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灝是在十月底的時候才來看望柳越越的,那時候天氣已經冷了下來,柳越越已經能夠下地慢慢的走動一下了。曉霖院外面的樹葉的葉子已經全部掉落,只剩下了光禿禿的樹枝,帶著寒冬將臨的蕭索。
“已經能夠下地了走動了,看來你也不如傳說中的傷得那麽重嘛!”楚寒灝進到院子,看著依靠在樹乾眺望著願望的柳越越,帶著兩絲嘲弄說道。
“托殿下的洪福,還死不了!”柳越越聞聲,面上泛起一抹冷淡的笑意,轉過頭,靜靜的看著楚寒灝朝著自己走來,“身子不便,無法跟殿下行禮了,還請殿下見諒!”
“無妨,你無禮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本宮早就習慣了!”楚寒灝淡淡的說道,他端詳了一下柳越越的臉上,她原來看起來英氣勃勃的但是臉上還是有點小肉,不過現在不過短短的十幾天,她消瘦了不少,臉部的線條的更加的明顯,雖然臉色有些蒼白,但是看上去卻更加多了英氣。
他見她眉目之間有些淒寂,眼神裡面多了些他看不明白的孤獨與惶惑,總是能夠記起不久之前她好像還是一臉無知無畏的模樣,心中不免升起一股歉疚與柔情,放軟了聲音問道:“傷勢可好了?”
“如殿下所見,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柳越越微微的一笑,垂眸又多了一絲憂愁,“我的身體沒什麽要緊,只要死不了總會一點點的恢復的,只不過父親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卻不知道能夠撐到我們大婚的那一日呢!”
楚寒灝立在她的面前,負手而立,豐神俊朗,越發的顯得她的消瘦與渺小,她看著他領口的精美華麗的龍鳳祥雲,苦笑道:“我記得在晉王府的時候你救過我一次,以後的很多日子裡面,我以為自己不會在意任何關於你的事情,可是很多時候我卻忍不住去回想那一天,你將我護在懷中的樣子,我……”
她慌忙的擦了一下垂落的一顆淚珠,面上的笑意越發的顯得苦澀:“我答應過你要在婚禮之前想辦法悔婚的,對不起,我實在是沒有勇氣跟大哥還有父親說起這件事情。不過反正現在因為我受傷之事,婚期已經延遲了,我會想辦法的!我知道你跟高小姐才是天作之合,我不過是你們之間的小醜而已,我不會是你之間的阻礙的!”
“你……”楚寒灝蹙眉沉著臉色看著柳越越,輕輕的歎了一口氣,“你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姻緣之事,自有緣分注定,或許……本宮答應過若言不可負她,本宮日後會補償你的!”
“你隻管養傷就好,其他事情不必傷神!”楚寒灝抬起柳越越的下巴,“可記住本宮的話了?”
“嗯!”柳越越點頭。
楚寒灝看著柳越越的眸子,目光之中似乎有些猶豫與深意,他面色微動,俯身在柳越越耳畔小聲的說道:“記住本宮的這句話,本宮今日有對不住你的地方,他日一定會補償你的!”
楚寒灝似乎還想說些什麽,他嘴角蠕動了一下,卻什麽也沒有說出口。
柳越越在以後的日子裡面倒是回憶起這個下午,陽光很慘淡,她即便是裹著鬥篷還是有一種從骨子裡面滲入的寒意,他對自己倒是有著少有的柔情,不過那個時候她要是能夠聽懂了他話中的深意,她的選擇會不會不同?
楚寒灝離開之後,柳越越還是站在樹下,她依舊看著天邊的雲卷雲舒,不過自太子離開之後,她臉上的那抹柔弱無助與蕭索全部化成了一絲冷漠。
“小姐,起風了回屋吧!”青兒看著柳越越的話越來越少,心中也不是滋味,“小姐要不要吃馬蹄糕啊,奴婢給你做!”
“不用了,沒什麽胃口!”柳越越轉過頭朝著青兒笑了笑,伸手在青兒也跟自己一起消瘦的臉上捏了一把,“青兒我一直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你是不是有個姐姐叫小白啊?”
“沒有啊,奴婢家中只有一個哥哥,當年奴婢父母為了給家中的哥哥籌錢娶媳婦兒就把奴婢賣給了人牙子,輾轉才來到了相府!小景怎麽這麽問啊?”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從前有一條修煉了千年的白蛇,經過觀音大士的指點,來到了西湖……”
柳越越在沒事的時候就愛照鏡子,對著鏡子練習笑容或者練習眸子含淚欲落不落的樣子。
“小姐,這是在幹嘛啊?”青兒端著藥前來,“你現在怎麽老是照鏡子啊?你以前不是不喜歡打扮嗎?”
“如果不照鏡子,我怎麽知道自己哪一種表情最能夠惹人憐惜,哪一種表情最動人呢?能夠控制自己的五官隨時表達出一直我見猶憐的氣質,是一門技術活,當然得多加練習了!等我修煉滿級了,我就可以進化成一隻綠茶了!”柳越越自嘲道,“青兒,你知道怎麽才能夠讓一個男人最快愛上一個女人嗎?”
青兒紅著臉說道:“奴婢可不知道!”
“就是讓這個男人知道這個女人離了他,沒了他的保護就活不下去了!”柳越越微微一笑,“男人對女人的眼淚是最沒有抵抗力的!”
十一月初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下起了米粒子一般的雪花,柳越越是南方人,念大學也是在家鄉城市,很少有見到過下雪的時候,她披著鬥篷,坐在屋簷下看著雪花洋洋灑灑的往下落。
柳越越這幾天的行為有些怪異,青兒與秀兒她們已經是見怪不怪了,也不勸她當心身體進屋躲著雪,隻管將她身上的鬥篷捂的嚴嚴實實的,叫她手上的湯婆子暖呼呼的。
大皇子來的時候就見著柳越越昨天冰天雪地裡,裹得像一隻熊一般,隻把一個小腦袋露在外面。
“既然冷回屋呆著去,為何要坐在這裡吹冷風?”楚寒邈邊走邊笑道,“瞧你的樣子呆頭呆腦的,你傷的是肚子,可不是腦袋!”
“你才呆頭呆腦的!”柳越越佯做惱怒之意,抓著身邊積起的一堆白雪朝著楚寒邈就丟了去。
楚寒邈一時不察,叫她得逞,被雪球砸中,滿臉都是雪花。
柳越越咯咯的嬌笑起來。
沒有想到張楓遠是同他一起來的,見此,立即板著臉教訓道:“怎麽沒大沒小的,跟個小丫頭似的人來瘋!還不快向大皇子道歉!”
柳越越不情不願的起身,走到了楚寒邈的身前,福了福身敷衍道:“對不起,是我太不懂事,大皇子不要介意啊!”楚寒邈高大的身軀擋住了張楓遠的視線,她朝著面前的男子揚起眉毛,調皮的眨著眼睛,吐著舌頭。
她退後半步,又笑道:“大皇子跟大哥怎麽有空來我這裡了?”
“我獵了一隻鹿,想著丞相的身子最近很不好,故而送來給他補身體的,你的身子尚未痊愈,待會兒也得多吃點!”楚寒邈溫厚的說道。
“謝謝大皇子,你知道的,我最愛吃這些野味了!”柳越越笑道,“別在雪中站著了,進屋吧!”
因著柳越越的身子不好,青兒怕她冷,故而在屋子裡面的四個角落內都放著火爐將屋子裡面熏得暖暖的。
大皇子是軍人,雖然是大冷天兒,他裡面衣服鎧甲外面陪著一件鬥篷而已,屋子裡面的熱浪起來,柳越越急忙叫青兒將他外面的鬥篷取下。
“看你的臉色依舊好很多了,想來傷勢也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最近天氣嚴寒,皇祖母又病了一場,還在擔憂著你的身子呢,若是身子好得差不多了,入宮去陪皇祖母說說話,我們說的總比不上你親自在她身邊!”大皇子溫和的說道。
“好,過兩日我就入宮去看看太后!”柳越越心中不由得一歎,大皇子心性果然寬厚,皇太后想來是支持太子的,但是他心中還是惦念著,都說皇室沒有骨肉親情,總覺得這句話用在他的身上不合適。
“對了,這個給你!”楚寒邈又從懷中去了一份用油紙包裹著的東西遞給了柳越越。
柳越越接過,掌心還有溫度傳來,她打開,見油紙內包裹著的是她最愛吃的馬蹄糕,不由得鼻子一酸。
“來的時候在路上看到有人在賣,故而就給你帶了一塊兒!”
“謝謝!”柳越越拿起一塊塞在口中,眸子裡面泛起一些霧氣,“父親在外辦差回來的時候也總是會給我帶一塊兒馬蹄糕呢!”
“對了,我聽說晉王被貶為庶民發配嶺南了,那麽大姐呢?我聽說大姐有了身孕!”柳越越在楚寒邈與張楓遠兩人都坐下之後問道。
“晉王刺殺太子,罪不可赦,父皇念在骨肉一場的份上,免了她的死罪。丞相勞苦功高,父皇看在他的面子上,對晉王妃也是網開一面,晉王妃本打算隨晉王一起去嶺南的,但是她現在行動不便,讓她在京中待產,待生下孩子再說!”楚寒邈說道,“晉王妃現在暫時住在晉王府內,不過有重兵把守就是了,你若是想要去探望,先得去求了父皇的旨意,可不得由著性子胡亂往裡面闖!”
“上回子去了晉王府差點就回不來了,那地方我可不敢再去了!”柳越越將身上的鬥篷裹了裹,皺了皺鼻子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