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冬雪便端了她宜蘭院裡的櫻桃和蒸餃,隨著給香來院送飯的小丫頭一起往後宅去了。並未多刻意地盯著那送飯的小丫鬟,自自在在地進了宜蘭院。但是心底裡卻可以很肯定,就在今天,吳青蘿肚子裡的東西,一定沒了。
一是那小丫鬟不可能半路自己偷吃一個、也不會蠢笨到將東西弄掉在地上。二是那蒸餃一共只有四個而已,吳青蘿起得晚,這時候一定餓得很,必然會都吃了。
到時候,她肚子裡的孩子,就和那被她吃進肚子裡的蒸餃一樣,死無對證。
冬雪出去轉了一圈兒,後宅很安靜,除了春香弄出的那一番響動之外,沒有任何聲響、也無任何走動。不過是意思意思罷了,不多時便回來稟報薄馨蘭。
進屋的時候,見敬敏和吳嬤嬤已經退下了,便也不藏著掖著。關上房門,主仆二人相視一笑,都覺得這事兒成了。
其實薄馨蘭並不知道冬雪是用了什麽法子去做,只是見冬雪回來的時候,趁著吳嬤嬤和敬敏沒留意之時,給她使了個眼色,且這眼色中帶著欣喜,一看便是事成的樣子。隨後不多時,就聽到了春香的亂喊,一切便再明了不過了。
這一會兒趁著敬敏和吳嬤嬤不在,冬雪忙將事情的經過給薄馨蘭說了,薄馨蘭聽了,也覺得冬雪做得相當穩妥。再加上如今已經見到了結果,心內不免是有些歡喜的。
但卻也不能表露出來,而是謹慎道:“雖然鞠大夫那邊一定無法從脈象上就把出是服用了馬錢子粉,但料到早膳有問題卻是一定的。一旦殿下想要徹查,廚院那邊必定會將你給供出來。到時候咱們可千萬要穩住了,不能被殿下給問慌了。而且殿下問什麽,我們都要如實招來。”
“只要打心底裡認為,你雖然去了廚院,但卻是行得正坐得直,和香來院的事情沒有半點兒關系,殿下便也分不出個真假來……”
薄馨蘭也怕冬雪心裡沒底,反而出亂子。因而又給她吃了一顆定心丸:“沒有剩下的蒸餃作為證據,沒有人親眼看到你下毒,甚至於鞠大夫連吳青蘿吃下的是什麽都說不清,若是殿下再怪罪我們,可就是欲加之罪了。吳嬤嬤和敬敏還在呢,就算他心有懷疑,也定然不會這麽做。”
冬雪道:“娘娘放心,奴婢一定能穩得住,不會壞了娘娘的事。”
薄馨蘭點頭,略帶著些感念地說道:“你辦事向來穩妥,我是很放心的。”
之前也懷疑冬雪是不是已經在宸王那邊賣了她,但是經過了這幾件事兒,可見是她多慮了。冬雪還算有些腦子,沒有做這種買主卻求不來榮的事情。
這一次若安穩事成……她總算能放心準備臨盆的事了,再無後顧之憂。無論生出的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這都是王府裡的獨一份兒,注定尊貴。
就算殿下因此事而對她有什麽懷疑,找不到證據,這懷疑注定只是一時的。待到日後她日日循規蹈矩的,再加上有孩子牽扯著,還愁殿下不過來看她麽?世人都是無情的,誰看的,都只是眼前活著的,而不會記著那已經死了、連面兒都沒見過的。一年之後、兩年之後、三年五年之後……誰還會記得吳青蘿肚子裡流掉的這個孩子呢?
不多時,春香帶著鞠大夫腳步匆匆地往香來院去。春日裡開著窗戶和院門兒,薄馨蘭見了,便給冬雪使了個眼色。冬雪忙隔著窗戶和院門兒叫住了春香,揚聲問道:“春香妹妹,什麽事兒這麽著急啊?”
春香看了她一眼,哼了一聲兒,沒搭理她,繼續快步往前走。
做戲做全套,冬雪很詫異地“嘿”了一聲兒,和自家主子抱怨道:“娘娘您瞧她這是什麽態度啊?奴婢見她著急好心問她一句,她竟然給奴婢臉色看!”
薄馨蘭笑道:“誰讓你多嘴?春香那丫頭是個沉不住氣的,這會兒不知道因為什麽事情急著呢,你叫住她,她哪裡有心思搭理你?”
開著窗戶,主仆二人就在窗子下交談,一旁廂房裡的吳嬤嬤和敬敏自然能聽得到。這事兒讓別人聽著,的確是和她們半點兒關系也無。
容菀汐看到春香帶著鞠大夫往香來院去了,便叫上了宸王,兩人也跟了上去。
眼瞅著薄馨蘭就要臨盆了,趕在臨盆之前解決了這後顧之憂,的確合乎薄馨蘭一貫求穩的做派。可這一次,她所求到的,真的是穩麽?
人心不足,貪欲無盡。沒想到薄馨蘭這樣聰明的人,也終究逃不過這個“貪”字去。
她已經是王府裡的側妃了,已經懷有身孕。無論是地位上還是子嗣上,後半生都有了仰仗。只顧著自己的孩子,安安穩穩地把孩子生下來不好麽?非要瞎折騰什麽呢?
看到宸王和容菀汐也從他們宜蘭院門前走過去,這一次,薄馨蘭卻是並未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而是起身,招呼冬雪道:“也不知道妹妹那邊是怎麽了?怎麽連殿下都驚動了?冬雪,我們也去瞧瞧。”
“娘娘還是不要去了吧?”冬雪勸道,“奴婢瞧著,福夫人院子裡那兩個妹妹都不太懂分寸,如今又是這麽著急的時候,萬一哪一下不小心,磕碰了娘娘,可是太危險了。”
薄馨蘭笑道:“無妨,有殿下和娘娘在呢,不管遇到什麽事情,她們總不好台失了分寸。我們也不往她們身邊兒湊活,就只看看福妹妹到底是怎麽了便罷。如若不然,我心裡頭放心不下,一直懸著也不舒坦呢。”
主仆二人站在窗前說了這一番,便一前一後兒地往香來院去了。
薄開是外戚,不方便去宸王姬妾的院子裡,便隨著她們一道離開,回自己的院子去。在宜蘭院院子裡,還擔憂道:“說起來,這位福夫人自己一人兒被軟禁著,身邊兒那兩個丫頭又都是不得力的,可別再有了什麽磕碰……”
“哥哥,話可不能亂說,這事兒忌諱著呢……”薄馨蘭忙提醒道。
“哎呦……是我的不是,失了分寸。”薄開忙認錯兒。
冬雪為薄開抱不平,道:“娘娘,舅老爺說的,倒也未嘗不是個可能啊……不然是什麽事兒,能讓春香如此焦急……”
薄馨蘭皺眉:“你快別再說了,一路快念叨念叨,求老天保佑福妹妹無事。不然你這張嘴,可要給我招了禍!”
三人說著話兒出了院門兒,坦坦蕩蕩的,全無避著人兒之意。而且越是主動說起青蘿的肚子,反而越顯得她們和這事兒沒有關系,就和她們主動湊上前去的用意是一樣兒的。
敬敏和吳嬤嬤都覺得這下可能真的出了事兒。但她們只顧著照看薄馨蘭就行了,至於香來院那邊,別管是盧夫人還是吳夫人,都和她們沒有關系。
此時,香來院的院門總算開了。剛一進院門兒,就聽到了從開著的窗子裡傳來的哭泣聲兒。
“求鞠大夫一定要救救我家夫人哪……”
“姐姐流了這麽多血,該不會傷及性命吧?求大夫一定要保住我姐姐的性命,一定要救活我姐姐和孩子啊……”
薄馨蘭和冬雪相視了一眼,兩人眼中都有些許得意。
冬雪快步上前去,在門口兒道:“福夫人……我家娘娘見香雪帶了鞠大夫急匆匆的過來,惦記著夫人,特意來探望。”
“這裡不吉利,讓你家夫人先回去,莫要衝撞了她。”是宸王的聲音。
薄馨蘭便親自上前來,隔著門問宸王道:“妾身給殿下請安……不知福妹妹到底是怎麽了?怎的裡頭哭得那麽厲害?”
一到春天啊,各房各院的門窗都開著,什麽事兒就都藏不住了。香來院裡的哭聲兒,再加上冬雪和薄馨蘭一路走來說話的聲音,這一會兒,其他院子裡的人早就知道出了事兒。但卻是誰都不敢湊上前來,自認沒薄馨蘭這個膽子。
“這裡沒你的事”,宸王沉聲道,“怪不吉利的,你先回去。”
薄馨蘭故作頓了半晌,才應道:“是。”
轉身之時,還和冬雪嘀咕道:“可別真是孩子出了什麽事兒……不然殿下豈會說吉利不吉利的話?”
“恐怕……真是這樣兒呢”,冬雪道,“也幸而殿下攔住了娘娘,不然娘娘只怕會被血光衝撞著了。”
“哎……”薄馨蘭歎了一聲兒,並未責怪冬雪。
反而非常忌諱似的,故意加快了腳步,想要盡快離開這有血光的晦氣地方。
如果這時候她說什麽斥責冬雪的話,又冠冕堂皇地說不害怕,不是顯得太虛假了嗎?戲做得太假了,可不是什麽好事兒。
此時,青蘿躺在床上,臉色慘白,褥子上是一大灘血跡,粉色的羅裙上也是一大灘血紅。這不是她的血,而是鞠大夫帶來的雞血。
但她臉色的慘白和如刀絞般的腹痛卻是真的。
薄馨蘭走後,香來院裡該做的戲也做完了。宸王這才關切起青蘿的情況來:“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