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說……”宸王搖頭笑。
當然是胡說了,她平生的所好,多了去了。看美人兒,就如同欣賞美麗的景色一樣,只是其中之一罷了。
太子會這麽好心,真的只是送一個美人兒給宸王?這其中一定有貓膩兒。
從昨天到今天,宸王似乎有意促成太子這個貓膩兒似的。只是太子到底有何打算,還不得而知。這位青蘿姑娘既然來自於佳人居,去佳人居探訪一般,還是很有必要的。
容菀汐懷疑,青蘿姑娘並非佳人居的舞女,而有可能是太子的暗士。故意趁此機會派到宸王身邊,自此在宸王府中做細作的。
路上,低聲將這懷疑說給宸王,宸王卻道:“看起來不太像。青蘿姑娘的確是軟糯的江南口音,外人若是想學,話說多了,總是會有破綻的。今日在宴散之後,本王跟在你們身後,仔細聽了她的聲音,每一個字都十分正宗,一點兒京腔兒都沒有。”
“或許她本就是江南人呢。”容菀汐道。
“這一點倒是有可能的”,宸王道,“如果是土生土長的江南人,那就一定是鎮國公府那邊安排的棋子,讓她在這裡搜集情報。剛好本王來了,就讓太子找機會送給本王。只是……安排出一個這樣的棋子實屬不易,若再想要培養出一個這樣的花魁來,又需要多少時間?如今正是多事之秋,鎮國公府那邊,未必會舍得舍。”
“畢竟給本王送美人兒的機會是很多的,如此能收集三淮情報的暗士,卻是難得。”
容菀汐也覺得宸王這一番分析有道理。若非如此,太子送青蘿給宸王的用意,又是什麽呢?
只有到佳人居打探一番,再做猜測了。
佳人居位於鬧市之中,中央偏北一點,三層的紅色小樓兒,門口兒掛著大紅燈籠。不同於低端妓館,門口兒是沒有那些攬客的女子的。到了門前,不聞喧鬧浪笑之聲,隻聞絲竹管弦之音,倒是一個雅致的所在。
進入其中,有一個四十多歲的身著藍色華服的美婦,盈盈走了過來。不疾不徐的,也是與其他妓館的媽媽不同。
“二位爺,是聽曲兒還是用飯?還是約了哪位姑娘聊天兒解悶兒?”上前的招待之言也是和別處很不同。
“我們來買人。”宸王直接道。
美婦倒是並不意外,笑道:“爺想要買什麽樣兒的姑娘?是唱曲兒好的,還是跳舞好的?我是這裡的管事媽媽,我叫紅姨。二位爺對姑娘們有什麽要求,都可以和我說,我去幫你們找來這樣的人,供二位爺挑選,準保爺們兒滿意。”
“紅姨,給我二人找間安靜的屋子,我們仔細和你說。”
“好嘞!二位爺,請隨我來。”紅姨親自招待他們上樓了。
找了一個二樓盡頭處的安靜雅間兒,宸王和容菀汐落座之後,直接兩明了身份。
“紅姨,本王是這一次隨著太子殿下到三淮來督辦的宸王。”
“哎呦……”紅姨驚歎了一聲兒,反應倒是快,直接噗通跪地,叩頭道:“奴家有眼不識泰山,還望殿下莫要怪罪。”
“無妨,紅姨,你快快請起,不要拘束著。”宸王和悅笑道。
“是。”風月場所的人,什麽場面沒見過?所以也並未有多害怕,很快就平複了心緒。
宸王道:“太子買了這裡的青蘿姑娘送給本王,本王很是歡喜。但是念在美人兒身邊沒個伺候的人,便想著要把在這裡伺候姑娘的奴婢,也一應買了去。不知可方便?”
“方便方便”,紅姨道,“自打青蘿走了之後啊,春香就在屋內哭,哭了一下午了。奴家看著也是心煩,如今殿下有這個意思,可是幫了奴家的大忙了!不然奴家之裡,也養不起她這個閑人。伺候上等姑娘伺候慣了,讓她去服侍那中等姑娘、下等姑娘,指不定又給我鬧出多少亂子來呢!”
“殿下等一會兒,奴家這就去把春香那小丫頭給叫來。”
“不著急”,宸王笑道,“紅姨且坐下說話兒,本王還要問一問關於青蘿姑娘的事兒呢。青蘿姑娘到本王身邊兒來,本王是極喜歡的,少不了要做一些討好她的事兒。想要討好美人兒,就一定要了解她的喜好,甚至於了解她的一切。紅姨,你把你所知道的,關於青蘿姑娘的事兒,都給本王說一說。”
紅姨聽宸王這麽問,心內猶豫起來。曲大人買了青蘿走的時候,千叮嚀萬囑咐,說千萬不要把青蘿還有一個妹妹的事情,告訴給任何人。如今宸王過來,是不是套話兒的?
曲大人是他們頭頂上的正經皇帝,宸王的這個天官兒再大,下凡這麽一陣子,回去了也是管不到他們的。所以自然還是遵從曲大人的意思。
聽著紅姨從青蘿姑娘八歲時被賣到佳人居說起,一直說到她被曲大人買走,期間哪一個豪客瞧上她她不從啦、哪一位老爺要買她他不乾啦、哪一個公子要為她贖身她不同意啦……都說得一清二楚的,甚至連人家的容貌都記得。
容菀汐和宸王卻只是無奈地相視一眼,覺得這些話除了能證明青蘿姑娘的確自小兒在佳人居長大、或者紅姨編故事的能力極好之外,是沒有任何用處的。
“誰把她賣來的?”宸王打斷了紅姨正在講述的呂公子,問道。
“是她後母。”紅姨說得痛快。
她不是不知道這話不應該說,而是故意裝糊塗。既然曲大人隻說,不能把青蘿還有一個妹妹的事情告訴給任何人、並沒有說不能向任何人說起青蘿的家事,那麽宸王問起,她也沒有什麽不能說的。
如果對於宸王的一些實質性的問題,她都不回答的話,反而會惹得宸王懷疑。惹惱了宸王,王者一怒,什麽能說的不能說的,她都只有乖乖說出來的份兒。當下死和等一會兒再死,自然要選擇後者啊。
“她們家是做什麽的?是淮濱人士嗎?”宸王又問道。
“這個……”紅姨道,“我不知道啊,只是瞧著她後母是有些眼熟,可能在哪兒見過吧!但是不是淮濱人、做什麽的,奴家就不知道了。”
宸王笑笑,拿了一張一百兩的銀票出來,按在桌子上,“她後母一定是淮濱人士,不然一個女人家,怎麽會走這麽遠來賣人呢?”
“本王覺著,要麽她爹是個連自己女兒都不認的畜生,要麽就是她爹已經死了。不然如果她爹是個能管事兒的一家之主,不管走出多遠,她後母也是不敢把人給賣了的。就是說人丟了,回家都沒法兒和自己的男人交代。而既然她爹是個不敢言語的窩囊廢、或是已經死了,她後母又何必舍近求遠?”
“三淮這邊多富庶啊,到處都是妓館。更何況紅姨你買人,難道不問清楚這賣人之人的來歷?若是個逃犯可怎麽辦?不知根底兒的,你也不敢買啊。所以就算青蘿她家是淮濱鄉下的,你也會弄清楚是哪個村子、哪戶人家的。”
聽到宸王這麽說,紅姨覺得渾身都在冒冷汗啊……不愧是皇上的兒子、京都城裡的王爺啊,怎麽就這麽聰明呢!即便是她見過的最有地位、最精明的客人,都及不上宸王的半分啊!
“這個……呵呵……呵呵……”故意笑得自然一些,邊想著應對之法。
“你把該說的,都告訴給本王,本王可以向你保證,絕對不會賣了你。說得好,這一百兩銀子就是你的。說得不好……它也是你的。本王會用它給你打一口上好的棺材,風光大葬。”
宸王笑得這麽溫和,但是這說出來的話,卻是讓紅姨退都軟了。
但還故做鎮靜,有些哆嗦地笑道:“時間……時間太久了,殿下又問得突然,奴家一時糊塗,沒想起來。”
“好,那本王給你時間想。一盞茶的功夫,夠不夠?”宸王問道。
“夠了,足夠了……”紅姨應道。
宸王可是一個狠角色啊,如果不說實話的話,可能自己的小命兒真的沒了。人家可是個王爺,別說是碾死她了,就連碾死曲大人,都是輕而易舉的。而且宸王這麽聰明,弄死她之後,自然有辦法避免了被人說草菅人命。所以她死了,也是白死。
這就又回到了之前的選擇,現在死和以後死,自然還是要選擇後者了。
漸漸平複了心緒。決定要說,那便通通快快地說,或許還能討得宸王歡心。
“奴家記著,青蘿的父親原是在城南開米鋪子的,後來得了重病,死了。那時候青蘿才八歲,她後母自然不可能帶著這麽一個非親生的拖油瓶,就把她賣了,改嫁到別處去了。之後,就再也沒見過了。”
“不對”,宸王很肯定的說道,“她家原本是在城南開米鋪子的、和她父已死這事兒,你說的是真的。但她後母改嫁到別處去這事兒,卻未必是真的。而且對於她家的人口,你也沒說全。”
聽了宸王這話,紅姨已是嚇得整個人都僵住了!宸王怎麽能猜的這麽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