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3,靳大律師,就不怕我好了,回過頭來和你搶女人嗎?
蘇暮白活了三十年,一直優秀,一直出類拔萃,他總能讓自己成為人群中的驕子,成為閃亮的聚焦點。
他有他的夢想,他的夢想藍圖裡,有一個女人,貫穿始終,是他的精神支柱,更是他奮鬥的動力。
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自己習以為常的正常生活,會一再的被打破:
婚姻自主權被剝奪,沒關系,他努力努力,只要自己足夠強大,時來必運轉。
他被人視為負心漢,沒關系,他忍一忍,總會有沉冤得雪的一天。
他不得不離她遠遠的,不能關心,不能守護,不能愛她,沒關系,時候到了,他們終還可以破鏡重圓……
對的,破鏡重圓,一直就是他奮鬥的最終目標。
可是,她嫁了,他殘了,方向沒了,一切意義,不複存在了……
從來沒遭遇過挫折的他,這一次真的是踢到鐵板了。
這女孩子說的沒錯:渾渾噩噩這麽些日子,他一直在麻痹自己——沉迷過去,與現在的他來說,是唯一的止痛劑。
可它治表不治根。
特別是在蘇錦來過之後,他的痛苦,沒有減輕,反在與日據增……
可他不知道要如何去止痛。
心,就像被架在火上烤。
面對自己破爛的身子,他不知道出路在哪裡,看著電腦裡過去的自己,過去的愛情,它只能讓自己痛得無法呼吸。
他的意識,一直是糊裡糊塗的,像在夢裡,又就像在現實裡……
這一刻,兩盆水,數句話,竟有醍醐灌頂之效。
他羞愧紅臉的同時,呆呆的望著天花板,反省起這些日子的灰心喪志。
是啊,身殘又如何,心殘了,才可悲。
一個人,如果沒了追求未來的勇氣,就等於死了——他就甘心,就這麽讓自己死了嗎?
不甘的。
他閉了一下眼,又抹了一手水。
如果他的生命裡,沒了蘇錦,至少,他應該為爺爺奶奶保重——讓白發之人為自己操碎心腸,蘇暮白,這是你該進的孝心嗎?
不!
不該的!
蘇錦說的其實都對:“就算你坐在輪椅上,你依舊是最出色的那個。只要你願意……”
是的,只要他願意,他還是能做到最出色的。
只不過,在聽聞蘇錦另嫁,在自己發生車禍之後,他失去了動力和勇氣。
原來,說到底,他再如何出色,如何堅強,骨子裡也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面對人生巨變,會彷徨,會害怕,會不知如何是好,會鴕鳥的龜縮……
“小錦呢……”
沉默半天,他終於開口。
再睜開眼,眸光澄亮了,聲音也低柔了,不再怒發衝冠,而變得冷靜異常。
這樣一個轉變,讓蕭璟歡一怔,意外極了。
“靳恆遠也來了吧!”
他再一問。
“呃……都來了。”
她心想:這是怎麽一個情況。
“麻煩你去把陳特護叫進來收拾一下,我……需要整理整理。”
現在的他,一身狼狽,太不合適見客人了。
特別是見靳恆遠。
他不能在這個男人面前輸了一切。
“你……想通了?”
蕭璟歡歪著頭打量著。
這麽快就想通了?
是她本事大嗎?
“不是你本事大!”
靠,這人能讀心嗎?
“是我自己想清楚了。”
有些心結,不是別人說一說大道理就能說得通的,主要還在於自己。
蕭璟歡翻了一下眼,這男人,真能氣她。
不過,能這麽快就想明白,至少說明他還有得救。
“你等著。我去叫。”
她轉身,噔噔噔走了出去。
門外頭,蘇錦早急得直踱步,要不是靳恆遠攔著,她早衝進去了——裡頭兩個人都爭執起來了,也不知道歡歡做了什麽,竟把好脾氣的暮白氣得怒吼成那樣?
“我們還是進去看看吧!”
蘇錦和攔著門的靳恆遠商量,得來的是,很堅定的搖頭。
“耐心等著。”
“恆遠……”
“你心慈手軟……進去幫不了忙,倒不如由著歡歡鬧一鬧,有用沒用,就權當是活馬當死馬醫……”
“可是……萬一歡歡沒個輕重呢?”
“他都已經這樣了,再嚴重,你覺得還能怎樣?”
好吧!
蘇錦隻好等著。
終於歡歡也走了出來。
“歡歡,怎麽樣?”
“大功告成!”
蕭璟歡笑眯眯的:
“他想通了!”
“真的?”
蘇錦眼睛一亮。
靳恆遠斜眼看著。
“那當然,我蕭璟歡出馬,有什麽是解決不了的?”
不吹白不吹。
這是從哥哥那裡學來的。
卻接收到了哥哥涼涼的一瞥,連忙收住得意忘形之色,又見嫂子要往裡衝,忙攔住:
“嫂子,你不能進,他要找的是特護。”
“我為什麽不能進?”
“呃,反正是他要求的。他要梳理一下,現在只見特護。嫂子,你呢,還是先別進了,在我哥面前,咱們都得克制一點,要不然我哥會吃醋……不管你存的是什麽樣的心思……對吧……”
為了阻止她進去,蕭璟歡拿靳恆遠大作文章起來。
做哥哥的自是了解妹妹的,想來裡頭的情況,不太合適讓蘇錦瞧見吧,靳恆遠立刻就把老婆給牽了過來:
“就等等吧!不差這一會兒。男人都是死要面子的。”
好吧,這話多少有點道理。
蘇錦勉勉強強點下了頭。
*
這一等就等了有一個小時。
正當蘇錦覺得自己這是要等不下去了,走道那邊,蘇暮白坐著輪椅由男特護推了出來,身上已煥然一新,澡洗了,頭髮清爽了,胡髭剃了,衣服換了……迎面不再是惡臭撲臉,而有一股熟悉的清香飄了過來。
“小陳,房間裡麻煩你清理一下了!”
他轉頭溫溫的對那特護說。
聲音還是那麽的啞。
“不麻煩。”
那特護轉身進了房間。
蘇暮白回過身,看向急步過來站定在面前的蘇錦,她臉上皆是不確定;其後,靳恆遠單手抄袋,守著,目光帶著探索之色;至於那個潑了他滿身冷水的丫頭,正賴在沙發上,沒理這邊一下,耳朵裡塞了耳機在聽音樂。
“暮白。”
蘇錦小緊張的叫了一聲。
“坐吧,我沒事了!放心,我已經想通了,以後不會再自暴自棄了……這段日子,是我犯傻……從今往後,不會了……”
神智很明白,言辭很清楚,除了臉孔比起以前消瘦太多,除了眉目之間,略顯疲憊,這一次見面,比起上一回,他的精神狀態好太多太多……
“這麽說,你是願意去治病了?”
她滿懷欣喜,卻問的很小聲。
“其實希望不大的。這我心裡很清楚,這輩子,如果我想從輪椅上重新站起來,很難了……”
蘇暮白說的很冷靜。
“再難也得去嘗試……”
蘇錦急著叫斷。
“所以,我會去嘗試的。
低頭,撫了撫那沒多大感覺、正在一步一步枯萎的雙腿,他終於決定去正面面對了。
“太好了。你能想開,真是太好了。”
一道明亮的歡喜的光芒,從她眼底爆射出來。
她衝動的上去,抓住了他的手:“暮白,一起去上海吧!恆遠給你找了專家,去會診一下吧!”
蘇暮白低頭看了一眼那隻手,白白淨淨的手指上,光禿禿的……並沒有戴戒指——上一次沒有,這一次依舊沒有,靳恆遠這是什麽意思。
他眼神不由得不快的眯了一下,衝靳恆遠瞄了過去:
“是嗎?還好心的給我找了專家?靳大律師,就不怕我好了,回過頭來和你搶女人嗎?”
靳恆遠立刻感受到了那來自雄性爭奪雌性、千古不變的不善。
還沒等他反擊回去,另一個聲音搶著幫起腔來:
“拜托,蘇家哥哥,雖然你顏值還不錯,能力也不錯,雖然你也曾經近水樓台先得月,可問題是,那麽多的機會擺在你身邊那麽多年,你沒有好好珍惜,如今錯過了,你覺得你還能和我哥搶我嫂嗎?你要搶得過,今天,我哥就不可能帶著我嫂來了……”
蕭璟歡在那裡白著眼,一語道破真諦。
蘇暮白:“……”
這丫頭這張嘴,能不這麽刻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