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七月下旬,天氣的炎熱隨著一場雨瞬間被衝刷了一般。事情總是朝著大家預料的方向發展,又朝著未知的方向延伸。一觸即發的戰火在帶著目的性的按部就班施展著,那些站在巔峰能夠決策著事情走向的人總是按著找自己預想的計劃有條不紊的向前推進著,而勝利的金字塔上面只有一人,至於誰才能夠走到最後,就只有上天才知道了,這就是所謂的成事在人某事在天吧。
而至於在下面被時勢推著走人,那裡有機會決定自己的命運呢?能夠掙扎著活下去,就需要竭盡全力了。而他們也終將被時代所遺忘。
從京城回來之後,柳越越雖然沒有說起過,但是心裡面總是忘不了京城之外那一場大戰。腦子裡面也忘不掉那些血肉橫飛的畫面,有時候還會覺得自己被無數的士兵包圍了而嚇醒,她也會時常覺得自己的手上全是洗也洗不乾淨的血水……
她也會時常想起剛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會看到五姨娘被打個半死而嚇得失魂落魄的,而現在她又親手奪走了多少人的生命呢!她在法制社會中長大,而現在奪走一個的生命實在是太簡單不過的事情了,原本承載的東西崩塌之後,她最害怕的就是將原本排斥的東西慢慢的變成了習以為常。
她一點都不想建功立業,名垂青史,如果有可能的話,這一場即將到來的與大夏之間的戰爭她也想要阻止,或許有些自不量力,但是她還是從心底裡排斥死人的。
“你這是在幹什麽?”柳越越在心情不好的時候總是會去找夏侯琛說說話,心裡面的那些最隱蔽的秘密也只有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才能夠被徹底的吐露出來。不過她在進屋的時候就看到了夏侯琛在收拾行李,心中不由得疑惑起來,“你打算去什麽地方?”
“跟大夏不是已經開戰了麽?別人不知道我們心裡面明白,這定然是尤暉的詭計,目的怕是就是為了你我以及你手上的雙鳳釵!”夏侯琛邊收拾東西邊說道。
“你怎麽知道雙鳳釵在我的手裡?”柳越越有些心虛的問道,同時也湧起一股歉疚之意。
“我猜出來的,我以為雙鳳釵在昭華郡主的手上,現在昭華郡主死了,那麽雙鳳釵肯定在你的手上!”夏侯琛說道,“這一點無所謂了,雙鳳釵你好好的保存就是了,總比落到尤暉的手上要強!”
“對不起啊,說好要共享信息的,我一直瞞著你……”柳越越望著地面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我現在關心的不是這件事情,既然目的是為了雙鳳釵的話,那麽尤暉必然也會出面,我要為小郡主報仇,我一定要殺了尤暉!”夏侯琛的眸子裡面閃過一絲狠戾之色,“所以,我也會跟著去戰場的!”
“你行嗎?你不是也不喜歡死人嗎?”柳越越說道,“其實我覺得最好的辦法就是能夠阻止這場戰爭……”
柳越越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夏侯琛打斷了,他有些不耐煩地說道:“為什麽要阻止?如果不是這一次機會,我可能以後也殺不了尤暉了,那麽雙魚佩你也不想要了嗎?再說了你要怎麽阻止?你一個人又憑什麽阻止?”
“你先聽我說嘛,北靖王想要為自己的妹妹的報仇,據探子來報他認為小郡主就是被楚寒灝害死的,故而才在尤暉的慫恿之下對大周開戰的,如果我們能夠證明小郡主並非被楚寒灝所害,那麽謠言不攻自破,尤暉又要如何在大夏立足呢?”
“你想的太簡單了,你以為事情發展到了現在只是北靖王與尤暉的問題了嗎?還有你要怎麽見到北靖王?你以為尤暉只是靠著一個北靖王嗎?幾個皇子可是都被他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夏侯琛笑著彈了彈柳越越的腦袋,“你去問問楚寒灝現在這個時候他願不願意停止這場戰爭?”
“我明白,楚寒灝的舉措將會為其贏得民心,我只是單純的不想流血而已!”
“要認清現實,這個世界本身就是弱肉強食!你不去嗎?”
“他估摸著不會讓我去,不過我也想要見識一下尤暉是不是真的那麽神通廣大,打聽一下雙魚佩的下落,會偷偷的跟去吧!”柳越越說道,“不過我的想法是不會變的,只是在做法上可能需要再進一步深思熟慮一下!”
“管好自己就好,千萬別覺得自己能夠改變世界!沒用的,真的!”夏侯琛拍了拍柳越越的肩膀。
楚寒灝決定動兵抵抗大夏的開戰,事情已經不可避免,近日軍事調動平凡,個個也都是忙的腳不沾地的。柳越越無心再讓自己在權欲之中越陷越深,故而對此事完全沒有關心過,倒是自己經常一個人在,不是琢磨著怎麽賺錢就是怎麽從尤暉的手中得到雙魚佩。
連薑統領對她的做法也十分的不理解,在經歷過京城那一仗之後,至少對於被她帶回來的那些大臣來說,她的地位不言而喻,不僅如此,跟著她衝殺的那剩下的幾千將士現在對她也是唯命是從,而不知道楚寒灝是有心還是無心,將著幾千人合整了不說並且還擴充了人數,已經有了接近兩萬人,取名鳳衛軍,不言而喻,這是專門給她準備。就連虎卉軍也就兩千余人,而現在她為什麽不趁此機會鞏固自己在軍中和政治中的力量,反而是要將自己摘出來呢?
當然柳越越也有自己的理由,除了不想因為陷得越深將來就越難以脫身之外,還有一個更為複雜的原因,首先是對楚寒灝多了一股安全感,畢竟曾經以命相救,她還是願意信他的,只是她已經是山陰族的聖女,而且現在的聲望頗高,如果再染指軍政大事,她怕會引起他的忌憚,何況那個勾心鬥角的玩意兒她並不擅長。說到底,她隻想要做個平凡女人的心思從來都沒有變過。
七月下旬的沸城後山腰上開著大片大片的秋海棠,每天下午的時候,柳越越都會來山頂上坐坐,吹吹風,看著大片大片的花,心情也舒爽一些。楚寒灝送給她的那支花已經風幹了,她卻沒有舍得扔掉,留下來做了書簽。
感覺到有人靠近,柳越越回頭望了一眼又將目光收回,問道:“快出發了是嗎?”
“嗯,七月底就出發了!”楚寒灝挨著她的身邊坐下,看著漫山遍野的鮮花,笑道,“這段時間忙著軍務,竟然忽略了這麽一大片美景,實在是罪過!”
自上次楚寒灝模棱兩可的表白之後,這還是兩人第一次相見,柳越越到現在還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她低著頭,輕聲說道:“嗯,這裡是很漂亮!”
“我可是抽空來看你一眼的,最近我忙的連睡覺吃飯的時間都沒有!雖然現在能夠調用的人有近二十萬,不過卻是十分的分散,手下能夠任用的將領也不多,不得不啟用沒有經驗的新人,千軍易得一將難求,所以說你給我帶回來了一個皇甫潛我有多高興!”楚寒灝笑道,“不過,我看你倒是悠閑地很!”
“我能給這麽悠閑地在這裡看花還不是因為有你在嗎?”柳越越笑道,抬眸看他,果然又瘦了些,胡子沒有來得及刮得乾淨,眼底也是一片青色,不過眼神還是一如既往的黑亮。
這句話讓楚寒灝很受用,他離柳越越又坐的近了些,將她的手握在了掌心,問道:“你就沒有什麽話跟我說嗎?”
“小心點,活著回來!”柳越越想了想說道。
“就這樣?”楚寒灝側眸挑眉說道,面上的表情是一點也不滿意。
“這對我來說就是最重要的事情!”柳越越目光真摯的看著他,“不管能不能夠取勝,不管是不是為了保家衛國,不管遇到什麽樣的困境,我對你最大的希望也是唯一的要求就是平安歸來!”
“嗯,我答應你!”楚寒灝咽了口唾沫,鄭重地回應道,按著柳越越的後腦杓,讓她輕輕地靠在自己的懷中。
柳越越自己也想不到對於楚寒灝的依戀會越來越深,她私心想著戰事永遠不到那一天才好,只是時間總歸還是朝著那一日進行著,到了七月底,大軍總歸還是出發,朝著大周與大夏的邊境而去,而她與楚寒灝見面的時間非常的少,送別的那一日,她都沒有來得及囑咐上兩句,只是目送他離開而已,而局勢勝負難定,下一次見面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
不過,柳越越在這段日子也不是閑著什麽事情都沒有乾,秦岩的辦事效率非常之高,這些日子她就已經收到了不少大夏方面的情報。雖然現在北靖王把持著半壁江山,但是老皇帝日益衰弱,幾個皇子的鬥爭越發的明顯,但是其中與她有過一面之緣的三皇子卻漸漸地被排擠在外了,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三皇子將尤暉當成了禍亂朝綱的敵人,幾次參奏,導致尤暉聯合其他幾位皇子一起打壓他。
這一點引起了柳越越強烈的興趣,尤暉在大夏根基深厚,如果三皇子上位,而他謀害小郡主的事情又在北靖王面前被揭露的話,他在大夏將失去一切立足的根基!
故而在楚寒灝出發不久之後,柳越越帶著燕雲十八騎也離開了沸城,出發之前她跟左丘易也商量了一下。
現在的情勢對楚寒灝十分的有利,因為現在民族大義的關系,前來投奔他的舊臣也好,軍士也罷,都十分多,也有百姓自然的捐糧,暫時解了軍餉的燃眉之急,而現在的口碑既然已經偏向了楚寒灝,如果能夠在戰爭真正爆發之前就阻止的話,就能夠減少傷亡,並且那個時候楚元析正在對付西邊的幾位藩王,他可以趁機揮軍偷襲。
左丘易覺得她的計劃可行,並未阻止,只是囑咐了一句話,量力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