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十九章 染血的杜鵑 “無畏公主……她死時的樣子……”
魏竹馨眉心一顰,下意識地捂住了忽然加速的心跳:“好端端的,你提她做什麽?”
“那日,我隨應謀哥和阿連城返回赫都,趕到時,公主已從城樓上跳下。她的身子正好壓在了城牆根下那一大叢杜鵑花上,她的血……染紅了所有的杜鵑花……”
“天!”魏竹馨驚呼著,臉色瞬間白了!
“我想大概就是從那天起,應謀哥見不得任何帶色的杜鵑了,所以在他的攜柳館裡只會種白色的。”
“你怎麽會知道?應謀哥哥告訴你的嗎?”
“是陳馮告訴我的,”魏空行垂眉傷感道,“陳馮家院裡原本種了許多姹紫嫣紅的杜鵑花,有一回應謀哥去了,看見那些杜鵑花時忽然吐了口血……打那之後,陳馮就讓人把家中所有的杜鵑全部鏟了。不但如此,江太夫人知道這事兒後,也命人把府中除了攜柳館之外所有的杜鵑花都拔了,就怕他再出什麽事情。”
魏竹馨的表情霎時頹了:“那他……為何要送我……這白色的杜鵑花?”
魏空行輕歎了一口氣,抬頭道:“姐,我其實不願意你嫁給應謀哥,因為……”
“因為你知道他心裡還裝著炎無畏是嗎?”
“至少,我覺得是。”
“可那都過去了!”她雙眸盈淚,略顯激動道,“再說了,應謀哥哥怎麽可能會喜歡上炎無畏?誰都知道那個刁蠻的公主欺負他如同家常便飯,我所熟知的應謀哥哥又怎會看上那樣無理取鬧野蠻專橫的女子?”
“可他們畢竟做了六年夫妻!這六年裡,在炎王宮裡,在他們的上吟殿裡,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些什麽是你我都無法知曉的。也許,應謀哥的心早就給了炎無畏,只是你沒察覺罷了……”
“別說了!”魏竹馨背過身去,眼角的淚水呈一條細線淌了下來。
“姐……”
“別說了……”
“我不說,你就能逆轉應謀哥的心嗎?他為何會在大婚之前遍種白杜鵑,為何會送你白杜鵑,這些都是為了告訴你,你永遠替代不了炎無畏,你即將住進的攜柳館裡到處都有他對炎無畏的思念……你,進不去他心裡的。”
她低低地抽泣著,心中疼得如刀絞——原來應謀哥哥送她禮物不是向她示好,而是想告訴她攜柳館的女主人永遠不可能是她,因為早有人在那裡扎根了!
“唉……”魏空行又歎息了一口,“倘若你們的婚事不是由國君親定,我真的很想勸你放棄。你這樣嫁過去不會幸福的,應謀哥心裡始終放不下無畏公主。”
“我真後悔……”她哽咽道。
“你後悔什麽?”
“第一次論嫁時,應謀哥哥病情堪憂,爹說要延遲婚期以免我過門便是寡婦,那時我就不該答應,那時我就該嫁過去……”她掩面啜泣了兩聲,“或許,後來就沒有炎無畏什麽事情了……空行,我該怎麽辦?我要嫁過去嗎?嫁到那滿是白杜鵑花的地方?不,我受不了,我會瘋的!”
魏空行帶著無奈的口氣看著她道:“你還有選擇嗎?”
暮色時分,江應謀的書房裡傳來了一聲接著一聲並不成調的古琴聲,那是江應謀正在教秋心彈琴。師徒倆正專注時,魏空行走了進去,調侃道:“應謀哥收徒弟了?”
“空行?”江應謀停下撫琴的手,有些意外道,“你回博陽了?”
“這不為了你和姐姐的大婚特意從景陽趕回來的嗎?”他盤腿坐,“下午剛到,歇了歇腳就上你這兒來討好茶喝了。話說回來,咱們倆有兩年沒見了吧?應謀哥你氣色比從前好多了啊!果然在鄭國覓得了良醫?”
兩人是有許久未見了,江應謀隨晉寒行軍打仗時,魏空行去了景陽駐守,連一封書信都沒互通過。
舊友重聚,自然是要歡飲一場的。酒過二巡,魏空行摁住了江應謀跟前的酒樽,輕晃指頭道:“哥,我知道你見了我高興,但這酒你還是少喝為妙,傷身。”
“我這身子骨什麽都經過了,一點點酒又算什麽呢?怎麽樣?還回景陽去嗎?”江應謀為他斟酒道。
“那應謀哥你還會跟晉寒哥去打仗嗎?”
“說不好,得看接下來的時局如何。你不知道嗎?鄭國再失高越之後,軍心已經不穩了,國君派了使臣前去和談,若談得攏,這仗就不必打了,若談不攏,這仗就非打不可。”
“我聽說鄭國再失高越是你和晉寒哥聯手折騰出來的好戲?”
“算是吧。”
“應謀哥不愧是應謀哥,丟了的都能再找回來,佩服!”魏空行滿腮酡紅,豎起大拇指道。
江應謀抿了口酒,淡笑道:“我只是不想便宜了那個金印王而已。說真的,為何會去景陽?我聽說你爹原本是想讓你留在博陽,做駐城守將的。”
魏空行用三根指頭捏著酒樽邊沿,晃了晃,聳肩道:“博陽有什麽好的?從小到大都待在這兒其實早膩了!我就想去外面走走,見識見識別的人物風景,就像應謀哥你一樣。”
“那稍後呢?稍後還打算回景陽嗎?”
“可能吧!”魏空行一口飲盡了杯中之物,隨手往桌上一扔,雙手撐在身後,伸直了雙腿,仰頭吐了一口酒氣,緩緩道,“應謀哥,能求你一件事嗎?”
“在景陽闖禍了?”
他晃了晃腦袋:“不是為了我自己。”
“那是為誰?有喜歡的女人了?你爹不答應?”江應謀含笑調侃道。
“也不是,”他重新盤起腿,目光直直地看著江應謀,“應謀哥,我姐姐有多愛你你心裡應該清楚,在她心裡,裝不下別的男人,她認定的夫君就只有你一個。從前發生過很多事情我知道,但眼下你們即將結為夫婦,而且還是一樁彼此都無法逃脫的聯姻,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既然終究都要攜手走完這輩子,那你能不能……好好對我姐姐?”
江應謀眸光一僵,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