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十二章 清明時節 她話音剛落,齊玉眉忽然扭身抓起針線籃裡的一把金剪,作勢要朝心口扎去,她忙松開三月奔了過去,一把奪過金剪,壓低了聲音喝道:“你死了,最歡喜的人是誰你知道嗎?那就是夏鍾磬!她沒費絲毫力氣就讓你自己送了自己上黃泉,這正是她心中所想的,難道你真的要如她所願嗎?”
齊玉眉癱在榻上,痛哭道:“若不然還能怎樣?繼續被她們這樣窺視這麽糟踐?我在這魏府,甚至連條狗都不如,勉強活著也是因為心中有許多的不服氣,想親眼看見這魏府將來會如何地頹敗,就一如當初的炎王室一樣,可是……”
“那就繼續看著,”她扔掉了金剪,扶起齊玉眉雙肩心酸道,“熬過這一時的痛苦,你或許真的能看見這魏府的頹敗。被人窺視的確是種很痛苦的感覺,但反過來想想,夏鍾磬能對你用這種惡心的手段,那就證明你在魏空明心裡還是佔有一定分量的。”
“那又如何?他終究是我的仇人!”
“還想聽下去嗎?”她轉頭望向地上那個滿臉恐懼的三月,“被你聽去這麽多事情,你覺得自己還能活著走出這間房嗎?”
三月如狗一般爬了過來,哀求道:“只要能給我一條活命,你讓我幹什麽我都願意!”
“那好,”她起身道,“那就回到那個櫃子裡去。”
“就這樣而已?”
她蹲下捏住三月下顎,目光陰冷道,“當然不止如此。我信不過你,你若跟夏鍾磬告發,那我和你的眉夫人豈不是都沒命了?我這兒有樣東西,不會傷了你性命,只會讓你有些許的痛苦,想要平安無事,就等出了魏府再來找我,聽明白了嗎?”
“是……我知道了……”三月顫聲道。
“滾回櫃子裡!”
齊玉眉不解,看著她將小熏爐移至櫃邊,並往裡投了一枚梧子大的香丸後就更不解了,起身問道:“你這是要做什麽?”
她拉上齊玉眉走到一旁低聲問道:“魏空明會在這個時候來找你嗎?”
“說不好。他最近沒什麽事兒做,隨時都會來。”
“那就想個順其自然的辦法讓他來。”
“然後呢?”
“然後……”她斜目瞟向那個正充盈著迷人香氣的大櫃子,鄙夷道,“就讓他自己來聽聽這奴婢是怎麽說的!”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沉默不語,與她同來的婢女以為她受了欺負,便安慰道:“若是聽了什麽閑言碎語,可別往心裡去!魏府的人向來都是那麽自以為是的,即便咱們是公子身邊的人,他們有時也不會給好臉色看的。”
“我剛才離開時正好撞見了那位夏夫人,她看我的眼神極為不好,想是十分討厭我。”她淡笑道。
“你說那位夏夫人啊?她向來如此,看誰都不帶正眼的!她爹是炎國舊臣,咱們稽國滅炎時立了大功,得了浩賞,位列國公,現如今算得上是赫城一霸了,你說她能不趾高氣昂嗎?”
趾高氣昂?今日那位夫人再想趾高氣昂,恐怕難了!
兩日後,她再回魏府複診時,從表姐那兒聽說了事情的後續。當日魏空明當場發現了躲在櫃子裡且已經被熏暈過去的三月,三月被潑醒後,在魏空明的威嚇下說出了夏鍾磬,對其他的事情卻隻字未提。魏空明原本想杖斃了三月,但表姐求了情,最後被攆出了魏府。
至於夏鍾磬,魏空明並未因為此事而向她發怒,甚至沒有叫她到跟前來問一問,不明白的人或許會覺得魏空明已經不了了之了,但她很清楚,像魏空明那種人絕對不會就這麽算了。
被自己妻室唆使人窺探房事,這對魏空明一個男人來說那絕對是奇恥大辱,更何況魏空明對夏鍾磬根本毫無感情,兩人的這場聯姻甚至比她和江應謀的更現實直白,所以一旦有機會,魏空明絕對會報復。
她在想,是不是應該幫魏空明找著那個機會呢?
清明時節,碎雨紛落,一上午的祭祀結束後,甚是疲憊,她在前往後廚的路上停下了腳步,倚坐在廊下,凝著眼前這片飛飛揚揚的雨出神。
今日是清明,江家闔府來到了這五裡開外的族地祭拜,場面甚至隆重,而自己父王母后的墳墓,至今都沒有見過。聽說,戈國也以國君和王后之禮下葬了他們,但那葬禮一定很淒涼倉促吧?到底要等到什麽時候才能回到熟悉的赫城,親手為父王母后捧灑一點薄土呢?她不由心酸一笑,眼眸裡多了些水霧。
正凝神時,她察覺到身後有腳步,忙起身回頭,竟是江應謀。她正想解釋為何還未去後廚熱藥,江應謀卻先開口了:“等了你許久,原來你坐這涼處發神,我還以為你又躲在灶前抱膝傷心呢!走吧!”
她詫異道:“這就回府了?”
“隨我來便是。”
她沒想到,江應謀竟領著她從這別莊後門出去了。後門上,江坎早撐傘候著了,把傘和手裡提著的籃子遞給江應謀後,江坎自去了。
沿後門小徑朝東走,一百步開外的地方有一座單獨的小木樓,細雨飛飛中,遠望去甚是孤獨冷清。步至樓門前,江應謀收了傘,掏出懷中銅鑰匙,正欲開鎖時,卻愣住了。
她往門上的鎖頭一看,是開著的,仿佛有人已經先來了。而此時,一陣玄音從樓內飄出,婉轉幽怨,一股愁腸瞬間逸散開來。她瞟向愣神的江應謀問道:“公子,這是什麽地方?”
江應謀沒有回答,揣回鑰匙轉身道:“走吧,蒲心。”
“又走?我們到底要去哪兒?”她有點不明白江應謀到底要幹什麽了。
“去個沒人打擾的地方。”
“沒人打擾的地方?去了又要幹什麽?”
江應謀重新撐起傘,接過她手裡提著籃子,笑容親切道:“難道你不想今日為你的雙親也燒一捧紙錢嗎?我若沒記錯,你爹娘早逝了,對吧?”
她忽然怔住了,冒雨出來,就是為了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