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菀汐見房門沒鎖,這麽輕易就開了,便知道這可能不是一個很重要的地方,只是恰好所處之處有些隱蔽罷了,便隨著紫雲蟒進去。
借著月光,容菀汐找到了油燈的所在,用身上帶著的火折子點亮了油燈。屋裡瞬間通亮起來。
這房舍雖然也是紫玉建造,但並非是白玉的內裡,而是和普通房間無異,只是裝飾得相當雅致。很多地方都覆蓋著一層灰塵,可見許久沒有人過來了。
容菀汐在房中打量一圈兒,忽的,目光落在了小書房裡,對著窗子那面牆壁上掛著的一副畫兒上!
那畫像上的人臉……
容菀汐端起燈台走過去,站在這幅畫下,仔細看著……
畫上畫著的,是一個站在雪地裡的女人。女人穿著一身紅色的披風,眉眼間,有一抹淡淡的憂愁……她的臉……
容菀汐摸了摸自己的臉,頓時,身上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她的臉,怎麽和自己的臉,如此相似?
看著畫像上女子的面龐,容菀汐的手都有些顫抖了。這世上,怎會有長得如此相像之人?
難怪君紫夜說,蟒兄之前見過她。原來他說的,是這幅畫像。
可她從沒有到過這樣一個地方,也從沒有讓誰畫過這樣一副畫像!而且,這畫像看起來就有些年頭兒了,或許要比她的年紀還大,更不可能是她了。
難道……是轉世之說?
容菀汐隻覺得心中頓時湧起了一個謎團,一個以她的所知,無法破解的謎團。
“蟒兄,你以為我是這畫上的人,是嗎?”容菀汐問道。
蟒兄點點頭,隨即,又搖搖頭。
容菀汐只是詫異了一瞬,便明白了它的意思。問道:“你是說,在集市上剛看到我的時候,以為我是這畫上的人,但是相處下來,卻又覺得我不是。是這意思嗎?”
蟒兄點點頭。
此時容菀汐心中滿是疑惑,就算猜中了蟒兄的心思,也沒什麽喜悅之感了。只是想著,這畫上的人,到底是誰……
問蟒兄,蟒兄自然不能給她什麽直接的回答。但容菀汐還是問了一句,想著或許蟒兄會給她一些有用的指引。
“蟒兄,你知道這畫上之人是誰嗎?”容菀汐問道。
但蟒兄卻搖了搖頭,表示它並不清楚。
無法從蟒兄這裡得到什麽提示,容菀汐便只能靠自己找尋了。既然這畫像出現在這間孤零零的房子裡,可見一些和這個女子相關的東西,一定就在這間房子中。
容菀汐在放著一些卷軸典籍的書架上看了看。書架上的東西,只是一些史書、小傳、藥書、曲譜而已,並無什麽格外出奇的東西。
像紫雲閣這樣久遠神秘的地方,有一些諸國史書,實在不足為奇。
容菀汐又看向書桌上,剛一回身,卻忽地又轉了回去!目光落在書架上的一本比其它書稍新一些的書上,只見上頭寫著的是……
《雪國秘史》。
雪國?
這個古老神秘的國家,向來與世隔絕,幾乎要被世人所遺忘。在平日裡提及世上諸國的時候,人們通常都直接將雪國刨除出去,隻說風、雲、雨、雷、火五國,從不會提起這個與所有國家都無往來、且其國百姓也從不會現於“塵世”的國家。
雪國位於雲國以北、雷國以西,但因與雲、雷兩國隔著一道高入天際、常年積雪的伏龍雪山,與雷國、雲國都沒什麽往來。因著山路閉塞,雲國和雷國自然也不會費力地去與之交往。
與鄰近之國都沒有什麽往來,更何況是於其他國家呢?久而久之,這個位於伏龍雪山之外的國家,就被刨除到世外去了。
傳聞雪國境內,也如伏龍雪山一般終年積雪,萬裡冰封。且整個雪國,都是位於高山之巔,其百姓各個精通法術、奇裝異服,恍若天神。因此,在人們的心裡,已經自然而然的將雪國當做了天神之域,不與凡塵幾國相同。
傳聞不可盡信,也不可不信。雖說容菀汐不認為在萬裡寒冰、終年積雪的地方還能有人生活,但覺得,雪國的氣候以及山川河流土壤的風貌,一定和其他五國有很大的不同。容菀汐也不認為雪國的百姓能各個精通法術,當他們的容貌和衣著與其他五國的百姓們不同,卻是可信的。
還有,關於雪國,她還能肯定一點,那就是……雪國之人,長相極美。
容菀汐從沒有見過雪國的人,但這一點,她卻可以肯定。因為,這是從父親口中聽說的。
父親當時說這句話的時候,是頗為肯定的感歎。她再問下去,父親便不說了。不僅僅連雪國之人的長相不細說,就連關於雪國的任何,都不再說。且見她如此好奇,忽的沉下臉色來,很嚴厲的警告她,以後絕對不可以再問雪國的事,也不要和任何人提起。
父親向來慈愛,記憶裡,父親的嚴厲之時屈指可數。這事算一個,所以容菀汐印象很深。也正因如此,容菀汐才敢肯定,父親說的話一定是真的。
忽的,腦海中一個念頭兒閃過!又將燭台轉到畫像那邊,仔細看著那女子的面容……不得不承認,這真的是一個極美的女子。
容菀汐知道自己生得美,但卻從不過分在意自己的美,也不願意把它拿到台面兒上來說。因為從小兒受到各種聖賢書的熏陶,覺得人貴在謙遜自持,所以對於自己的容貌之美,容菀汐一直有意的忽視。
可此時,她卻不能忽視。
畫像上的女子如此之美,且和她如此相像……除了同一個人、雙生姐妹、轉世之說之外,難道就沒有其他肯能了嗎?有!
絕對有!
那就是——母女!
如果是母女呢,容貌如此相像,還會讓人覺得蹊蹺麽?
她從沒有見過母親的樣子,也從沒有見過母親的畫像。她知道家裡是有母親的畫像的,也知道父親常常會一個人偷看母親的畫像思念母親。可父親卻從不讓她看、更不會將它掛出來給外人看。她不知道這是什麽緣由,不知道為什麽父親明明這麽愛母親,卻要將她弄得像是見不得人似的。
記得七歲的時候,她曾偷偷潛入父親的書房,想要找到母親的畫像偷看,結果被父親抓住了,很嚴厲地警告了她一番。
並且說,家裡根本就沒有母親的畫像,讓她不要再胡思亂想。
她很怕父親的嚴厲,很不願意惹父親發火兒,所以就再沒有提起。只是把對母親的思念,偷偷埋在了心裡。
父親說,雪國人極美。
而她,的確長得極美。
雪國、畫像上的女子、她……這三者之間,會不會有什麽關聯?
一定有什麽關聯!
容菀汐回身將燭台放在書桌上,從書架上取下了那本《雪國秘史》來看……
看著看著,漸漸,眉頭緊鎖。
這本秘史上記載的內容,並非是雪國歷代的秘事,而只是一件事。
一本手指厚的書,前後都是空白,只有中間的十幾頁,寫著一件事。
寫的,是十七年前雪國的一場宮變……
最後一句,一句話,便佔了一頁紙。這句話,寫在慘白紙張的正中——
吾女菀汐,血海深仇不可忘,且歸故國祭故人,提敵頭顱慰荒墳。
吾女菀汐……吾女,菀汐……
容菀汐緊緊捏著這頁紙的手,顫抖著,不住的顫抖著……
耳邊,仿似能聽到一個慈愛、卻帶著入骨恨意的聲音,輕輕的、卻很狠辣地對她說著——
“菀汐……血海深仇不可忘……”
“菀汐……提敵頭顱慰荒墳……”
這……這一切……都是真的麽?
容菀汐閉上眼睛,深深一個呼吸,盡量讓自己的情緒穩定下來。控制住了自己的渾身顫抖,緩緩的、合上了這本書。
靜靜的看著書頁上的“雪國”二字。
書中的內容,仿似變成了一幕幕正在發生的事,清晰的在她面前上演……
那天地蒼白的雪夜、那陰森可怖的宮廷、那一杯伴隨著森森冷笑的鴆酒、那漫天徹地的烈血、那在大雪中拚命奔跑的女人……身後的追兵、面前的的懸崖,一切都這麽清楚這麽真實……
漸漸的,這些畫面盡數散去,只剩下滿眼的慘白、隨即又是滿眼的慘白……在她面前不斷的變幻,忽的,不知道從哪裡傳來了一聲刺耳的尖笑,震得她面前略的所有瞬間崩散,只剩下無邊無盡的黑暗……
“噝噝……”紫雲蟒看到容菀汐的身子猛地一顫、狠命的閉眼,著急的叫容菀汐。
用嘴輕輕咬容菀汐的衣角,很擔心她。
聽到蟒兄的聲音,容菀汐這才回過神來。緩緩睜開眼睛,看到油燈柔和的光芒,看到這安靜的屋子,看到……牆上的畫像。
這才知道,自己是在紫雲山上,是在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
可是那一夜,她的娘親……容菀汐能夠真切的體會到娘親在那一夜的驚恐、那一夜的無助、那一夜的仇恨和絕望。
然而一切都已經過去……時過境遷,那一夜的事情,已經淹沒在天地間,無人知曉。
可,這本書,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