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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正值八月初,月色並不明朗,一輪散發著朦朧月色的新月照拂著這片大地,使得這片夜幕下的大地仿佛罩上了一層迷霧,以至於看得更不真切。
忽然,鬥廉面色微微一動,因為他隱隱好似聽到了什麽動靜。
那仿佛是廝殺的聲音,各種嘈雜的人聲,以及兵器觸及的金戈之響,似乎是發生在下風地帶。
『那個方向……』
鬥廉狐疑地轉頭望向南方,在眼珠微微轉動了一陣子後,終於能夠肯定他所聽到的事實。
魏將徐殷,正在襲擊南側的南門覺、南門懷那對族兄弟所率領的相城楚軍!
這裡所說的南門覺與南門懷兩兄弟,便是白晝裡前後從相城出兵,率軍支援鬥廉的孟山楚營的兩位楚將。
這兩兄弟各自率領著兩萬楚國正軍,在白晝裡兩面夾擊汾陘軍的中衛營,曾一度讓徐殷感到進退兩難。
直到屈塍率領鄢陵軍抵達,其副將晏墨率領一個營的兵力分擔了中衛營的壓力,汾陘軍中衛營的大將鄧澎才稍微是松了口氣。
『徐殷……為何襲擊南門覺、南門懷那兩兄弟?他不應該是率先攻打我孟山麽?』
鬥廉面露狐疑之色。
不過仔細想想,鬥篷倒也覺得徐殷的判斷並沒有什麽失誤:他鬥廉所把守的孟山有堅固的孟山楚營作為防禦掩護,想要攻克,固然是難度不小;而南門覺、南門懷那兩支相城楚軍,與魏國的汾陘軍、鄢陵軍們一樣,都沒有有效的防禦設施。
既然如此,自然挑軟柿子捏咯。
可問題是,他鬥廉又該做出怎樣的態度呢?
不聞不問、袖手旁觀?還是出兵支援南門覺、南門懷那兩兄弟?
按照常理,既然魏將徐殷襲擊南門覺、南門懷那兩兄弟,那麽鬥廉這邊,自然要出兵側應,給這邊的魏軍施加壓力,兵法中所謂的掎角之勢,不就是為了這個目的麽。
但在心底,鬥廉始終感覺徐殷攻打南門覺、南門懷那兩兄弟,實際上就是為了誘使他率領軍隊下山。
此刻的四周,黑漆漆的一片,鬥廉不敢保證那漆黑的夜幕下,是否有一支魏軍正悄悄潛伏著,正準備伏擊他,或者順勢攻打孟山。
可若是袖手旁觀,待日後再次見到南門覺、南門懷那兩兄弟,豈不是不好解釋?
想了想,鬥廉抬手一指山下那片漆黑的平原之地,沉聲說道:“張繼,你率三千人,襲擊那個方向。”
張繼,即是鬥廉身邊那名中年副將的姓名。
只見張繼聞言後立馬抱拳領命,隨即沒過多久便率領一支楚軍離開了孟山楚營,朝著鬥廉所指的方向殺了過去。
而鬥廉自己,則依舊站在那瞭望塔上,聚精會神地注視著遠方的漆黑夜幕。
盡管遠方一片漆黑,但不可否認有些時候,並不需要用眼睛來了解戰況,憑借聲音同樣可以。
只不過今晚吹的是西風,孟山地處於整個戰場的上風頭,因此鬥廉需要全神貫注,才能聽到一些下風處的動靜。
果不其然,副將張繼率軍前往的方向,沒過多久便傳來了廝殺聲。
這讓鬥廉的心情一下子提了起來。
『是兩軍遭遇?還是被伏擊?』
鬥廉表情嚴肅地猜測著。
雖然他很肯定,在眼下這種情況,副將張繼會十分小心謹慎,但這並不意味著後者就不會被魏軍伏擊。
直到鬥廉仔細傾聽了一陣,感覺副將張繼所在的位置傳來的聲音,那是正常的兩軍遭遇時的廝殺聲後,他這才暗自松了口氣。
因為只要不是被魏軍伏擊偷襲得手,鬥廉自認為張繼所率領的那三千人,至少可以與楚國對抗一陣子。
但是出乎鬥廉意料的是,僅僅一刻辰之後,他的副將張繼便派人送來了求援的訊息。
而更讓鬥廉感到意外的是,期間他也同時接到了南門覺、南門懷那兩兄弟的援助請求:希望鬥廉能出兵協助他們攻擊魏軍。
不得不說,在接到這三則訊息後,鬥廉大感吃驚,一臉不可思議地望向漆黑的遠方。
他原以為徐殷攻打南門覺、南門懷那兩兄弟,是因為了引誘他鬥廉率軍下山,卻沒想到,徐殷進攻前者的勢頭非常凶猛,仿佛要在這一夜裡將南門覺、南門懷麾下的軍隊覆滅。
『喂喂,徐殷老狗,你也太小瞧鬥某了吧?』
鬥廉不由得有些氣憤。
倘若真讓魏將徐殷在他眼皮子底下擊潰了南門覺、南門懷那兩兄弟的軍隊,那他鬥廉的臉往哪擺?
想到這裡,鬥廉立馬點了七千兵力,吩咐其余的士卒守好營寨,便率領著軍隊殺下山來。
他已不想再去分析徐殷的真正意圖,反正在他看來,只要他與南門覺、南門懷三面夾擊徐殷,憑他們五萬軍隊,難道果真無法壓製汾陘軍與鄢陵軍那區區三萬五兵力?
『哼!真當我大楚的正軍,是你等以往所遇到過的平民兵?』
鬥廉暗自冷笑道。
不得不說,當鬥廉率領著七千士卒與其副將張繼合並一處,的確是給魏軍造成了相當程度上的壓力。
畢竟魏軍是兩線作戰,西北方向要對付鬥廉與其副將張繼的進攻,而南邊,又要進攻南門覺與南門懷的兩股相城楚軍。
若在白晝,相信徐殷並不會如此擔心,畢竟他麾下汾陘軍的實力他是最清楚的,而友軍鄢陵軍,雖說他不是很了解,但也知道鄢陵軍為了追趕商水軍的腳步,每日操練,已訓練了足足一年多,已可以視為是一支戰力不俗的軍隊。
但很可惜,這場戰事發生在夜裡,發生在本來就不適合開戰廝殺的夜裡。
好比說,此刻正在交戰的士卒,無論是楚軍還是魏軍,都仿佛是自縛了雙手,根本無法發揮出應有的實力。
在這種情況下,人數多的一方,自然就佔據了絕對的有利局面。
但是即便如此,徐殷的心依舊很平靜。
因為在他看來,既然趙弘潤派兵前往龍脊山,成功地點燃了那片丘陵,這就意味著,這位肅王殿下非但看穿了『龍脊山楚軍欲出兵截斷他們魏軍後路』的意圖,並且給予了龍脊山報復。
既然如此,那位肅王殿下與他麾下的商水軍,又豈會傻傻地在原地等待著龍脊山楚軍的到來?
肯定是提早一步撤離了,讓楚軍撲了空。
那麽,那位肅王殿下究竟帶著商水軍去了哪裡呢?
『或許此刻,肅王殿下與商水軍,早已悄無聲息地來到了孟山這邊……』
瞥了一眼看似平和的孟山,徐殷捋了捋胡須。
還別說,徐殷看人還真的挺準,早已看穿趙弘潤並非是一個安分的人。
這裡所說的『安分』,指的是趙弘潤在帶兵打仗時,並不會死板地硬套兵書所記載的戰術,而會選擇用一些適合當前局勢的計策,甚至於有些似乎,會讓人瞠目結舌的戰術。
比如說,龍脊山的大火,就是趙弘潤派商水軍中最為驍勇的三支千人隊,即項離、張鳴、冉滕三名千人將所率領的千人隊前往龍脊山放的。
而這對西路戰場戰場有什麽意義麽?
要知道,龍脊山本來就不在魏軍的進兵路線上,並非是魏軍必須攻克拔除的楚軍據點,龍脊山楚軍的最大任務,是為了側應符離塞,是為了專門針對齊王呂僖麾下的齊魯聯軍,而非是針對魏軍。
眼下龍脊山火勢大作,在夜裡西風的吹拂下越燒越旺,這固然可以讓龍脊上除南宮陽以外的另外一位守將子車繼忙於滅亡,忙得焦頭爛額,亦使得齊王呂僖見龍脊山短時間無暇援護符離塞,而趁機派兵攻打符離塞。
但歸根到底,這對魏軍所在的西路戰場有什麽意義麽?
說實話,這沒啥意義。
無非就是趙弘潤不爽龍脊山的南宮陽率軍欲偷襲他所在的商水軍而做出的孩子氣搬的報復舉動——為了避免出現嚴重損失,趙弘潤並不想讓商水軍與南宮陽所率的楚軍在黑夜作戰,隻好將那簡陋的營寨拱手讓給後者,但又心情不爽,於是趁機派出三支千人隊,讓他們潛到龍脊山一帶放火,幻想著燒死一批龍脊山上的楚軍。
他並不是很心疼將剛剛圍了一圈營柵的簡陋營地拱手讓給南宮陽,也不心疼營地裡那些兵帳,只要他此番有機會攻克孟山,區區一座簡陋的魏營算什麽?
不錯,正如徐殷所猜測的,趙弘潤率領著商水軍來了個金蟬脫殼,在南宮陽率領數萬楚軍襲到魏營的同時,早已悄然來到了孟山的北面,與商水軍藏身在距離孟山大概七八裡左右的林中。
孟山楚營,趙弘潤在抵達這一帶的時候曾帶著眾將看過一次,那堅固地仿佛要塞般的孟山楚營,早已牢牢拓印在他的腦海中。
說實話,孟山楚營的防禦設施的確完善,堪稱是一座無法在短時間內被攻克的軍營,只要營寨內尚且有著足夠的楚軍把守,那麽這座營寨,就很難在短短幾日內被魏軍所攻克。
『既然如此,那就略過孟山,直接圖謀相城!』
趙弘潤暗自想道。
他,迫切需要一個良機。
不知過了多久,有幾名青鴉眾迅速來到了他面前,急聲稟報道:“殿下,徐殷大將軍正與孟山以及南面的楚軍夜戰。”
“夜戰?”
趙弘潤愣了愣,隨即眼睛一亮。
『好個徐殷!』
他在心中連聲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