七皇子妃說了句“你在這等我,去去就來”,便立即起身。
“殿下?”七皇子妃不明所以地望著夜無憂腳下生風似地離去,不由看向夜無憂原先旁邊坐著夜憐心和夜無瀾的位子處……皆是空的。
七皇子妃不傻,相反,世家大族出身的她見慣了這些,當即敏銳地察覺到,夜憐心或許是有難了。她與夜憐心這位三公主從前不大熟,但是當她嫁給性情陰晴不定的七皇子後,在最初他不受寵時,是這位小姑子開導她,並撮合她與殿下成為一對琴瑟和鳴的夫妻。
公主,你可不能有事。
……
夜無憂腳下飛快,身後的小廝不禁跟不上他的步伐,心中著實怪異,殿下這突然是要去哪?
而夜無憂卻是面色愈發鐵青,他身在皇室,見識過太多后宮宅院的卑劣肮髒手段,更是明白,女子最重要的,是名節清白。而毀掉一名女子,最快最簡單的也就是毀了她的名節。
母妃與長公主的眼神交流,付歡離席後遲遲未歸,加上之前憐心被小宮女弄髒宮裝……這一切的一切瞧著都是十分合理的巧合,可是這會兒細想,連串起來,卻是令人心中細思極恐。
分明就是付歡起了色心,而母妃推波助瀾,長公主仗勢欺人,使用卑劣無恥的法子,想要逼迫憐心就范!
這比直接求娶要令人惡心不齒得多了!毀掉名節,憐心就是千般不願也只能下嫁給付歡,忍受這份屈辱。
真這是豈有此理!
付歡,你敢動本皇子的妹妹,我就是殺了你也不會讓你得逞的!
幾下便來到了偏殿門口,夜無憂直直一甩袖子便將慌慌張張給他行禮的守門宮女給甩到了地上,瞧她鬼鬼祟祟的模樣,他臉色愈發陰沉,還能不知裡頭是何種情形麽?
“七皇子殿下,您不能進去!”
夜無憂往裡走,那宮女忍著痛爬起來,一把撲上前,將夜無憂的褲腿拽住,面色惶惶地祈求著。
夜無憂腳步一頓,面色冷得可以滴出水來,豁然,腳跟一蹬,便使了力氣,但見下一瞬,宮女如破敗的風箏,直直往後飛去,身子重重跌落在宮殿門前的大理石地板上,頭撞得眼前一花,便暈了過去。
而夜無憂,走近,便聽到裡面傳出的曖昧之聲,越聽越面色陰沉冰冷,腮幫子緊咬,唇線繃直,渾身散發出冷煞的殺氣。
“付歡,我殺了你!”
一掀開簾子,濃重的情、欲奢靡的味道充斥著鼻息中,夜無憂眼角猩紅,目呲欲裂,尤其是在看到紅紗帳內交纏的身影時,他從齒縫中擠出六個字。
“啊——裡面是什麽聲音!”
“公主在裡頭嗎?”
“怎麽會有男子的聲音?”
“天……該不會是……”
夜無憂一把扯了紗幔忙將床上被男子壓在身下的女子一把囫圇地蒙住,只要想到自己漂亮可愛的妹妹已經被付歡這種惡心的人渣敗類玷汙,他心裡便抽痛不已,唯恐妹妹看到他會羞憤難堪,便看都沒看清對方的臉,就將人裹住。
一拳頭揮向此時還沉浸在情、欲、高漲中的付歡臉上,夜無憂提著對方的脖子,便要下殺手,可是殿外忽然傳來此起彼伏的議論聲。
叫他渾身一震,看來,他們不只是想要毀了清白,還想著當眾“捉、奸”,毀掉憐心的名節!
夜無憂死死地咬著後牙槽,咬得咯吱作響,他提著被他一拳打醒,一臉茫然的付歡,恨不得將他大卸八塊!
“啊——”
然而,下一瞬,他聽到女子尖叫聲。
夜無憂一臉“!!!”地望向從紗幔中伸出頭的人……
瞬間呆若木雞。
怎麽不是憐心?
不對,太好了,這女人是誰,出現得真是太及時了!
同樣困惑的還有,已經被幾句引導對白便趕進來的貴婦們。
一臉的驚駭、錯愕和不敢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