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容菀汐隻說了這麽一句。
其實倒也不急,只是好奇罷了。擔心去得晚了,這事兒就解決了。
就算宸王並不在意她的身子於實際上是否清白,但卻一定在意她在外面的名聲。這可是王府的臉面。所以宸王是一定會想辦法應對的。而且……她相信宸王,一定能應對得極其得當。
只是一時有些好奇,想要看看他在公堂上會怎樣運作罷了。
已至亥時,大多數人家都熄燈準備睡了,但那升堂鼓一敲響,“威武”之聲一起,還是會在附近引起不小的動靜的。那些還未睡著的人們,少不了好信兒地出來觀看。
如此漆黑深夜,自己裝成小廝混跡在其中,是不易被察覺的。
回到昭德院,容菀汐找了之前和宸王去淑女坊穿的那身小廝衣裳,很快地給自己梳了個小廝的束發。找了個沒寫字的素燈籠點著了,交代了初夏一聲,“我去府衙,你早些休息”,就出了門兒。
“小姐,奴婢隨您一起去吧……”初夏追了出來。
“你穿這身衣裳不方便,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丫頭。我自己去就行了,你早些休息。”
“可是小姐,天已經這麽晚了……”初夏很不放心。
“沒事兒,府衙那邊一定熱鬧得很。更何況京都城裡很太平,我又是這樣一身打扮,不會有事兒的。”容菀汐道。
初夏還是不放心:“奴婢去找人借一身小廝的衣裳。”
“好了,別鬧了,再耽擱下去,好戲都演完了。你快回房去,別囉嗦。”容菀汐笑道。
說著,已經快步出了院門。
容菀汐到了後門兒,有在一旁小屋裡守夜的家丁來前詢問,容菀汐亮出了自己的王妃府牌來。家丁施了一禮,便讓她過去了。
出了宸王府,一路快步往府衙那邊走去。
到了府衙門口兒,只見掛著“太子府”和“宸”字大燈籠的馬車,停在府衙旁的大石獅子附近。府衙院門口兒,已經圍了一眾圍觀百姓。
府衙門前亮著燈籠,容菀汐滅了自己的燈籠,湊到人群中去。好在圍觀的人並不是很多,容菀汐很輕松地擠到了前頭兒。自然不是在那人群正中,而是在最邊兒上的位置。有府衙的門柱擋著她的臉,況且燈下黑,裡頭兒的人是看不清她的。
院兒內和大堂裡,都是燈火通明,除了看不清人臉之外,裡面的情況,容菀汐還是可以看個大概的。
宸王穿著一身月白色錦袍,坐在堂下右首的一張高椅上,太子則是居左而坐。
有太子和宸王在,府尹是不敢上座的,因而只是在堂中轉悠著,化解了這一番尷尬。
堂下,跪著的是兩個江湖打扮的壯漢,和一個行商模樣的人。
堂內很靜,並沒有什麽喧囂之聲,只是那兩個壯漢偶爾說幾句話,看到有主簿在一旁小桌兒上,根據他們的話在做著修改。好像是在作畫兒。
堂內安靜,外頭兒圍觀的百姓們也安靜起來,沒有什麽議論之聲。
容菀汐隨這些圍觀的百姓們一起,靜靜等著……
公堂內,宸王悠然地坐在椅子上,看了斜倚在椅子上眉頭緊鎖的太子一眼,並未說什麽。
察覺到宸王的目光,太子也看了他一眼,卻也沒有說什麽。
如今堂下跪著的這兩人,並不是他安排的,今晚連夜開堂審案,也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老三好大的手筆……”太子心念道。
他是聽著府衙裡的人來報,說是人犯已經抓著了,大人正在審理,問殿下要不要過去。這才知道這事兒的。
以嶽槐的本事,如何能抓到那莫須有的江湖人?更何況即便抓著了,卻也不必連夜審理吧?很顯然是老三的意思了。
但即便聽了老三的授意,嶽槐卻也不敢全然瞞著他了結此事,還特意派人過來告訴他。是想著兩邊都不得罪呢,這世上哪兒有這麽好的事兒?
你聽了宸王的命令,那便是宸王的人。以為賣個好兒給本宮,本宮就能領你的情?
呵呵……這位嶽大人之所以兩邊押寶,是因為他兩邊都吃不準,不知道這一場角逐到底誰能贏。而他居然能看得出,其實宸王也在這江山之逐之中,就已經說明他是個極聰明的人了。
太子看了宸王一眼,老三這麽急著搶在他之前了結此事,不惜自己找了死士來,為他收拾爛攤子,為的,可是容菀汐的名聲兒。
不然即便這事兒由著他自己解決,也不過就是明後兩天的事兒。隨便找了兩人來,認了罪,說偷了太子府的財物,辱了擄走美人兒們的身子,這事兒也就結了。如此了結,對老三唯一的影響便是——他的王妃丟了名聲。
所以如今老三這般替他勞心勞力來善後,為的,也不過就是挽回宸王妃的名聲而已。
老三對這容菀汐,可當真上心得很呢。
又過了片刻,主簿已經在這兩個“歹徒”的描述下,畫完了三張畫兒。
主簿把畫好的給他們看,問道;“是這三個女子嗎?”
“差……差不多兒吧!其中一個臉上長著黑痣的人道。
另一個人看了,也點點頭:“官爺,我們也就能說到這個程度了。畢竟我們也不是那些讀書人啊,沒有那把美人兒說活的本事啊!”
嶽槐點點頭,從主簿手中結過了畫像,雙手奉給太子:“殿下,這就是他們糟蹋的那三個美人兒了。”
“哎哎……大人,話可不能亂說啊!我們兩個只是小嘍囉,這種好事兒,怎麽能輪到我們身上啊?可不是我們糟蹋的!”那臉上長著黑痣的人道。
太子瞧著他們兩人,雖說是一副江湖草莽的做派,但眉宇間氣宇軒昂,豈是那些江湖草莽可比的?
不免搖頭笑笑:“老三啊,你可真是下血本兒了。”
這事兒走到此刻這個份兒上,其實也沒必要遮掩什麽。只是不過分明說就是了,一句玩笑,說說無妨。
宸王笑笑,也不否認什麽。
太子仔細看了這三幅畫像,點點頭,道:“好了,本宮知道了。”
那長著黑痣的人道:“太子殿下,您明鑒哪!這三位夫人,真的不是我們哥倆兒糟蹋的,都是他們乾的!他們原本還打算糟蹋了宸王妃和其他兩個美人兒呢,但是因為分贓不均,打起來了。我們這兩個小嘍囉,就只顧著逃命,哪兒有心思做這事兒啊!”
太子笑道:“壯士,方才你已經說過了,宸王妃並未受到侮辱,你們甚至連碰她一下也不曾。本宮和宸王,還有嶽大人,以及在場的衙役們、門口兒的百姓們,都聽得清清楚楚了,你何必非要再強調一回?如此刻意,反而不妥當啊。”
太子全然是玩笑之意,但言外之意,顯然是在說,這人是故意來摘清宸王妃的。
長著黑痣的人故作不解地撓撓頭,道:“太子殿下,總之小的二人,真的就只是跟著大哥們跑腿兒的小嘍囉而已,我們進了太子府,甚至連拿東西的機會都沒有啊!都是他們裝好了,扔給我們幫忙抗著而已……太子殿下,您千萬息怒,就饒了我們兄弟的性命吧……”
說著,磕頭如搗蒜:“求太子殿下開恩哪!太子殿下饒了小人兄弟二人,小人們必定日日為太子殿下祈福……求殿下開恩哪……”
另一人也隨著他連連叩頭。
太子笑笑,將這三張畫扔在一邊兒,起身道:“行了,既然人已經抓住了,該知道的本宮也知道了,剩下的事兒,就由嶽大人處置吧。本宮也乏了,明兒還要上早朝呢……”
見太子要走,嶽槐忙深深施禮,恭敬道:“微臣恭送太子殿下……”
宸王也起身,懶懶地伸了一個懶腰,道:“知道本王的王妃沒有被人碰到,本王也就放心了!哎呀……這下可以回去睡個好覺了……大哥,等等我,咱們一道兒出去。”
“下官恭送宸王殿下……”嶽槐直起了身子,再次深施一禮。
宸王隨著太子闊步出門兒。
容菀汐見宸王迎面而來,皎月之光、燈籠之光,將他本就清俊的身姿拉得更長了些,不知怎的,容菀汐心內有一瞬觸動。
即便並未聽到審問的全過程,但從堂內剛剛傳出的那一陣對話中,容菀汐已經聽出了,這兩個所謂的歹徒,是宸王找來的,之所以連夜審案,只怕也是宸王的安排。而他為的,是守護她的名節。
不管他這樣做的出發點是什麽,最終受益的,都是她。而他這麽做,也的的確確可以稱得上守護了她。
宸王走到府衙院門口兒,不知怎的,目光竟在這些圍觀百姓們身上掃了一眼。這一眼,便看到了那個躲在門柱之後的,只露出上半邊臉,正瞧著他的容菀汐。
宸王一愣。她怎麽來了?還是這副裝扮……
但隨即,卻是看著她笑了。
容菀汐不料宸王會向自己這邊看來,因而剛才一直都是肆無忌憚地打量著他。可誰知他的目光忽然掃來,一時竟是無可躲避,兩人的目光,就這樣撞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