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千琉只是端坐如常,完全不懼怕風國皇帝的打量。看起來,是一副行得正坐得直的模樣。
半晌,皇上直接說道:“既然太子對朕的怡公主有意,朕自然願意成人之美。皇子公主,自古以來便是天造地設。太子儀表堂堂、為人謙恭謹慎,朕對太子甚是賞識,早有招為良婿之意。太子瞧上了朕的怡公主,這是好事,為何要偷偷摸摸地私下相見?豈不是太有失禮數?”
雷千琉剛要開口解釋,皇上便繼續道:“只是事情已經發生了,朕便隻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為你二人促成了此事,以息事寧人。這事兒耽擱不得,若是時日久了,你二人再給朕做出什麽膽大妄為的事情來,朕的顏面可掛不住。”
“這樣,朕今日為你二人賜婚,讓欽天監趁早選定了吉日良辰,你迎娶怡公主回雷國去。了卻了你心中所圖,樂呵呵地來,樂呵呵地回去。”
皇上雖是做著安排,但語氣和神態都是頗為不悅。依舊沒有給雷千琉說話的機會,便繼續道:“朕希望太子能明白,既然朕做出了這一番表態,全然是出於要與雷國交好之意,而不是衝著太子的舉動。若是衝著太子這還沒求親就背地裡和怡公主私會之舉,朕一定不會把女兒嫁給你。所以從朕下旨、到迎娶怡公主的這一陣子裡,朕希望,太子能本分一些,不要再與怡公主相見。”
皇上說完,靠在椅子上,等著雷千琉的回答。依舊是面色陰沉,頗有不悅的樣子。
剛才雷千琉幾次要開口,都被皇上給打斷了。現在皇上等著他開口,他反而一時愣住了,不知道該說什麽。
風國皇帝說得這一番話,其中所涉及到的事情實在太多,讓他一時有些抓不過來,不知道該從哪一處入手。
風國皇帝這般直接下了定論,連後續的事情都想好了,反而讓他辯駁不得。看這老頭兒一副滿臉不悅的樣子,心底裡,顯然已經認定了他要吃風北怡的豆腐。
真是好笑,你那女兒是個什麽貨色,你自己不知道麽?本宮身邊多得是美貌佳人,又不是沒見過女人,怎麽可能對她有什麽想法?
但風國皇帝認定了,這事兒可就不好辦了。如果他要解釋,說並非看上了風北怡,只是恰好路過遇見了,那老頭兒一定會問,好端端的,不和風北麟他們在沁芳閣,自己跑到後花園去幹什麽?而且後花園那麽大,怎麽就恰好在清風亭那邊遇見了?
只要稍微有點兒腦子的人,都能想得到,他就是故意找過去的。
但如果說,他其實是瞧上了風北凝,故意去找風北凝的呢?
那不是擎等著惹惱了風國皇帝?
這老頭兒就會以為,你看著碗裡的想著鍋裡的。朕為你和怡公主賜婚,你不要,還想要凝公主?難道我們風國皇室的女兒,要由著你挑選不成?
所以即便他解釋了,風國皇帝也不會把凝公主嫁給他。一時惱怒,一定會給他放下狠話。告訴他,若要娶,便娶風北怡,如若不然便別娶。
到時候鬧翻了呢,老頭子直接修書一封給他父皇,就說他在風國都城行事不端。先是勾搭了怡公主、後又想娶凝公主,實在視風國皇室之顏面於無物,讓人忍無可忍,隻得拒絕了這聯姻的請求。
那時他可是有口也說不清了。
縱然父皇能猜到,這或許是風國皇帝不想嫁女兒的推辭,但父皇也一定會責怪他,為什麽會讓風國皇帝抓著了把柄、為什麽讓他能找到這一番推辭來。
沒等到雷千琉的立刻回答,皇上已經傳了李忠貴進來,為他研墨。不一會兒的功夫,已經提筆開始親自寫賜婚的聖旨了。
自然是要寫,是雷千琉向他求娶七公主風北怡,他便就此促成了此番姻緣。
寫完,放下手中之筆,看向雷千琉:“聖旨一下,朕希望太子能以禮來做正式的求娶。這道聖旨,朕先讓忠貴念給你聽,回頭兒再傳到怡公主的宮裡去,算是給你們兩個一顆定心丸。但真正昭告天下,還是要在太子的聘禮下到未央宮之後。太子不要以為,你先和朕的怡公主暗通款曲,於禮數上便可怠慢我風國。朕這麽說,太子應該明白吧?”
雷千琉腦海中的念頭千回百轉,幾次想要衝動拒絕,但最終還是由理智給壓了下來。
也不知道皇貴妃聯合著這閹人一起,和風國皇帝做了什麽添油加醋的描述,但即便風國皇帝此時這不算友好的態度,都是強壓著怒火之後的和緩之舉,這點他還是看得出來的。
所以若是自己不識相,在風國皇帝自以為先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自以為已經退讓到極限的時候,他再說什麽拒絕之舉,接下來的合作也就不要繼續了。出使風國一事,定然被他給搞砸了。
見雷千琉不說話,皇上故意以為他不明白,略有些笑臉地、強撐著耐心地解釋道:“朕也聽說了,太子向來愛美人兒。於美人兒方面從無自製之意。瞧上了怡公主,自然是先可著心意來。估計是想著,最好讓生米煮成熟飯,這樣才能將此次和親之事徹底落實。”
“但朕不能讓你真的把生米煮成熟飯,所以在今日,可以給你一個保證。下一道聖旨,讓你知道,最終一定能娶得美人歸,只是時日早晚而已……這樣吧,朕再給你一個保證,盡量在一個月之內讓你帶著怡公主出城,趁早了卻了你的‘心事’。”
皇上故意加重了“心事”二字,很有深意。這“心事”二字,指的是,雷千琉對怡公主的佔有之意。雷千琉自然也能聽得明白。
雷千琉聽著,心裡暗罵風國皇帝是個老糊塗。
心想再好色,我也是一國太子,眼光可是高得很。對你那七女兒,我怎麽可能有什麽猴急的心思?
我是猴急不假,但那是為了你的六女兒,和你的七女兒可毫無關系。
可他瞧不上風北怡,卻不代表她老子就瞧不上她。畢竟都是自己的女兒,而且風國皇帝一定和父皇一樣,不怎麽關心自己這些子嗣的情況,所以對風北怡的性子不甚了解,覺得自己的女兒模樣性情都好得很、人見人愛呢!
拋卻了風國皇帝這點錯鴛鴦譜的糊塗不說,隻說風國皇帝的這一番安排,的確是仁至義盡、頗為退讓。
皇貴妃一定將他和風北怡的“私會”說得十分惡劣,風國皇帝聽了,在明知道有人暗地裡,膽敢對他女兒圖謀不軌的情況下,卻還能為了息事寧人,而給他吃一顆定心丸。不是抓著了他的把柄便好一番質問,可見風國真的挺在意這一次和親。
他到風國的這一陣子裡,風國皇室上下,之所以對他百般怠慢,其原因,反而是想要和雷國進一步合作。平日裡怠慢歸怠慢,到了真招兒上,還是想要和和氣氣地促成此事。
不然風國皇帝也不會強壓著不滿,變了態度地給他這一番解釋。
這事兒鬧得,皆因誤會而起,但他卻偏偏解釋不了。
要麽,就是不顧後果地說出真相,直接向風國皇帝求娶風北凝;要麽,就是也別解釋什麽真相了,直接拒絕了風國皇帝在今日所說的所有提議,說過一陣子再說,於日後再圖解釋之機;再者,就是按照風國皇帝所預料的、該有的結果,領了他的情,對他的安排盡數應承下來。
不管選擇哪一種,對他而言,都是憋屈得很呢。
怎麽選、怎麽走都是錯的。
既然怎樣都解釋不清楚,那麽,就只有去追求一個好結果。
好結果就是——和和氣氣地完成這一次和親。
“殿下?殿下?”李公公見雷千琉愣神兒了好一會兒,特意輕聲提醒。
“陛下恕罪,小王是在想著下聘禮的事兒呢。一時想入了神兒,竟是怠慢了陛下的話。”雷千琉忙回過神兒來,說得相當誠懇。
皇上便也順著雷千琉的態度下了台階兒,略帶著些滿意地說道:“太子肯用心,這是最好不過。如此,朕也就不多留你了,你回去準備了聘禮來,朕即刻讓未央宮這邊做準備。”
說完,還不忘笑著提醒道:“這幾日,可切莫錯了規矩啊。”
“陛下放心,小王心裡是有分寸的。”雷千琉隨意敷衍了一句。
“忠貴,送太子出去,隨即將聖旨頒到清宜宮去,讓怡兒也放下心來。”
“是。”
李忠貴應了一聲兒,引著雷千琉往禦書房外走。
雷千琉向皇上施了禮,隨著李忠貴出了禦書房。
看了那聖旨一眼,心下很不是滋味兒。
如此一來,可就算答應了要求娶風北怡,也等於在風國皇帝面前,承認了他對風北怡有意思,而且還不顧禮數地約她私下見面。這啞巴虧吃的,真是憋屈得很。
“公公倒騰閑話的本事倒是不小啊……”雷千琉陰陽怪氣地說了一句。
“嘿嘿……奴才只是對陛下盡忠,不願做欺瞞陛下之事而已。”李忠貴含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