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物!一幫廢物!”夜皇重重地將杯子擲下去,砸在夜無瀾的腳邊,滾燙的茶水濺到夜無瀾的衣擺上,瞬間暈染了一片。
但夜皇還是怒不可遏,指著夜無瀾便暴怒地呵斥道,“你怎麽當皇兄的,啊?朕的心兒嬌滴滴的你怎麽能讓她去騎馬?還有,那群侍衛都是做什麽吃的?這麽多人照看不住公主!朕養你們這些廢物有什麽用!”
夜無瀾自始至終都只是微垂首,以恭順又謙卑的姿態,任由夜皇發泄怒氣,對於他的謾罵和無端的指責,也隻淡淡地眨了下長睫,一言不發。
夜皇最恨的便是夜無瀾這打罵不還手的樣子!如果這個孽子反抗,他剛好有理由處理了他……可偏偏!
“父皇,皇妹被馬驚嚇一事,大有蹊蹺,兒臣以為,還是先徹查此事為好。”夜無憂站在一旁,靜靜地欣賞了會夜皇每隔一段時間都會上演的“羞辱”夜無瀾的戲碼,久了,也覺得無趣了,甚至感到幾分厭倦,同樣是父皇的兒子,沒想到夜無瀾這麽多年來,還是得不到父皇一點讚賞和寵愛。
真是……呵,可悲。
但是他想到夜憐心還在昏迷中,便陰鷙地眯了眯眼角,站出來,拱手對夜皇高聲建議道。
聽到夜無憂的聲音,夜皇面色和緩,看向他的眼神都帶著嘉賞,溫和地點著頭,只是神情因為夜憐心受驚一事而有幾分怒色,“恩,還是無憂你有遠見,這事就交給你去辦吧,務必將事情查清楚,若是發現可疑之人,嚴加審問,不能錯漏一個!”
秋獵這麽大的事,若是有刺客混進來,非同凡響,皇帝都是多疑的,夜皇又是個怕死的,自然是在夜憐心出事後第一時間想到自己會不會有危險。
夜無憂聞言拱手,正色道,“是,兒臣謹遵父皇旨意!”
然後退下。
夜皇方才動怒,胸口就有些悶悶的難受了,再看跪在那一聲不吭垂著頭的夜無瀾,更是滿眼厭惡,揮了揮手,“退下吧,別在這礙眼!有空去看看你皇妹醒了沒!”
“兒臣告退。”
夜無瀾淡淡抬手行禮,彎身退了出去。
夜皇撫了撫悶悶不適的胸口,眸子沉沉地望著放下的帳篷的簾子,半晌才握了握拳,對身邊的老太監吩咐道,“去請太醫。”
“諾。”
待老太監退出去,夜皇又若有所思,片刻後,拍了拍手,暗處有人出來,只聽夜皇陰沉低啞的聲音忽而響起,“安排下,明日狩獵時,動手。”
“是!”
……
“嗚嗚嗚公主……公主您快醒醒!”
“公主……”
“別哭了……”夜憐心按了按突突被吵得疼的太陽穴,卻碰到了手掌心的傷,微呻、吟了聲,撐開眼皮子空洞地望著頭頂的紗幔。
守在床邊不住掉金豆子的銀杏聽到夜憐心這輕若蚊蠅的聲音,驚喜望外,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問著,“公主您總算醒了!可有哪裡不適?奴婢去請太醫!”
夜憐心動了動腿,卻感到一陣綿軟無力,大腿很疼,手上纏著紗布,她楞楞地望著被裹成粽子一樣的雙手,“本宮睡了多久了?”
銀杏聞言忙哭哭啼啼地吸了吸鼻子,“公主都昏迷了好幾個時辰了,太醫說公主驚嚇過度……可嚇死奴婢了!嗚嗚嗚……”
“好好說話,別哭。”
夜憐心下意識想要伸手揉揉額頭,但是觸及慘白的紗布時,隻得作罷。
渾身都跟散架似的難受,她不禁苦澀地扯了扯唇角,這身子還真是脆弱得厲害。
“公主渴了吧?喝點水。”金桔端著溫熱的水,慢慢扶著夜憐心,盡量不碰著她的傷手,細致地喂夜憐心喝了點水潤了潤嗓子。
銀杏忙擦了擦眼淚,揚起笑容,“公主睡了這麽久,定是餓了,奴婢這就去拿吃的來。”
夜憐心點點頭。
待銀杏出去後,她看了眼金桔,問,“本宮昏迷後,可有發生什麽事?”
金桔將茶杯放回桌上,拿了帕子給夜憐心拭了拭唇角的水漬。聞言眉眼劃過一絲黯然,眼神閃爍了下就要隱瞞的樣子,夜憐心微淡了語氣,“我要聽實話。”
“回公主……皇上聽說公主受驚昏倒,大發雷霆,將殿下喚去……訓斥了一番。殿下之前來看望過公主,見公主沒事了才離開。”金桔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夜憐心的神色,道。
夜憐心聞言,神色一點一點沉下去,眉眼都染了幾分苦來,她微握了握手,卻碰到痛處,眉尖一擰,沒有吭聲,。心裡卻是有些怨懟父皇的借題發揮和無情來,就算不是親生的,可此時,父皇還不知道皇兄的身世……
對於自己的兒子,尚且可以做到如此,她這個女兒……她也知道他並沒有多真心的疼愛。
明明是她自己逞強騎馬遭罪,和皇兄沒有任何乾系,甚至若不是皇兄,她這會兒還能不能醒來都是未知數。可是父皇卻將一切推到了皇兄的頭上!
等等,她想到自己這次執意個跟來的另一個原因……
前世秋獵……她記得,皇兄為保護父皇,被刺客刺了一劍,未傷及要害,但是也休養了好些日子。
而就是這次救駕,叫父皇對皇兄有所改觀。
不止如此,後來回宮後,父皇對刺客之事耿耿於懷,但查不出個所以然來,所以這事暫且擱置了下來。
但是到後來的某一日,有關刺客行刺的證據一點一點“浮出水面”,且直指七皇兄母妃以及許家後,她才明白,行刺也好,救駕也是,都是皇兄事先安排好的。
她該阻止的,可是她聽到金桔提起被父皇遷怒的皇兄時那同情的語氣,便心裡鈍痛,有個聲音在罵她——
他都活得這般如履薄冰了,你就算想要改變結局,也不急在一時。
不管什麽時候,說好的,都會站在他身邊。
“公主,該喝藥了。”吃過燕窩粥,夜憐心還是維持著一個姿勢,靠著床沉默不言,銀杏不禁關切,端著藥碗進來,小聲地提醒道。
夜憐心看了眼,“拿來吧。”
聲音帶著久久沒有開口的沙啞。
眼下只能走一步是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