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六日至八月二十九日,趙弘潤率領著大軍,朝著羯角部落的部落營地而去。
一路上,趙弘潤遇到了好幾座已被廢棄的部落營地,盡管此時營地內已沒有一具屍體,但從腳下那赤紅的土地以及空氣中若有若無的血腥味,不難猜測,這裡在不久之前死了不少人。
而望著這座透露著荒涼氣息的部落營地,羷部落頭領鄂爾德默面色不是很好看。
理由很簡單,因為這是一支他們羯族部落的部落營地,並且,遭到了魏軍的襲擊。
或者說,這是魏人『對協助羯角部落者的報復』。
不得不說,這裡就體現出了遊牧民族在防守上的薄弱。
打個比方說,盡管羯族部落擁有著恐怕是世上最出色之一的騎兵,在進攻能力上無以倫比,但是他們對外敵的防禦能力卻相當糟糕,除非魏國始終找不到他們的部落營地,否則,只要一支軍隊襲擊了羯族人的部落營地,就能讓羯族人蒙受難以承受的巨大損失。
『不知依附羯角部落的羯族部落,究竟有多少遭到了魏人的毒手……』
鄂爾德默暗吐了口氣,可待注意到不遠處趙弘潤望向他時的目光時,仍勉強露出了幾分笑容。
“(羱族語)是一位相當了不起的年輕人,對吧?”
『烏邊部落』的族長切拉爾赫不知何時來到了鄂爾德默身邊,笑著問道。
鄂爾德默深深望了一眼遠處的趙弘潤,隨即轉頭問道:“(羱族語)烏邊,要加入到『雒水之盟』麽?”
“(羱族語)當然。”切拉爾赫呵呵一笑,隨即惆悵地說道:“西北的『秦』,都快將我族給逼瘋了,我烏邊需要一個強大的盟友。”說罷,他似有深意地望著鄂爾德默。
好似是猜到了切拉爾赫的心思,鄂爾德默無奈地說道:“切拉爾赫族長,羷部落會給予烏邊一定的幫助與支持,但是你要知道,是烏邊率先挑釁了秦……”
切拉爾赫聞言皺眉說道:“烏邊沒有挑釁秦……”
“你們燒毀了一座秦的縣城!”鄂爾德默壓低聲音說道。
“是秦人先搶了我烏邊部落的羊群!”
“是你們先殺了秦人的哨騎!”
“是秦人殺了為我們牧羊的奴隸!”
爭論到這,鄂爾德默無可奈何地攤了攤手,似乎是不想再與對方爭辯下去。
但是切拉爾赫卻仍舊嚴肅地說道:“與以往不同了,鄂爾德默,秦人在對外擴張,他們已不滿足與當前所擁有的土地……”
“(羱族語)我知道我知道。”鄂爾德默無奈地攤了攤手,承諾道:“待羯角這邊的事結束,我們與魏國達成了協議,我會說服我們羷部落的大族長,請他出兵支持烏邊。……我們可以有償地提供戰士,但是武器裝備還有糧食……”說到這,他有意無意地朝著遠處的趙弘潤努了努嘴。
切拉爾赫聞言皺了皺眉,因為這件事他前兩日就已經向趙弘潤提出過懇請,但很遺憾,至今為止趙弘潤都沒有給他確切的答覆,這讓他心中很是不安。
猶豫了片刻,烏邊部落的族長切拉爾赫來到了趙弘潤身前,向其行了一個草原禮:“肅王。”
“切拉爾赫族長。”此時趙弘潤正在用羱族人特有的羊餅充饑,聞言咽下了口中的食物,站起身來,作為對對方的尊重。
“尊敬的肅王,不知我前兩日的請求,尊敬的肅王考慮地如何了?”
趙弘潤聞言眼中閃過一絲異色,語氣古怪地問道:“是關於秦的事?”
“正是。”
“秦……”趙弘潤喃喃自語了一句,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當初在合狩時所結識的那個朋友,秦少君。
不可否認,當時若不是秦少君的護衛誤以為他趙弘潤要對前者不利,事實上趙弘潤與秦少君當時聊得頗為投機。
他倆有著許多共同語言,比如說,他們都是一國的王族出身,並且都有一個弟弟。再者,本國內憂外患不斷,等等等等。
仔細想想,趙弘潤從小到大,還不曾遇到過如此投機的聊友。
但遺憾的是,對方卻是秦人,而且是秦國的王族。
雖然說秦人在數百年與魏國有著深厚的友誼,但眼下,因為隴西的問題,這兩個國家注定會成為敵人。
“切拉爾赫族長,你能肯定,秦在對外擴張麽?”在沉思了片刻後,趙弘潤正色問道。
聽聞此言,切拉爾赫拍著胸口肯定道:“此事千真萬確,尊敬的肅王。”說罷,他小聲解釋道:“當初燒殺秦人的那座縣城,我並不知情,是族內的一個頭領自作主張,可事後,即便我向秦遞出和解之意,願意交出凶手停止雙方的戰爭,但秦依舊不依不饒……”
趙弘潤聞言望了一眼切拉爾赫,緩緩點了點頭,小聲說道:“勞煩族長去繪製一幅秦嶺、隴西、以及烏邊部落這一帶的地圖,讓本王考慮一下。”
“啊?”切拉爾赫聞言一愣,表情有些遲疑地喃喃說道:“還要我烏邊部落周邊地域的地圖?”
仿佛是猜到了對方的心思,趙弘潤沒好氣地說道:“本王只要那一帶的地域地圖,又沒讓族長將你部落的坐落位置繪製在地圖上,族長擔心什麽?”
“喔喔。”切拉爾赫會意,如釋重負般松了口氣。
也難怪,在親眼目睹了魏國軍隊對這些羯角勢力部落的報復後,切拉爾赫還真不敢將他們烏邊部落的營地位置告訴眼前這位肅王,天曉得日後萬一哪裡得罪了對方,對方會不會派一支軍隊直接掃蕩了他們的部落。
“那武器裝備與糧食……”切拉爾赫厚著臉皮再次提醒道。
“若是以物換物的交易方式,本王破例可以提供一批武器與糧食。”
聽聞此言,切拉爾赫面露欣喜之色,但是片刻之後,他臉上露出幾許為難,尷尬地說道:“能否賒欠?”
“……”趙弘潤聞言望了一眼切拉爾赫,雖然說魏國國內有不少面臨報廢的軍製裝備,只要稍微打磨一下,對於這些三川部落而言就是不錯的武器,可問題是誰能保證這筆投資能有所收獲?
那可是打地隴西魏人向魏國求援的秦,烏邊部落企圖與秦抗爭,能不能在這場仗中幸存下來尚且未知,萬一其被秦被滅了,趙弘潤找誰要錢去?
可話說回來,這位烏邊部落的族長切拉爾赫親口答應願意加入雒水之盟,只等結束了羯角這件事後歃血為盟,換句話說,也算是自己人了。
畢竟趙弘潤不相信切拉爾赫有這個膽子過河拆橋,否則,不必魏國動手,雒水之盟名下的諸部落就會憤怒地將其撕碎。
反觀秦,趙弘潤可不相信那些秦嶺人甘願成為魏國的附庸。
一方是願意臣服於魏國的烏邊部落,一方是正處於對外擴張階段、對魏國的西境造成莫大威脅的秦,無論怎麽想,趙弘潤都會支持烏邊部落。
“等本王先結束與羯角的事,再做定論。……單憑烏邊部落,是不足以阻擋秦的!”趙弘潤正色說道。
切拉爾赫聞言一愣,隨即臉上露出驚喜之色,因為他意識到,或許他從魏國得到的支持與幫助,可能會比他預想的更多。
而就在切拉爾赫對趙弘潤千謝萬謝之際,忽然,宗衛高括朝著趙弘潤快步走了過來。
“殿下,碭山軍派人送來了消息。”
“……”趙弘潤聞言望了一眼切拉爾赫,後者很識趣地打了個哈哈,借故離開了。
見此,趙弘潤這才對高括問道:“司馬安大將軍有何事?”
只見高括抱了抱拳,低聲說道:“司馬安大將軍欲轉達殿下,約有三四萬左右的羯角騎兵已回到了『河南』。”
『河南』,在這裡指的並不是一個地名,而是一座城池,是數百年前姬趙氏在三川之地建國時所建造的一座古城池,並且,在長達數十年的時間內,這座城池扮演著王都的角色。
似河南這樣曾經是魏國王都的城池,在三川之地總共有五座,這五座從西到東以此排列的城池,清楚地證明了魏國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向東搬遷的進程,不可否認具有一定的象征意義。
只可惜,這些姬趙氏魏國曾經的王都,隨著羱、羯、羝三族入住三川,其建築文化早已被破壞地差不多了,就像雒城一樣,除了那高達兩丈左右的城牆,趙弘潤根本看不出這座城池帶有什麽魏國氣息。
然而趙弘潤感覺不解的是,為何碭山軍不進攻河南?
要知道在比塔圖率領那三四萬羯角騎兵撤回河南城之前,碭山軍有著足夠的時間在攻下這座古城池啊。
為何不攻?
難道說,司馬安是顧忌這座城池曾經是他們魏人的王都之一?
開玩笑!
司馬安可不是那種迂腐的人。
『他在做什麽?』
趙弘潤實在有些不解。
次日,即八月的最後一天,趙弘潤率領大軍抵達了河南城,在河南城的東南側,與碭山軍順利匯合。
匯合之後,趙弘潤將司馬安召到了面前,詢問他為何不進攻河南城。
然而,隨後司馬安的解釋卻讓趙弘潤這才意識,這位大將軍,為商水軍,不,應該說是為魏國的軍隊,創造了一個絕佳的彰顯武力與警告三川之地其余部落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