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府,全名『姬氏王族大宗正院』,簡稱宗人府,是大魏姬氏王族管理皇家宗室事務的機構。
其職能包括掌管天子九族的宗族名冊,按時撰寫帝王族譜,記錄宗室子女嫡庶、名字、封號、世襲爵位、亡故日期、婚嫁、諡號安葬等事。
除此之外,還職掌收發文書、管理宗室內部諸事,教育宗室子弟甚至是圈禁犯罪的族人。
以一言蔽之,宗府管理著姬氏宗族的一切,在這裡,哪怕是魏天子的話,都不見得能有多大作用。
“到了。”
在趙弘旻的指引下,馬車緩緩停在宗府正院府門前。
『真不想來這兒啊……』
趙弘潤依言下了馬車,站在這座宗府,切確地說是一片建築群前。
事實上宗府,並不僅僅隻指一座府邸,它應該稱之為是一片宮殿與軍營的集合體,就坐落在大梁城的東北側,佔地面積據說相當於半個皇宮。
更值得一提的是,這片建築,是大梁城內唯一一片不屬『三衛軍』管轄的地方,因為在這裡,有著直屬於宗府的直系軍隊,羽林軍,或者稱之為宗衛。
“唔,還是老樣子啊……”
宗衛沈彧、呂牧二人亦下了馬車,跟在趙弘潤身後。
在他們還未被派到趙弘潤身邊擔任皇子宗衛之前,宗府便是他們所居住的家,事實上,哪怕是如今,宗府仍然在收養那些大魏軍戶的遺孤,從小向他們灌輸對姬氏一族以及對大魏的忠誠,並教授他們學識、武藝,將他們培養成最忠誠的戰士。
因此,若要問大魏國內最忠誠的軍隊究竟是哪一支,那絕不是浚水營等『駐軍六營』,亦非是兵衛、禁衛、郎衛等『三衛軍』,而是宗衛羽林軍!
“跟我來。”
趙弘旻指引著趙弘潤、沈彧、呂牧、羋薑四人走入了宗府正院。
“喂,這裡沒有守衛麽?”
在邁入宗府正門門襤的時候,感覺詫異的羋薑輕聲詢問身邊的沈彧道,因為她疑惑地發現,這座府邸內外的防守力度似乎並不完善。
“呵。”聽聞羋薑的詢問,沈彧與呂牧二人詭然地笑了笑:宗府還需要守衛麽?
就在羋薑感覺詫異時,她隱約聽到了“喝喝”的呐喊。
而讓他們一行人穿過正院,沿著走廊走向內院時,羋薑忽然瞧見,只見在那片堪稱軍營校場般的空地上,數以千計的年輕小夥子正進行著嚴格的操練。
明明還只是四月初,天氣仍然不能稱之為暖和,可是那群小夥子,卻一個個赤著上身,汗流浹背,甚至於遠遠望去,隱約可以看到從他們身體體表所散發的絲絲熱氣。
“哈——!”
“喝——!”
那些羽林兒郎,一招一式刻板地揮舞著手中的棍棒,那揮舞棍棒的力道,仿佛每一下都是勁道十足,虎虎生風。
這時,一名負責指揮操練的男人大聲喊道:“停!……二人對戰。”
話音剛落,校場內那擺列整齊的羽林軍們立即停止了揮舞棍棒的動作,隨手將棍棒一丟,面朝鄰列的同伴,一個個擺出了迎擊的架勢。
那真可謂是拳拳到肉的互博,甚至於羋薑還親眼目睹一名羽林軍將與他對戰的同伴扛起子在肩膀來了一個背摔,盡管距離隔著遠,但羋薑依舊可以感覺:那絕對會很痛。
可讓她感到詫異的是,那名被狠狠摔在地上的羽林軍,在晃了晃腦袋後立馬就爬了起來,對同伴展開反擊。
“忍耐疼痛、適應疼痛。”沈彧小聲說道。
“什麽?”羋薑疑惑地望向沈彧。
沈彧聳了聳肩,笑著解釋道:“我等宗衛的誡訓之一。”
羋薑聞言微微一愣,因為她方才就感覺遠處那些軍卒不同於一般的魏軍士卒,他們的鬥志更加旺盛、氣勢更加強勁,就像是……沈彧、呂牧那一乾宗衛。
似乎是猜到了羋薑的心思,呂牧微笑著解釋道:“我等也是從這裡出來的……在派往殿下身邊前,宗府就是我等這些遺孤的家。”
羋薑思忖了片刻,詫異問道:“因為你等是其中佼佼者?”
“該年宗府武試前十!”呂牧有些驕傲而自豪地說道。
“眾皇子殿下身邊的宗衛們皆是如此。”沈彧在旁笑著補充道。
“……”羋薑望了一眼沈彧、呂牧二人,又望了一眼操場中那些羽林兒郎。
因為曾經她們姐妹與沈彧等人交過手,因此,她很清楚沈彧等人的本領,不誇張地說,若是不借助一些特殊的能力,比如蠱毒、藥粉、亦或是那劍舞,要打敗像沈彧等人這樣的宗衛,真的很難。
回想方才在一方水榭的翠筱軒,面對著那些原陽王世子趙成琇的護衛們,沈彧與呂牧僅僅兩人,輕而易舉便擊倒了對方十幾人,那份武力,絕不簡單。
然而在這宗府,似沈彧、呂牧這樣的家夥,竟然還有近千名麽?
此刻,羋薑這才意識到,這座大魏姬氏的宗府,根本不需要什麽衛兵來守衛,這裡是宗衛羽林軍的大本營!
“殿下他們已走遠了,咱們要加緊過去了。”沈彧小聲示意道。
“……”羋薑點了點頭,跟著他們緊步追趕已走在前面遠處的趙弘潤與趙弘旻。
而此時,趙弘潤正在趙弘旻的指引下繼續深入宗府內院。
走著走著,他奇怪地發現,今日他們所走的路線,與上一回他在宗府內被關了七日禁閉時並不相同。
於是他試探地問道:“這條路,似乎不是通往小黑屋的?”
“小黑屋?”走在前邊帶路的趙弘旻聞言轉過頭來,疑惑不解地問道:“那是什麽?”
“我是指……『靜慮室』。”趙弘潤聳聳肩說道。
他口中的『靜慮室』,指的就是一間隔音效果極好的建築,這間建築內沒有窗戶,若是刨除豌豆大的油燈所帶來的些許光亮,那簡直就是一片漆黑之地。
按照姬氏宗訓,但凡是有過失的姬氏子弟,都要在這裡接受訓誡。
或者說是懲戒。
懲戒的方式就是,在那空曠、寂靜而漆黑的屋子內盤坐,面壁思過,規定不許出聲、不許瞌睡,甚至連動一下都要接受棍棒敲打肩背的額外懲罰。
至於夥食,每日只有一碗米飯與一杯清水。
不過話說回來,在那種地方,哪怕是山珍海味也吃不下去。
雖然說,宗府美其名為這是一種修身養性的鍛煉,不過趙弘潤則將其評價為是對身心極其殘酷的折磨與懲罰。
毋庸置疑,但凡是經受過這種折磨的姬氏子弟,有生之年是絕對不想再接近這裡的。
“靜慮室?”趙弘旻愣了愣,旋即微笑著寬慰道:“不不,今日不去靜慮室。”
“呼,那是最好……”盡管趙弘潤也曉得宗府不會因為他與同宗族的原陽王世子趙成琇起爭執就直接將他丟到小黑屋裡去,不過聽到這個消息,他還是大為松了口氣。
“那就是說……記錄一下謬過,我就可以走了?”趙弘潤試探道。
趙弘旻微微笑著點了點頭,補充道:“不過在此之前,有人要見你。”
“誰?”趙弘潤下意識問道。
而就在這時,他倆穿過了一座圓門,只見在圓門內的那片花圃前,站著一位王族貴服打扮的中年男子,負背雙手、面朝花圃。
只見這位中年男子在聽到腳步聲後轉過頭來,使得趙弘潤能一眼瞧見對方的容貌。
此人,便正是宗府如今的宗正,亦是趙弘旻的生父、趙弘潤的二伯,趙元儼。
“父親。”趙弘旻緊走幾步,恭恭敬敬地拱手行了一記大禮,溫聲說道:“孩兒已將弘潤帶到。”
“唔。”趙元儼緩緩點了點頭,臉上依舊是那古板而嚴肅的神色,絲毫沒有因為眼前的大兒子而出現幾許溫情,淡淡說道:“你退下吧。”
“是,父親。”趙弘旻又拱了拱手,沿著來路恭敬退下,臨離開前,他給了趙弘潤一個眼神。
『好自為之……麽?』
仿佛是看懂了堂兄的眼神示意,趙弘潤心下苦笑了兩聲,亦恭敬地上前向這位二伯行禮:“弘潤,拜見二伯父。”
別看趙弘潤當初有膽量忤逆魏天子,那是因為魏天子生性比較開明,但眼前這位二伯父趙元儼可不同,在趙弘潤看來,對方簡直就是古板與嚴肅這兩個字的化身。
不誇張地說,趙弘潤從未見這位二伯父有過笑的時候,仿佛一年四季都是板著臉,睜著那雙光用眼神就足以嚇死一大批姬氏子弟的眼睛。
“弘潤。”
“侄兒在。”
“此番,你做得很好,重挫了南楚,我大魏不複以往對南楚卑躬屈膝,你有一半的功勞。”
“二伯父謬讚了。”趙弘潤當然明白那『另外一半功勞』屬於誰,聞言正色說道:“侄兒只是做了該做的,論犧牲,遠遠不及六哥。”
他口中的六哥,指的便是此刻遠在齊國為質,並一手促成了齊、魏聯盟的睿王趙弘昭。
“弘昭,有他的功勞,你,也有你的功勞……”趙元儼點了點頭,旋即,他緩緩轉身,目視著那片花圃,沉聲問道:“你堂兄弘旻,他與你說了麽?關於那些封地王侯世子入我大梁的緣由……”
“說了。”趙弘潤低聲說道:“那些世子,想在侄兒從楚國運來的那批物資中分一杯羹。”
趙元儼聞言瞥了一眼趙弘潤,問道:“對此,你有何想法?”
只見趙弘潤微微一笑,斬釘截鐵地吐出兩個字。
“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