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陪著梨子進屋之後,就做了一件事情,哭。
梨子傷心欲絕,哭的那叫一個委屈啊,百合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一不做二不休,乾脆就關門陪著梨子一起哭。
要知道這可是大半夜啊,兩人哭也不敢高聲狼嚎,只能是強壓著氣息抽泣。
梨子習慣性的打開直播,雖然現在不是她直播的時間,但她就是想去直播間裡面發泄。
別看這已經是深更半夜,她還直播一個毫無意義的哭,但愣是來了十幾萬深夜無聊不能入眠的“閑人”看她們兩個人哭。
兩人是越哭越委屈,越哭越上勁兒,就算是遊客也都路人轉粉,禮物刷起來不停歇啊。
梨子這一天直接創造了直播平台創站以來二十四小時的打賞記錄啊,這委屈受的也是真值錢了。
此刻,關曉萌也已經用冷水把自己徹底澆冷靜,她再次走出浴室時,已經渾身上下都濕透了。
蜜糖既擔心關曉萌是否會感冒的同時,又慶幸王聰及時離開了,若不然的話,關曉萌這濕透的衣服,若隱若現,可是什麽都看的一清二楚呢。
“清醒了?”蜜糖有些無奈,她連忙去拿了一條乾燥的浴巾把她整個人都裹住:“如果你不想感冒的話就快點去換身衣服,我可不希望照顧病人呀。”
“我剛才是不是太過分了?”關曉萌現在可沒心思去考慮生病的問題。
“是有些過分了。”蜜糖公正的評判著:“但米爾更過分一些,你們兩個都有問題,現在就不要考慮誰更過分了。”
關曉萌心疼了:“米爾……她……她一直都是這樣的一個性格,我本應該包容她的。”
“現在後悔了?”蜜糖無奈的歎了一口氣:“你若是能早一點考慮到這個問題,或許事情就不會變的如此棘手了。”
關曉萌的身體忍不住顫抖了一下,不知道是因為懊惱,還是因為夜風吹過讓她感覺到了寒冷:“不行,我要去找她,這麽晚了,她自己一個人在外面不安全!”
“放心吧,冰冰肯定已經追上她了。”蜜糖真搞不明白,很多時候人們做事總是這樣,會不經意間傷害在乎的人。
事後又後悔,卻又不知道如何去彌補。
聽到蜜糖這話,關曉萌才放心了大半,可是她仍有些擔心:“冰冰能把她帶回來嗎?”
“相信她。”蜜糖肯定道。
關曉萌欲言又止,一陣夜風再次從窗戶吹入房中,她再也忍不住,輕咳了好幾聲。
蜜糖認真道:“如果你再不換衣服的話,就算米爾回來,你恐怕也會病倒在床上了。”
關曉萌終於乖乖的點點頭。
另外一邊,米爾跑出來小區之後就奔著大路向市內的方向走,冰冰很快追了上來。
聽到腳步聲之後,米爾也沒回頭。
“雖然我們兩個人不是很熟,我也沒有義務來問你要去哪。”冰冰沒有什麽華麗的語言,直接開口:“但是我必須要告訴你,今天晚上你做的一切,都太讓人失望了。”
“我原本就是一個讓人失望的人!”米爾頭也沒回。
冰冰並不在意她的態度:“關曉萌剛才的話確實過分了,不過,若換做我是她……或許說的會更過分。”
米爾的腳步明顯停頓了一下。
可她自知沒有什麽話語能夠去反駁,所以乾脆就閉口不言,繼續悶頭向前走。
“人只會因為在乎的人而憤怒,就像是你做了同樣的事情,我不會有什麽感覺,而關曉萌卻非常憤怒一樣。”冰冰繼續道:“我聽說了你的一些故事,你的人生的確值得可憐,但這個世界上比你還悲慘的人更多。”
米爾仍然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
“一個叫凱文·卡特的南非攝影師,他的作品《饑餓的蘇丹》因直面人性的罪惡和巨大的人性爭議而引發了巨大的輿論。”冰冰仍然沒有放棄:“他拍過這張照片不久便自殺了,因為他認為生活的痛苦遠遠超過了歡樂的程度。”
“你知道這幅作品是怎麽樣的嗎?一個小女孩蜷在地上仿佛是在哭泣,她的母親正在忙著去聯合國的救助直升機領取救濟糧,根本沒有時間照顧她,一隻禿鷲在小女孩的身後落了下來,它在覬覦著女孩……”說到這裡,冰冰說不下去了。
米爾腳步終於放慢了。
冰冰的情緒也不是特別高,所以說這些話的時候,並沒有什麽語言上的組織,想到什麽便說什麽。
“真正悲慘的人生,往往發生在人們看不到的地方。”
“在絕大多數人看不到的地方,有多少痛苦是我們無法想象的。”
“這個世界上那些自認為自己悲慘的人,絕對不是最悲慘的……因為最悲慘的那些人根本就不知道什麽叫悲慘,那些悲慘的人甚至從出生就不知道何謂幸福,悲慘是他們從記事的那一刻就深深印在腦海裡的,饑餓是他們認為正常的狀態,傷痛,病魔,戰爭,死亡,都是他們每天面對的。”
“這種人的人生才叫悲慘,但他們連感慨悲慘的機會都沒有。”
冰冰只是想讓米爾知道,比起那些真正悲慘的人,她是幸運的。
雖然她沒有了家人,但身邊依然還有在乎她的人。
而在那些戰亂的地方,很多孩子沒有了父母的庇護之後,就連會淪為什麽樣子都不知道,有人被虐殺,有人被迫害,有人餓死,有人病死……
而她米爾至少還有人在乎!
“如果關曉萌真的不在乎你,你覺得她還會冒險去救你嗎?”冰冰淡淡道:“如果你能夠回答我‘她不在乎你’,那我就馬上回去,你想去哪就去哪,我絕對不會干涉。”
米爾的腳步終於停下了。
“她在乎……”米爾的聲音很小,小的幾乎連她自己都聽不到。
冰冰知道此刻已經無需自己多言,米爾現在很清楚,她已經能夠冷靜下來思考問題了。
“如果你想回去了,我和你一起回去,如果你想走一走,我就陪你一起走一走。”冰冰道:“我知道,誰都會要面子,你現在回去會覺得面子上過不去。”
米爾低下頭。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可以去找阿蔥一起去吃點東西,喝幾杯啤酒,酒精佔據了大腦之後,再回家也不遲。”冰冰道。
“真的可以這樣嗎?”米爾第一次迎向冰冰的目光。
冰冰認真的點點頭:“當然可以。我相信等你回去的時候,她也已經冷靜下來了。”
在冰冰的鼓勵下,米爾也終於鼓起了認錯的勇氣。
冷靜之後,她的確意識到自己錯了,湯鵬的死原本就和關曉萌一點關系都沒有,她根本不應該遷怒於關曉萌。
“我知道,你現在心裡肯定還會因朋友的死而傷心難過呢。”冰冰看到了米爾內心深處的疼痛:“我能理解……”
“湯鵬在所有人眼中就是一個人渣。”米爾搖搖頭,“你不會真的理解我的。”
“我能。”冰冰搖了搖頭:“湯鵬是個人渣,這是一個事實,你自己也知道的事實。但是這個人渣卻在你最無助的時候帶給了你生命的希望……所以無論他有多麽渣,在你眼中也是獨一無二的朋友。”
米爾渾身顫抖,冰冰帶給她的震驚是她從不敢想的。
真的有人能理解她對湯鵬的那種情感?
米爾不相信,可冰冰卻說出了連關曉萌都說不出來的話。
“我能理解你,是因為我也有過類似的經歷。”冰冰微微笑了笑:“別想那麽多了,或許死亡對於湯鵬而言,也是一種解脫。”
“好死不如賴活著。”米爾搖搖頭:“這是湯鵬曾經對我說過的話,他肯定不想死。”
冰冰可惜道:“但你也應該清楚,沾了毒品的人,沒有一個會有好下場。”
“……”米爾再次陷入了沉默。
關曉萌對她吼過的話語再一次出現在她的耳旁:
“他的死不是別人造成的!是他自己把自己的命給廢了!沒有人逼他去死,沒有人讓他去死,是他自己,一切惡果都是他自己造成的!他是在自找死路,誰都幫不了他!”
現在米爾冷靜了,她知道確實沒有人能救湯鵬。
“走吧,去找王聰喝點酒,你需要一場痛快的大醉,只有醉了才能讓你徹底忘記那些痛苦。”冰冰道:“不過,女孩子一輩子醉一次就好,想喝醉的時候身邊也一定要有一個自己能完全相信的人。”
米爾使勁兒點點頭,她的確需要一場痛痛快快的醉酒!
她要忘記所有的不愉快,從這一刻起,徹底的遺忘!
那些墮落的青春早已經遠離,誰的青春不迷茫?可是她已經不再是一個孩子,她的青春已經被她揮霍的一乾二淨。
雖然已是凌晨三點,但通天苑不遠處的大排檔裡仍然有不少人。
每一張桌子上都是吃多了不健康的食品,烤串,龍蝦,紫銅鍋……各式各樣的美食,每個人的腳旁都放著數不清的燕京啤酒瓶,或者是立在桌上的燕京扎啤。
喝酒若是還不夠助興,就生吃幾個牡蠣來壯壯腰。劃拳的,拚酒的,輕聲細語談人生理想的,應有盡有。
王聰坐在上百張地桌的其中一張前,桌面上烤了數百串兒十幾樣的東西,不管是香味撲鼻的羊肉串兒,還是膻氣衝天的羊腰子,都被大量的孜然粉、辣椒面以及稍許的罌粟粉徹底遮蓋了肉食本身的味道。
擼串這東西吃的就是調料,一點料不上,吃個三、五串兒就膩歪了。膩歪的時候就需要冰鎮透心涼的燕京扎啤來解膩。
沒等王聰開動呢,冰冰就帶著米爾坐在了他的面前。
王聰一臉震驚,米爾也沒解釋什麽,接了一杯扎啤就猛灌下去。
碰巧大排檔老板路過,米爾伸手攔住他:“十斤的燕京扎啤,再給我來五個!”
“好嘞!美女稍等,馬上就來!”
王聰看了一眼冰冰,冰冰聳了聳肩膀,這事兒她可不管,她隻負責等米爾喝多了把米爾弄回家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