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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謀心亂,王姬歸來》第一卷 第一章 再次重逢
  第一卷 第一章  再次重逢   這夜的月白得如紙,沒有絲毫生氣,一如無畏那張臉。她緩步登上了熟悉的城牆,眺望著遠處曾經屬於她們炎氏的疆土,眼裡盡是酸楚流戀的淚水。

  亡國不可怕,可怕的是沒有一個活著的人跑來告訴你已經亡國了。

  身後城樓蕭瑟,遠處號角已停,戈國和稽國的大軍或許半夜就會到,炎氏的一切都已經化為灰燼了……

  她雙眼一閉,腦海裡浮現出了那個男人曾經消瘦虛弱的面孔,不知道此時他身在何處,是否已在趕往稽國的路上,滿心歡喜地去與他的青梅相會了……

  江應謀,若有來生,我炎無畏必與你血債血償!

  一陣徹寒的夜風刮過,她往前一傾,如一段風中飄零的華綢,墜下了高高城牆……

  “公主!”婢女撕心裂肺的慘叫響徹了整座城樓,飄入夜空,飄散在了那些星星點點之中……

  未武七年,炎國亡,炎王室無一幸免。

  兩年後……

  鄭國安於城西郊安家村,剛剛佔領這兒的稽國晉寒部正在安營扎寨。被俘的村民們在利刀和血腥的恐嚇下膽顫心驚地為這些入侵者乾著活兒,整個村子都籠罩在了一陣恐怖的氣氛中。

  村子西角,十來個村婦村姑正圍在幾口大鍋前忙著。一個年輕副將領著幾個士兵忽然氣勢洶洶地衝到了她們面前,將這些沒見過大世面的女人嚇得縮成了一團。副將掃視了一眼,大喝道:“誰叫林蒲心?”

  女人們的目光一齊看向了那個穿藕荷色裙裳的姑娘,那姑娘從盛滿了水和果蔬的大木盆旁緩緩地站了起來,寒風刮過她單薄雪白的臉龐,幾絲耳發亂舞,她攏了攏耳發,聲音輕柔且堅定地答道:“我是。”

  “帶走!”

  副將手一揮,身後出來兩個士兵,架起她便走了。女人們一下子都慌亂了起來,卻沒人敢去阻攔,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被帶走了。大家都在猜測她會不會是被送去給那個脾氣不好的將軍享樂了,那簡直太可怕了!

  村東那間修葺得最好的院子裡,本次先鋒隊領將晉寒正焦急不安地在院中徘徊。副將剛將她帶進院子,晉寒便一臉嫌棄地打量了她一眼,問道:“就她?”

  副將答道:“她的確是林蒲心,本村也再沒別的林蒲心了。”

  晉寒抖肩笑了笑,像是在譏諷著什麽,也像是在質疑著什麽。他轉身又在院子裡徘徊了幾步,仰頭無奈地歎了一口,然後抬手道:“帶進去吧!都到這一步了,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被帶進院子西邊一間房後,她才明白那個將領為什麽要把她找來。半舊的紗帳裡,一股接一股的血腥味兒向外撲來,那裡,仿佛躺著一個傷得很重的人。

  “別愣著了!”身後的副將將她往前推了一把,“想盡一切辦法把他救活!他若活了,你便立了大功了,將軍會重賞你的,快去!”

  “他怎麽了?”她問道。

  “胳膊,右胸各中了一箭,但這都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鄭國那些箭衛隊在箭尖塗抹了一種奇怪的毒藥,我們用盡了隨身攜帶的所有解毒藥丸都沒用。”

  “你們不是應該有自己的隨行軍醫嗎?”

  “問那麽多幹什麽?要不是軍醫沒了,還輪得上你?趕緊的!”副將又推了她一把。

  迎著那濃烈的血腥味兒,她一步一步地走了過去,撩開簾子,她的目光很自然地落到了那個傷者的臉上,眉骨高聳,鼻梁挺直,兩片嘴唇蒼白,像一幅簡單雅致的山水畫似的,簡單的幾筆就勾勒出了這人清秀俊朗的面龐,可是,為什麽這個人越看越眼熟呢?

  天哪,竟是他!

  一瞬間,她全身的熱血都被點燃了,右手不自主地伸向了藏了小刀的腰包裡——

  “幹什麽?”那副將的聲音冷不丁地在她身後響起。

  她右手一僵,後脊背冒出無數冷汗!對,此時不是下手的好時候,在這副將的眼皮子底下,自己根本沒可能下手,不行,不能如此魯莽!

  “你到底會不會看診?”

  “我會。”她強迫自己冷靜,使勁地摁住了內心那個已經揮舞起小刀的那個自己,拚命地告訴自己殺他是必然的,但不能以犧牲了自己為前提,這種男人不配自己與他同歸於盡!

  “那還不看?”副將的語氣已經透著些不耐煩了。

  “我知道了。”她盡量用波瀾不驚地語氣回答,但不住顫抖的雙手還是泄露了她內心的焦灼和壓抑。

  重逢不應該是這樣的,在她無法安眠的夜晚和渾濁入睡之後的睡夢中,彼此的重逢應該是這樣的——她忽然從人群中跳出,揮舞著手中銀晃晃的匕首一刀刺進了他的心口,鮮血噴濺了她一臉,她卻無所畏懼地瞪著大大的眼睛,看著他驚恐,看著他懊悔,看著他帶著絕望的眼神緩緩倒下……

  在他臨死之前,她會告訴他,她是無畏,那個討厭他欺負他甚至曾一腳將他踹得吐血的無畏,那個被他背叛被他拋棄被他逼得最後從城樓上跳下去的無畏,想必在那一刻,他的眼神會更加驚恐和徹悟吧?他不會想到,連自己都沒想到,墜下城樓之後,自己的靈魂並未消散,而是變成了林蒲心,安家村一個普普通通的村女。

  躺著的人的一聲吃痛的吟聲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她避開了那人的面龐,繼續查看起了傷勢。那位副將所言非虛,刀劍傷不是最要緊的,最要緊的是毒。從臉上和指甲紫烏的程度來看,毒已入肺腑,但從嘴角微噴出來的鮮血的血色看,並未毒入膏肓,還有得救。

  救他嗎?簡直就是笑話!

  她起身垂頭,走到那副將跟前道:“恕我實在無能為力,您還是另請高明吧!”

  “一點法子都沒有?”副將焦急道。

  “我的醫術甚是淺薄,不足以應對這樣的症候。”

  “可你們村長說了,你的醫術很好,連離這兒五十裡的善縣都有人來找你看診,你居然說無法應對?你是不是不想治?”副將高聲質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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