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日,破天荒的,阿綾沒有再來纏著衛長臨了。
雲玖派人打聽了下,才知道那日薛剛和堯光比試之後,堯光被妙手老人懲戒,罰去後山面壁思過了,而阿綾也被妙手老人訓斥一番,雖然禁足解了,但不許她再去尋衛長臨。
至於薛剛,要不是當時他受了內傷,以孟老的脾性,估摸著也不會輕饒了他。
貿然與堯光比武,險些受重傷,還使用了孟老的絕技,孟老氣得上門和雲玖好生一頓牢騷,埋怨起雲玖小時候不跟著他學武,害得他沒有收到滿意的徒弟。
雲玖不由哭笑不得,“外公,你這話就不對了,一月可不是你最得意的弟子嗎?十三門中,也就他能與當年手持第一邪劍,江湖上有鬼羅刹之稱的二月打個平手了。”
她這話倒是叫孟老憤懣不悅的神色稍霽,他白了一眼雲玖,“那是自然,一月可是你外公我手把手教的關門弟子,豈是薛剛那臭小子能比的?就是這麽一個弟子,不也成了你的手下了嗎……如此說來,好事都叫你佔去了,你外公我精心栽培的弟子還是給你做嫁衣用的。”
“呵呵,外公你這話說得,活像個怨婦了。”雲玖將手中快翻完的怪異志放下,美目輕睨,“你就我和雲落兩個孫女兒,有好事不讓我們沾,難道給別人的孫女?”
“咳咳咳……咳咳咳!”
孟老不由心虛,秒懂了雲玖的言外之意,不禁瞪眼,“你這臭丫頭,居然還記著呢!我說多少遍了,那阿綾我只是瞧著活潑單純,性子不錯才高看幾眼,哪有收作孫女的意思?你以為人人都和你一樣,胳膊肘往外拐啊!”
胳膊肘又往外拐?的雲玖:……
見雲玖被他扳回一局說得噎著了,孟老壞心情一掃而光,卻忽然變了臉色,正色喝了一聲,“誰!”
“孟爺爺!是我!”
孟老耳聰目明,袖子一掃,便有勁風掃過,將門震開,而門外,阿綾一臉膽怯地立在那,忙叫了聲。
“阿綾?”
孟老忙收了掌風,才免了阿綾被誤傷的驚險。
阿綾手裡端著藥碗,驚魂未定,水汪汪的大眼眨了眨,有水光漣漪而起,“我,我來給衛後娘娘送藥……正要敲門……”
解釋了她並沒有偷聽的嫌隙,只是孟老太警覺厲害了。
孟老自然是不懷疑她,忙上前有些歉意地拍了拍阿綾的肩,“好丫頭,方才孟爺爺不是故意的,沒傷著吧,啊?”
抬眸對上孟老慈愛關切的眼神,阿綾抿了抿唇角,微含下巴,低低小聲地應,“沒有……阿綾沒事。”
孟老見狀,卻懊惱地摸了摸後腦杓,心道,完了,小姑娘這下鐵定記恨上他了。
不過,阿綾這丫頭沒什麽心眼,又單純心軟,回頭好生安撫哄哄便是,又不是每個小姑娘都像小九,記仇得很。
雲玖靜默地觀望了會,對於阿綾多了幾分審視,心道方才也不知她聽去了多少,倒不是怕別人聽到以為她雲玖在背後說人壞話,畢竟也沒說阿綾什麽,不過是打趣外公罷了。
就是說了,她也不怕別人有想法。
眸光變幻,雲玖展顏輕笑,“外公,你就別嚇她了,讓阿綾姑娘進來吧。”
孟老自是依言讓阿綾錯開進屋。
阿綾端著托盤進來,腳上鈴鐺叮鈴清脆,她面上卻似因為方才的驚嚇而有些蒼白,瞧著極為可憐的模樣。
但她笑了笑,靦腆地將托盤上的藥碗放下,語氣關切,“衛後娘娘,我聽六月姑娘說,你近來心神不寧睡不好覺,想著怕是島上氣候多變,住不習慣,便給你熬了一點靜氣凝神的藥。我醫術不精,還是問過爺爺才抓藥煎的,你不嫌棄才好。”
額,她這小心翼翼生怕她嫌棄的樣子,雲玖倒是有幾分不好意思了。
看了眼桌上的藥碗,還不待開口,阿綾便忙道,“我知道你不喜歡藥苦,所以放心,我加了蔗糖的!”
說完,又抿著唇怯生生地笑著,眼裡閃爍著膽怯。
她有那麽可怕嗎?
雲玖搖頭失笑,沒有動,她向來警惕,她的藥不假手除六月之外的人,喝藥也是玲瓏幾個負責。這阿綾先前也給她送過藥,沒有什麽問題,但她還是習慣性地沒有動。
見狀,阿綾卻垂下眸子,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語氣低落,“衛後娘娘……阿綾知道,你……不喜歡阿綾,其實阿綾也有些……不喜歡……不是,應該說是羨慕嫉妒娘娘,但是阿綾絕無惡意——我只是,只是想和娘娘交個朋友……”
啪嗒,啪嗒。
說著阿綾的眼淚便砸在她腳上黃色的繡花鞋上,在鞋面上暈染開來一朵朵清澈透明的水花來。
雲玖懵了下,孟老卻是不大高興地瞅瞅雲玖,“哎呀小九,人小姑娘又沒惡意,這藥也是妙手那家夥開的藥方,怎麽都不會有問題的,你就給她一個面子喝了有什麽嘛?你們年紀相仿,交個朋友不正好麽?”
被孟老這麽一圓,雲玖不禁沒好氣地睨了他一眼,心道,本來沒什麽,外公你怎麽豬隊友起來?
你這麽一說,我不喝倒成了小肚雞腸了。
無奈地歎了口氣,雲玖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想著這幾日的確是沒有睡好,而六月現在被她派去主要研究調理好衛長臨身子了,她沒有大礙便也不給六月多添麻煩。
想著,便端起桌上的藥碗,輕聳了下鼻翼,藥香味的確不難聞,還帶著幾分蔗糖的清香,她便抬袖,仰脖閉上眼,一口飲盡。
出乎意料的,沒有苦澀,倒是真如阿綾所言,滿滿的蔗糖味。
意猶未盡的舔了下唇角,雲玖便對阿綾露出一個感謝的笑來,“有勞阿綾姑娘了。”
阿綾卻笑得燦爛,眼裡閃著潺潺水光,唇角勾起,望著雲玖面前只剩下點點藥渣和小許藥汁的碗,忙擺手,“不用謝,應該的應該的,衛後娘娘不嫌棄阿綾笨手笨腳就好!”
說完像是極為開心,抱著托盤端走了藥碗,燦爛甜美地向二人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