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丫頭……活著不好嗎？為什麽要跟著皇兄吃苦赴死……皇兄利用你冷淡你，為什麽你還要對皇兄這般掏心掏肺不計生死……”

  “皇兄，你哭了……皇兄……不要難過……憐心能夠在臨死前看到皇兄為了……為了我流淚……也算無憾了……對不起……皇兄，我好像要……先走一步了……活著很好，可是……沒有皇兄，活著和死了……又有什麽區別……”

  “憐心，不許睡……你睜開眼看看我，你不是說了要去江南水榭，要去塞外北漠嗎？我都答應你，我帶你去，你不要睡……”

  “好啊……憐心哪兒也不去……永遠，永遠陪著皇兄……”

  皇兄啊，對不起，如果，如果能重來就好了，我一定，一定不讓你走上這條不歸路，憐心不能再陪你了……

  我真的好愛你，可是，要走了。

  “不——”

  “嗚。”

  杏粉色紗幔中，少女擁著錦被，驚起。

  “公主，公主，您又做噩夢了？”宮女掀了珠簾，急急走進來，將紗幔掛起，見少女雙手掩面，不禁擔憂地扶著少女，輕聲關懷。

  夜憐心放下掩面的手，姣好柔美的面龐上有揮散不去的愁思，神色有些憔悴，聞言柔聲問，“銀杏，本宮睡了多久了。”

  “回公主，兩個時辰。”

  夜憐心恍恍惚惚地望著窗外明亮的天，微微失神，好似這般明朗的天，她有一輩子那麽久沒有見過了。

  是的，夢裡那如影隨形，前世死去的那一幕幕，這些日子以來一直纏繞著她，最後的記憶也是黑沉沉的天，一望無際的黑暗與濃重的血腥。

  還有皇兄……淒絕的臉。

  夜憐心重生了。

  在那場宮變中為夜無瀾擋了一箭而亡的夜憐心，重生到十三歲這年。

  她初醒來那瞬，望著自己小了許多的手和衣裳，聽著外面小宮女們嬉戲之聲，不敢置信。待她貼身侍女銀杏進來，她望著明顯小了好幾歲的銀杏，才喉間發澀地問了當時是哪一年。

  三天了。

  她才接受自己是真的重生到十三歲這年的事實。

  上輩子活到十七歲，死後卻一醒來回到十三歲，這樣匪夷所思的事情，若說從前她定是不信的，但這個世界連雲玖那樣的異人都存在，她……這也不算詭異了。

  “公主，公主？”

  銀杏喚了好幾聲夜憐心，望著公主眉頭緊鎖，面帶憂愁的模樣，不禁感到疑惑，這幾日，公主好似變了一個人，習性還是沒怎麽變，可是怎麽說呢，公主好像變得沉默傷感了，總是醒來坐在那發呆，一坐就是好幾個時辰。眼裡還總是帶著濃重化不開的悲傷。

  夜憐心呆呆地望著外面的合歡樹，眼神晃了晃，而後又收回視線，十指靜靜抓著錦被一角，“皇兄呢？”

  “十三殿下？”銀杏想了下，不會會錯意，畢竟公主打小就與十三殿下最為親密，她見夜憐心垂著眸神情懨懨，不由眼裡一亮，就明白過來，“公主這幾日可是想念十三殿下所以悶悶不樂？殿下啊，他應該明日就能回來了！”

  夜憐心歪著頭想了下，才想起來，上一世這個時候，皇兄的確是出門了，並且這次回來後……他開始與七皇兄交鋒。

  指甲嵌入肉中，夜憐心嬌嫩的臉上一瞬蒼白恐懼，她想起來，上輩子這會兒，皇兄應該是與間楊暗中謀劃了後來七皇兄與貴妃倒台的一系列事情……間楊，七皇兄……

  夜憐心腦袋一陣陣地疼，七皇兄那陰鬱的眼神，至今還歷歷在目，他質問她為何要助紂為虐，為什麽不幫他這個哥哥……還有七皇兄府上那慘死的幾百口人……

  “公主，公主你怎麽了？”銀杏見夜憐心忽然面色慘白，咬著唇的貝齒深深陷入唇肉裡，用了狠勁的樣子，整個人痛苦又柔弱，不禁慌亂起來。“奴婢去給您請太醫！”

  從一陣陣絞痛的心悸中回來，伸手就拉住銀杏，聲音從齒縫中蹦出來，“別去！”

  銀杏頓住，夜憐心才松開抓著她手臂的手，有些頹然地靠著床，微微喘息著，面色還是很不好。

  “可是公主您的臉色很不好……”

  “無事，只是睡久了，讓金桔她們進來伺候我沐浴更衣吧。”夜憐心撥開自己被冷汗汗濕的額發，聲音很輕，柔婉地拍了拍銀杏的手背，安撫地吩咐道。

  “喏。”

  待銀杏出去，殿內只剩下夜憐心自己時，她抬手按住自己的雙眼，死死咬著牙，心口一陣壓抑，很快便被她驅散——

  既然上天給了她重來一次的機會，那麽她絕對不要讓悲劇重演。

  皇兄，這次，憐心一定會保護好你。

  不多時，幾名宮女魚貫而入，伺候夜憐心沐浴更衣梳妝。

  望著銅鏡中豆蔻年華的少女，夜憐心一陣恍惚，抬手摸了摸還帶著幾分稚氣和肉感的臉，真實地感受到自己重活了過來。

  十三歲的她，才開始抽條，然後將自己按照溫婉賢淑的大家閨秀一點一點學習培養，一是父皇眼裡最不出錯的子女，是夜國人人稱道的公主。

  卻活得不是她自己。

  望著鏡中充滿活力的少女的容顏，她想，這一世，活得肆意些，就像……雲玖那般，快樂點。

  “公主，您看今日想佩戴哪根簪子？”身後，金桔替夜憐心挽了少女的發髻，配著一身粉色的宮裙，粉嫩的妝容，瞧著可不就是還未及笄的少女嗎？

  夜憐心眨了下眼睛，視線掃過自己妝奩台上的首飾，最後視線定格在角落裡躺著的那根金步搖，那是貴妃賞賜的，只是因為彼時貴妃打壓皇兄，她便開始與貴妃疏遠交惡……

  但是現在……

  她還不想與貴妃交惡。

  “這個吧。”心思回籠，指了指那根金步搖。

  “喏。”

  “公主可真好看！”銀杏笑盈盈地稱讚著。

  夜憐心只是淡淡地笑著，寵辱不驚。

  打扮好了後，夜憐心便命人備了點心，然後去翊坤宮，探望七皇兄夜無憂的母妃——許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