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弘潤眾人趕緊將受傷的六王叔趙元俼抬到一頂帳篷內,而宗衛長王琫則迅速替自家王爺脫去上衣,拔除了那支卡在肩胛骨處的弩矢。
“王大哥,六叔的情況如何?”趙弘潤忍不住問道。
王琫替自家王爺敷上金瘡藥,隨後抬手抹了抹額頭因為驚嚇而滲出的冷汗,如釋重負般說道:“上天庇佑,那支弩矢並未射中要害,萬幸。”
聽聞此言,趙弘潤懸起的心神這才稍稍放松,可在旁,玉瓏公主在幾番欲言又止後,卻忍不住問道:“若是傷勢不重,為何六王叔昏迷不醒呢?”
望著她擔憂而懷疑的神色,王琫苦笑一聲,安慰道:“公主放心,王爺不會有事的,末將以為,王爺稍稍安歇片刻,就會蘇醒過來。”
說罷,他小聲示意趙弘潤道:“肅王,外面的情況,還請肅王殿下去主持大局。”
“本王明白。”
趙弘潤當然聽得懂王琫這是什麽意思,想來是後者擔心那夥馬賊去而複返,因此,希望趙弘潤盡早做出準備。
見此,趙弘潤轉身離開了帳篷。
走出帳篷後,趙弘潤看到前來支援的虎賁禁衛,正在協助青羊部落的男人滅火,隨後,他們將將那些馬賊的屍首抬到了一起。
望著那幾具馬賊的屍體,青羊部落族長阿穆圖的臉色相當差。
這也難怪,畢竟擺在地上的馬賊屍首,僅僅就只有八九具而已,而為了殺死這八九名馬賊,青羊部落付出了數倍的慘重代價。
只見他深深吸了幾口氣,平複著心神,這才朝身後那名虎賁禁衛感激地說道:“多謝尊駕趕來救援,若非尊駕帶人趕來救援,恐怕我青羊部落將面臨更大的劫難。”
那名虎賁禁衛,乃是一名負責率領五十名士卒的屯長,叫做邱武,此人聞言後連忙擺手謙遜說道:“青羊部落的族長言重了……很抱歉,我等未能及時趕到,幫上什麽忙。”
“尊駕說得哪裡話。”阿穆圖搖了搖頭,他很清楚,若不是這隊兵甲齊備的魏國虎賁禁衛趕到,那隊馬賊絕不會輕易撤退的。
看得出來,這名叫做邱武的禁衛軍屯長是一位非常謙遜而嚴謹的軍官,他並沒有因為阿穆圖的感激而沾沾自喜,而是第一時間詢問青羊部落遇襲的經過,並且蹲下身來,在那幾具馬賊的屍體上搜尋,企圖找到能夠證明這些人身份的物件。
而就在這時,趙弘潤帶著宗衛們走到了他們身邊,因為不認得這位虎賁禁衛的屯長邱武,他略去了稱呼,問道:“找到什麽了麽?”
邱武抬頭望了一眼趙弘潤,連忙站了起來。
趙弘潤不認得邱武,可邱武卻認得這位肅王殿下,趕忙站起身來,抱拳恭敬說道:“卑職虎賁軍屯長邱武,拜見肅王殿下。”
“免禮。”趙弘潤擺了擺手,重複問道:“敢問邱武屯長,可曾從這些人的屍體上搜尋到什麽能夠證明這些人身份的物件?”
“不曾找到。除了這個……”邱武皺眉搖了搖頭,將手中的物件遞到趙弘潤手中。
趙弘潤仔細一瞧,這才發現邱武遞過來的,竟然是一支小巧的角笛。
“真是……”青羊部落的族長阿穆圖在旁瞧見,瞪大了眼睛,一臉莫名其妙地說道:“這是我羱族人用來預警的警笛,這群該死的家夥連這都要搶?”
『搶?』
望著手掌上那支角笛,趙弘潤心中泛起一個匪夷所思的猜測,只見他將角笛放入嘴裡,輕輕吹了一下。
果不其然,角笛發出了似方才那般尖銳的聲響。
『那幫馬賊絕非烏合之眾,他們方才除了縱火焚燒青羊部落的帳篷,借此製造混亂,就是在不停地殺人,從未見到他們有搶掠青羊部落財物的跡象……這支角笛,真的是那賊馬賊從羱族人手中搶奪走的麽?若是這般倒是還好,可若非如此,那可就不妙了……』
趙弘潤仔細端詳著手中的角笛,暗暗猜測著。
起初倒是還未察覺,可如今望著手中這支角笛,趙弘潤如何能夠肯定,他起初所聽到的那一聲尖銳的警笛,究竟是羱族人在遇到襲擊後吹響的,還是這群馬賊為了聲東擊西,故意混淆視聽呢?
『竟然還懂得聲東擊西,看來這群馬賊有一個了不得的統帥啊……唔?聲東擊西?』
趙弘潤的面色變了變,面色驚愕地望向虎賁禁衛的邱武,隻瞧得後者倍感莫名其妙。
『不好……』
趙弘潤的心頭閃過一絲驚懼,低聲問道:“邱武,我魏人的宿營地,可曾遭到襲擊?”
邱武驚疑不定地望著趙弘潤,搖搖頭說道:“回稟肅王殿下,我方並未遭受襲擊,這群馬賊,似乎是針對羱族人……”
“該死!你們中計了!”聽到這裡,趙弘潤當即打斷了邱武的話,驚聲說道:“你速速回防,那群馬賊的目標,是我魏人的宿營地!”
“什、什麽?!”邱武聞言大驚失色,駭然問道:“肅王殿下,您……您能肯定麽?”
趙弘潤一言不發,只是面色陰沉地回憶著方才的襲擊。
他記得清清楚楚,那些馬賊在殺到青羊部落後,首先的目的就是縱火焚燒青羊部落的帳篷,製造混亂,其次才是殺人。並且,在邱武率領五十名虎賁禁衛趕到支援後,那撥馬賊便迅速撤離。
其實按理來說,即便趙弘潤一方多了五十名虎賁禁衛的支援,憑借那幾十名馬賊的實力,仍然有一戰之力。
可是對方卻乾乾脆脆地撤離了,毫無留戀的意思。
這豈不意味著,他們襲擊青羊部落,其實僅僅只是一個花招?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這群馬賊襲擊羱族人的目的,就是為了迫使我魏人宿營地的虎賁禁衛分散前往支援……』
趙弘潤的面色變得愈加凝重起來。
其實這一點並不難猜測,畢竟這次魏國與陰戎的會談,是由他們魏國這邊主動邀請的,因此,魏國無論是出於主人一方,還是為了避免讓陰戎對他們產生懷疑,都必須保證此地這些羱族人的安全。
很顯然,統帥那支馬賊的家夥十有八九也是摸透了這一點,故意先襲擊羱族人的宿營地,因為這樣一來,魏國就會派出虎賁禁衛前往救援。而一旦虎賁禁衛分散前往救援各個部落的羱族人,魏人宿營地一方的守備力,無疑會大大減低。
“好狡猾的家夥!”
趙弘潤恨恨地咬了咬牙,他起初還未察覺,可如今在深思之後,他這才驚覺,這群馬賊的首領,十有八九是一個懂得兵略的家夥。
“邱武,本王命你通知所有派出支援的虎賁禁衛,即刻回防我魏人的宿營地!”趙弘潤沉著臉命令道。
見趙弘潤絲毫沒有開玩笑的意思,邱武面色一正,抱拳應道:“卑職遵命!”
說罷,他從懷中取出一隻墨色的號角,深吸一口氣將其吹響。
說起來,這隻號角發出的聲音很奇怪,它並非是『嗚嗚——嗚嗚——』的戰爭號角,而是一種仿佛悲鳴似的『嗚嗚』聲響,聲調比較單一。
待這聲號角響徹整個宿營地時,那些分別來到了各個羱族人部落展開支援的虎賁禁衛們聽到這聲號角,不由皆為之一愣。
比如救援白羊部落的那五十名虎賁禁衛,其屯長公良郤正遜謝著白羊部落族長的感激之意,他在聽到這聲奇異的號角響聲時,臉上便流露出了驚疑的神色。
『回援?是哪個家夥吹了墨號?』
公良郤仔細辨聽了一番,終於找到了這陣怪聲傳來的方向。
他詢問面前的白羊部落的族長,這才得知那個方向,是青羊部落的宿營地。
『青羊部落,那是邱武負責支援的……是邱武吹響的墨號?』
公良郤有些不解,要知道,他們受三衛軍總統領李鉦將軍的命令,救援各個羱族人的部落,可邱武為何要違背命令,用警號叫他們回援呢?
公良郤不相信邱武膽敢無故吹響警號,示意全部虎賁禁衛回防,可若是回應邱武,三衛軍總統領李鉦將軍的命令又該怎麽辦?
就在公良郤猶豫之際,他忽然想到一事。
『等會……話說青羊部落,好似俼王爺與肅王殿下皆在那裡。』
頓時間,公良郤好似找到了主心骨一般,二話不說亦從懷中取出一支墨色的號角,放在嘴邊將其吹響。
他的加入,讓留在其余各部落內的虎賁禁衛們再無猶豫,紛紛從當地撤回本國的宿營地。
甚至於,有幾對甚至還未感到羱族人部落的虎賁禁衛們,在聽到這幾聲警號時,竟當機立斷,迅速轉身回援宿營地。
而這陣怪異的號角,亦驚動了兩個大人物。
一位便是三衛軍總統領李鉦。
只見他面露驚訝地望著傳來回援警號的方向,皺眉思忖了片刻,隨後臉上閃過一絲驚色,立馬命令留守在宿營地內的虎賁禁衛。
“有賊軍欲襲此地,全軍戒防!”
而所驚動的另外一人,則是那群馬賊中那位被奉為“老大”的中年男人。
此時他正率領著手底下的那些馬賊們,從四面八方匯聚起來,襲向魏人的宿營地,而那聲怪異的警號,卻讓他眉頭一皺。
『這反應……也太快了吧?』
這位被馬賊們奉為“老大”的男人,不,應該說是大盜賊桓虎,他一向從容的臉上,泛起幾分驚異。
他頓時意識到,已有人看破了他聲東擊西、調虎離山之計。
“有意思,會是什麽人呢?”
桓虎摸了摸下巴,旋即望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魏人宿營地。
“可惜,就差一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