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3、(番外六)2、黑貓
因為湯圓,冥冥之中仿佛正正重來。安澄和湯燕犀開心之余,杜松林卻是獨自默默神傷。
他雖然也同樣喜愛正正,可是終究,他對警長的感情更深。
警長來家的時候,正是澄澄已經長大,當了律師又當檢察官,工作日以繼夜的時候。以及,他與霍淡如的感情還在蒙昧不清狀態的時候。
警長的到來,給了他最重要的慰藉和陪伴,讓他在那無數孤單一人的晨昏裡,多了最重要的一抹溫暖。
從情分上來說,它仿佛是他的小孫兒。
可是他這樣的話不願當面跟任何人講,也只有湯圓每周三天來他家住的時候,他才會在哄著湯圓玩兒的時候,獨自念叨幾句給湯圓聽。
也許就是因為湯圓不愛說話,所以他們一老一小獨處的時候,杜松林只能讓自己變成一隻話嘮。一來為了不冷場,二來也是希望由自己來帶動小外孫,讓他興許能張嘴說兩句話呢。
作為外公,他自己就是醫生;作為祖母,霍淡如又是心理醫生,所以他們兩個在外人面前總要表現得更加淡定一點,勸大家不必擔心,說湯圓的器官和心理發展都沒有任何的問題,只是他自己不願意說罷了。等到時機到了,說不定你想不讓他說,都捂不住了。
可是私下裡,他們兩個單獨相對的時候,還是從彼此的眼睛裡也看到了擔憂。
醫生難治家人,說的就是這個道理。雖然醫理、藥理都擺得明明白白的,他們也知道如何勸說他人,只是卻都無法讓自己放心。
經不住天深日久這麽在耳畔,湯圓雖然沒見過警長,卻對警長的故事了如指掌,簡直如身臨其境似的,比安澄知道得都詳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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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圓雖然不說話,他該上幼兒園還得上。
湯圓在幼兒園當了半年的安靜的小美男,接下來就是萬聖節晚會。
老師略有擔心,事先跟安澄和湯燕犀溝通。
安澄也明白老師在擔心什麽,畢竟是對孩子來說那麽好玩兒的一個節日,湯圓如果不參加就太遺憾了;可是如果參加的話,難以保證別的小朋友不在玩兒心之下,嚇嚇湯圓什麽的。
畢竟在大人們看來,不說話的孩子,幾乎就是等於內向和膽小的。
湯燕犀回家就扛著兒子進房間,進去就將門反鎖上,看樣子是要跟湯圓單獨談話。
安澄不知兩人會聊什麽,也有點擔心湯燕犀會發脾氣,於是緊張地跟過去,守在房門前,焦慮地直啃指甲。
這一幕被解憂看見了。
解憂因不是湯燕卿親生的骨血,又因為是皇甫華章的孩子,再加上東方人的黑發之下卻生了一對碧眼,於是每次湯家有聚會,總會有人對解憂表示出好奇和驚訝。
盡管湯家人和時年事先都盡全力做了預防,卻還是難免會有類似的事情發生。
於是解憂也漸漸喜歡在人多的時候,自己一個人在大宅裡遊蕩。
古宅幽深,她又身量嬌小、走路無聲,另外再加上那一對天生碧眼,便冷不丁看上去就像一隻狸花貓一樣。
解憂從樓梯夾角裡無聲地站起來,倒把安澄也給嚇了一跳。
安澄嚇一跳的同時,卻見那孩子眼底幽光一閃,安澄便知道自己錯了。她急忙先松開手,兩手敞開走上前去,輕輕擁住解憂小小的肩膀:“呦呦,對不起。是我自己擔心湯圓的事,擔心得太專心,沒留意你來了。不是你嚇了我一跳。”
解憂這才悄悄地松了一口氣,探頭朝湯圓房間方向看:“他,怎麽了?”
安澄便將幼兒園萬聖節晚會的事情說了。
沒想到解憂碧眼眨動而笑:“他不會被嚇到。”
安澄微微一怔。她也聽過母親安然講起,那天送湯圓回湯家,在湯家門外邂逅解憂的一幕。
安澄便蹲下來,握住解憂的手:“呦呦,你告訴安啼,是不是有什麽安啼不知道的事?”
解憂點了點頭:“他不怕我。”
安澄迷茫地眨了眨眼。
解憂又說:“你們都怕我,他不怕。”
一句話說得安澄心下難過,她忙搖頭:“呦呦錯了,我們沒有怕你,全家人都不是怕你。”
解憂努力笑笑:“我明白的。你們只是都不能確定,我將來長大後,會不會長成爹地那樣的人。”
安澄的心又跟擰了一把似的疼。當年她作為檢察官,也親自出庭指控皇甫華章,所以也可以說解憂失去父親,不能與她完全無關。
她倒暫時忘了對兒子的擔心,隻將解憂小小的身子抱進懷裡:“我們不會的。你是呦呦,是我們最疼愛的小侄女。”
為了解憂,湯燕卿甚至早就跟家人打好了招呼,說不想額外要孩子了,以免解憂敏感。
解憂這才淺淺地微笑:“我是說真的,我偶爾出現的時候,會嚇你們一跳;可是不管我是怎麽出其不意地出現,湯圓都沒被嚇著過。”
解憂指著湯圓房間的窗:“他甚至在那衝我笑。就好像我的把戲沒逃過他眼睛,他早就知道我會從哪裡鑽出來一樣。”
解憂又眨眨碧眼:“他會衝我叫‘喵’,他還會把他自己的餅乾掰碎了喂給我吃。看樣子他是真的把我當成貓了。”
安澄啞然失笑:“他還把餅乾掰碎了喂給你吃?”
解憂老氣橫秋地歎口氣:“嗯,貓糧就是那樣的。”
這樣一面的兒子,是安澄從未看見過,甚至都不敢想象的模樣。原來兒子在安靜之余,還有這麽一點小壞壞?
解憂勾了勾櫻桃似的小嘴兒:“我也不服他,有時候就故意跟他躲貓貓。我盡我所能神出鬼沒,他卻總是穩坐釣魚台,等我出來。嗯哼,我都嚇不怕他,我就不信他們幼兒園幾個P大點兒的小孩兒,穿點血淋淋的衣裳,就能嚇怕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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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澄微微怔住,唇角卻不自覺揚起。
雖然解憂的話不足以打消她身為母親的憂慮,可是解憂的話卻也確實讓她不再那麽緊張了。
她索性擁住解憂問:“那你呢?萬聖節準備好了服裝、道具和節目了麽?”
安澄當然相信時年和湯燕卿會幫解憂準備得好好的,可是她還是忍不住關心。
解憂點點頭:“想好了。其實還是你們大家給我的靈感。”解憂俏皮地眨眨碧眼:“我要扮黑貓。”
反正湯圓在家裡隻肯說一句話,就是把她當成貓;反正在外人眼裡,帶著皇甫華章血統的她,的確如一隻黑貓一樣善惡難測。
安澄難過,將小女孩兒擁得更緊些。
“知道麽,我就養過一隻黑貓,它叫‘警長’。我很愛它,把它當成自己的孩子一樣。它與眾不同,愛好都是‘作死’,比如陪我吃韭菜合,用咖啡渣當貓砂……”
“我後來才明白,不是它自己作死,是它太愛我,才會不顧自己,陪我做一切我喜歡的事……或許就是因為它早知道,它沒辦法陪我太多年……”
安澄說著說著都要哭了,她急忙眨眨眼,努力笑起來,才又說:“在中國,孩子們都看過《黑貓警長》,都相信黑貓是正義的化身。原因麽……可能是因為中國古代那位著名的青天包拯,就是黑臉的啊!”
卻沒想到解憂倒是嫣然一笑:“典故不是這麽來的。是《周易》中說‘玄貓,置南門,辟邪物’。”
安澄只能張大了嘴巴。
別的小女孩兒在這個年紀只會抱著洋娃娃撒嬌,解憂卻已經讀過《周易》。或許,這就是皇甫華章的女兒才能做出的事吧?
“那……你媽媽和湯爸爸都同意了麽?”安澄小心地問。
湯燕卿是行為分析的專家,如何會不明白,透過這一選擇,會折射出解憂心中何樣的陰影呢?
解憂聳了聳肩:“還沒跟他們說。”
安澄有些為難,真想飛奔下去告密,可是……她深吸口氣,拍了下膝蓋:“扮成黑貓也好啊,不過M國電影裡的貓女什麽的已經不稀奇了,所以說不定你會撞衫的。不如我幫你出個主意,咱們黑貓還是黑貓,卻換個形象。”
解憂揚眉:“什麽形象?”
安澄點頭微笑:“我們當神。呦呦,知道古埃及神話裡的貓神——也就是女神貝斯特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