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無瀾唇角笑意加深,溫潤的眼眸微眯了眯,“休養了半個月,早好了。”
“那怎麽還咳嗽?”夜憐心無情拆穿,轉過身,將小桌上已經快要放涼的藥端過來,手指觸及的溫度還算溫熱,便強勢地將藥碗往夜無瀾面前一推,“恩,快喝了。”
她這一副不容反駁的樣子,倒是叫夜無瀾有幾分想笑,接過藥碗,一仰脖,便飲盡。
“咳,滿意了?”將空空的藥碗示意給夜憐心看,夜無瀾眉梢輕挑,聲音磁性低沉。
夜憐心卻蹙著眉,“張開嘴。”
夜無瀾:“?”
她擰著秀氣的眉,直接伸手便做了個扳開他嘴的動作,夜無瀾本能地往後一靠,躲開了她的爪子,不解地蹙了下眉尖,“做什麽?”
“我看看你的喉嚨。”夜憐心努努嘴。
夜無瀾無奈,“你又不是大夫,不用看了,皇兄無事。咳。”
只是話音才落,便打臉,咳嗽了好幾聲。
面色也漲紅。
夜憐心便歎氣,“你好好坐著,我去去就回。”
說完,飛快轉身,腳步又急又快地朝外走,一溜煙的功夫,人便走出好遠。
夜無瀾:……
不知為何,感覺這個皇妹愈發沒有大家閨秀的氣質了,當然,是少數時候,且是對著他的時候。
夜憐心說是去去就回,但這一去著實用了小半天功夫。
她去的是廚房。
“張媽,有蓮子麽?”廚房這個時辰本是不做飯的,但有幾個廚娘守著,正一邊摘菜一邊閑聊,夜憐心一出現,幾人便慌忙行禮。
夜憐心抬手示意免禮,領著銀杏就進了廚房,而後問廚娘有沒有蓮子。
廚娘見她一身月白的鬥篷,也不管她要蓮子作甚,隻道,“有是有,公主有什麽吩咐讓奴婢們來就好,別髒了衣裳。”
這麽晚了,三公主怎麽出現在皇子府上?只是這個問題並不重要,三公主與她們殿下關系向來親密,兄妹感情好,無可厚非。
“張媽,麻煩你煲點止咳潤喉的蓮子湯,恩,稍微多加一杓糖。對了,面條有嗎?”夜憐心淺淺笑著,梨渦淺淺的樣子很是動人,張媽聞言忙點頭。
“好的,奴婢這就去做。面條,有的有的。”
於是等夜無瀾撐著額頭不知在想什麽的時候,門再次開了,伴隨著夜憐心輕盈的步伐,食物的香氣也傳來。
夜無瀾從深思中回神抬眸往過去,只見夜憐心手裡端著托盤,笑得明眸皓齒,既溫軟又嬌俏地道,“皇兄久等啦,快看看,我給你做了什麽?”
聞著這香氣,夜無瀾眼裡的笑意加深,手不自覺放下,“面條。”
夜憐心微聳了聳鼻子,眼裡細碎的星光落下,故作失落,“呀,怎麽就一下子猜出來了!”
但笑容卻是愈發甜蜜。
夜無瀾只是溫柔地揚起唇角,目光柔和,眼神將這夜色都熏染得柔軟溫馨起來。
他自然記得這香氣。
夜憐心其實並不擅長廚藝,她煮的面也不算頂頂好的,卻是夜無瀾百吃不膩的美味。大抵是最餓最冷的時候,那個小姑娘給他端來她人生第一次下廚做的面條,味道勉強入口,卻暖人心脾。
夜憐心將筷子遞給夜無瀾,在他對面坐下,雙手托著腮,欣賞他慢條斯理地吃麵條的模樣。
夜無瀾抬眸笑睨了她一眼,她忙眸子亮晶晶地問,“味道怎麽樣?”
“恩……”夜無瀾故意拖長了尾音,而後在夜憐心期待的目光中,轉了下眼珠子,撇撇嘴道,“沒有長進。”
夜憐心:“……”
誰說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就要抓住他的胃的,這招對我這個肚子裡全是壞水的皇兄完全全不管用的好吧==
瞧她一臉苦相,夜無瀾輕抿了下唇角忍住笑,“好了不逗你,憐心的面,永遠都是最好吃的。”
這話不假。
他對於喜歡的東西,便走到黑也認定到底,哪怕遇到更好的。
果然,夜憐心立即眉開眼笑,美目盈盈地凝視著夜無瀾,忽然道,“那,皇兄這輩子就隻吃憐心做的面條,好不好?”
“恩?”
夜無瀾笑意微頓,不解地看向說完這話便一眨不眨地緊盯著自己的夜憐心,眨了下長睫。
沒有應。
似乎在等夜憐心給個解釋。
夜憐心失望地眨了下眸子,眼底一閃而逝的落寞被隱藏的很好,她別過臉,忽然輕歎,“就知道皇兄會喜新厭舊。”
這句很輕,但夜無瀾就坐在她對面,自然是聽得一清二楚。
不禁哭笑不得,放下筷子,“你這話又是從何說起。”
夜憐心雙手揪著鬥篷上的流蘇,微咬了咬腮幫子,心裡一時真的發堵了起來。
方才在廚房,廚娘們本想誇她一句,但那句話卻叫夜憐心忍不住矯情地患得患失來。
“公主待殿下這般體貼入微,也不知日後哪家的小姐能有幸做公主的嫂嫂,這首先啊,在廚藝上就得和公主學學,不然怎麽入得了殿下的眼啊。”
當時她便變了臉色,心裡刺疼。
嫂嫂。
是啊,這世上誰都不知道,她想做的從來都不是他乖巧懂事的妹妹,而是……他的妻子啊。
可就連一個廚娘都在想日後,皇兄的妻子是何等樣貌才情的,而她,在世人眼裡,只能是他那個體貼乖巧的好皇妹。
她離她明明這般近,卻又隔著世俗隔著這許多的障礙,舉步維艱,寸步難行。
只要想到將來有一日,會有人給他做面條,他會溫情地說那是他吃過最好吃的東西……她便鼻尖一酸。
忍不住眼眶紅了紅。
“這是怎麽了?怎麽又哭了?”夜無瀾本來以為小姑娘心思細膩,又想不通不開心了,但一側身,便見夜憐心紅著眼,貝齒咬著唇,隱忍不哭卻已經雙眼蓄滿了眼淚。
不禁心頭一跳,忙起身繞到她跟前,關切地問了聲。
夜憐心美目漣漪地望著他,像隻可憐的兔子,眼裡滿是不安,她吸了吸鼻子,將淚逼回去,嗓音卻啞了幾分,“皇兄……你要是……”
我一個人的就好了。
這話卻怎麽也說不出口,她知道,說出口便將自己最不堪的一面暴露給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