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這段婚姻並沒有那麽不值得

  穆遠航認為這是一件最沒有難度的事情了，

  “當然可以。”

  “爸爸我愛你。”

  小姑娘嘴巴甜甜地跟他傾訴著愛意。

  穆遠航從後視鏡裡看了小姑娘一眼，然後問她，

  “你想不想她？”

  他心裡因為一直氣著容顏，所以沒好氣地用她來稱呼。

  可偏偏小姑娘天真地問他，

  “誰？”

  他冷哼了一聲，

  “你媽。”

  小姑娘很真誠地搖了搖頭，

  “不想哦，因為剛剛跟已經跟她視頻過了，所以現在不想了。”

  穆遠航，“......”

  不用問他就已經猜到了，肯定是剛剛用穆繁的手機跟她視頻的，怪不得兩人躲在房間裡半天都不出來呢。

  穆遠航心裡已經很堵了，可小姑娘還在火上澆油，

  “姑姑說，要趁你不在的時候偷偷跟媽媽視頻，不然被媽媽知道，媽媽會生氣的。”

  小姑娘並未能真正理解穆繁這些話的意思，大體轉述了一下，卻也還是氣得穆遠航胃疼。

  晚上睡覺之前父女兩人要洗澡，穆遠航還是第一次給女兒洗澡，上一次容顏夜不歸宿，因為他載著小姑娘回來的時候小姑娘已經睡著了，所以他也沒給她洗澡。

  穆遠航覺得，洗澡這樣簡單的事，他肯定能搞定。

  然而等他給小姑娘洗頭的時候笨手笨腳的不小心將洗發水弄進了小姑娘的眼裡，害的她痛苦大哭之後，他才覺得給孩子洗澡並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

  趕緊掬了清水不停地給小姑娘衝洗，總算能睜開眼了。

  小姑娘紅著跟小兔子似的兩隻眼，生氣地拍打著浴缸裡的水，氣呼呼地跟他抗議著，

  “媽媽從來都沒有給我弄到眼睛裡！”

  “太疼了！”

  “我以後再也不要讓你給我洗澡了！”

  “笨爸爸！”

  然後因為他的這次失誤，洗澡的全程小姑娘都噘著嘴不肯再理他。

  於是一場洗澡下來，穆遠航身上的衣服被她弄的濕透了不說，還出了一身的汗。

  好不容易將小姑娘的洗浴大事給搞定，穆遠航用浴巾包了她出來，給她擦乾淨身上的水之後剛要給她穿上睡衣，結果她又跑了。

  隻穿了一條小內內，在他的大床上翻滾著，就是不肯穿上衣服。

  淘氣又任性。

  穆遠航又想到了她那個媽，真是什麽樣的大人生出什麽樣的孩子！

  穆遠航抓了她半天，她依舊不肯配合。最後他都惱了，冷著臉吼了她一聲，

  “穆暖！”

  “過來穿上睡衣！”

  他生起氣來的模樣實在是太嚇人，臉色陰沉，表情冰冷，小姑娘似乎被嚇到了，乖乖跑了過來讓他穿上了衣服。

  洗完澡入睡之前還要聽故事，穆遠航匆匆給自己衝了個澡，然後回到大床上，小姑娘已經將自己要聽的故事書準備好了。

  他拿過來一看，安徒生的《海的女兒》。

  他完全不知道這是什麽故事，靠在床頭打開書，照本宣科的讀。

  剛讀了沒幾句就被小姑娘打斷抗議，

  “爸爸，你講故事一點都沒有趣！”

  折騰了一晚上，穆遠航覺得頭都要炸了，不過還是打起精神問她，

  “怎樣才算有趣？”

  “媽媽都是這樣講的。”

  小姑娘給他做示范，聲音溫柔，

  “在海的遠處，水是那麽藍，像最美麗的矢車菊花瓣，同時又是那麽清，像最明亮的玻璃......”

  小姑娘學著以前容顏給她講故事的溫柔聲音和姿態，給穆遠航做了一遍示范，然後重新躺回床上，窩在他身邊期待地聽他講。

  穆遠航快要崩潰了，讓他一個大男人用這樣溫柔的聲音說話，那還不如殺了他。而且還不僅僅是要溫柔，還要語氣緩慢的、感情充沛的、抑揚頓挫的，來講這個故事。

  對於他一個平日裡隻習慣發號施令的人來說，這樣真是要了命了。

  然而，卻也反抗不出去。

  是的，反抗不出去。在這個身上流著他一半血液的小姑娘面前，他完全反抗不出去。

  曾經他以為自己對這個孩子沒有任何的感情，曾經他也從來不期待孩子，再加上這又不是跟自己心愛女人的結晶，所以他一直故意讓自己不管不問不理睬。

  可是隨著這段時間越來越多的相處，他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控制對這個小姑娘的喜愛之情。

  他都不知道究竟是血緣關系在操縱著這一切，還是小姑娘本身就很討喜。

  她的天真，她的懵懂，她的可愛，她的漂亮，她的古靈精怪，她的鬼馬精靈，還有她任性時的小脾氣，他都喜愛。

  總之，他覺得自己已經離不開小姑娘，小姑娘也已經成為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所以，此時面對著她期待的眼神，他只有妥協服從，

  “我盡量試試。”

  然後硬著頭皮開口，拜他的聲音低沉好聽所賜，他放緩了語調之後，效果還算可以，小姑娘也沒怎麽挑剔，他就繼續保持著這樣的語調講了下去。

  小姑娘躺了一會兒之後爬到了他身上，坐在他的肚子上埋進他懷裡摟著他，繼續聽著。

  在他講到小人魚為了見到心愛的王子寧肯將魚尾變成人類的雙腿，以後她的每一個步子都將像是在尖刀上行走好像她的血在向外流的時候，小姑娘皺著小小的眉頭打斷了他，

  “這麽疼的話，小人魚為什麽還非要見到王子呢？”

  這個問題讓穆遠航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他從未有過被詢問這樣的問題的時候，平日裡他回答的都是記者拋出的各種難題，又或者是在談判桌上應對合作方的各種問題。

  像這樣幼稚的問題，還是第一次經歷到。

  他抿著唇沉默著，不知道該說什麽。

  小姑娘窩在他懷裡催促著，

  “為什麽呀？”

  穆遠航隻好開口，

  “因為她非常非常愛王子，所以......寧可忍受這樣的痛也要見到他。”

  不知道為什麽，穆遠航在對女兒說著這番話的時候，忽然就想起了當年的容顏。

  她對自己，是不是也曾經像人魚這樣的堅定，寧可忍受不被他愛的痛也要來到他身邊？

  小姑娘皺著小眉頭思索了一會兒之後說，

  “我覺得小人魚太傻了，既然這麽疼，那就不要愛王子了好了。”

  穆遠航聽了小姑娘的話，心裡又慶幸又難受。

  他慶幸的是女兒灑脫，沒有像她那樣固執。

  後來又想，女兒現在才只有三歲多，這只是她三四歲時的觀念，等她到了二十三歲，說不定就沒有這樣灑脫了。

  穆遠航無法想象如果有一天女兒愛上一個男人，但是那個男的又不愛她，女兒也那樣死皮賴臉的去纏著那個男人，固執非要跟那個男人在一起的畫面。

  他想他一定會親自將那個男人撕爛，然後將女兒帶走，用盡他所有能用的力量，阻止女兒跟那個男人在一起。

  想到這些的時候，穆遠航忽然能理解容顏的父親為什麽這些年一直對自己冷眼相待了。

  沒有任何一個父親，願意看著自己的女兒過這樣的生活。

  而穆遠航心裡難受著的是，如果當初她像女兒說的這樣灑脫，因為怕受傷怕痛，就沒有再繼續追逐他，那麽也就不會有他們這五年的婚姻，也就更不會有女兒，不會有今晚他跟女兒探討這個話題的一幕。

  他忽然不能想象，沒有這一切的他，生活會是什麽樣子。

  這麽多年他還是第一次，覺得這段婚姻並沒有那麽不值得。

  小姑娘又催著他繼續講，他就那樣懷著複雜的心思繼續讀著，還未聽到結局，小姑娘就趴在他懷裡睡了過去。

  穆遠航就那樣摟著小姑娘軟軟的身子，竟不舍得將她放下。

  想想以前他的所作所為，進了家之後吃晚飯，吃完晚飯進書房，有時候即便沒有工作需要處理，也呆在書房裡，然後十一點左右回臥室洗澡睡覺。

  那個點小姑娘早就被容顏哄睡了，他幾乎從未有過給她講故事陪她入睡的經歷，也就更沒有這種被全身心依賴的感覺，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是一個溫柔的人，可是這個小小的人兒，卻似乎在將他身體內那些叫做溫柔的細胞給一一激活。

  第二天一早穆遠航五點就起床了，小姑娘當然還在睡。

  穆遠航起這麽早是為了給女兒準備早餐，因為怕自己再像上次那樣在小姑娘面前出糗，所以他提前了兩個小時起床，誓要在小姑娘醒來的時候準備好一份完美且可口的早餐。

  雖然他對廚房裡的事情一竅不通，但是還好現在有萬能的網絡。

  他昨晚入睡的時候已經想好了今天早晨的早餐內容：給女兒熱一杯牛奶，給自己煮一杯咖啡，然後做兩份三明治。

  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煎雞蛋，他從網上學了流程，然後開始煎。

  在經歷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試驗，垃圾桶都裝了半袋子煎糊的雞蛋，他的胳膊上也被濺起的油燙了好幾下之後，他終於煎出了酥黃軟嫩的雞蛋。

  他累的給自己倒了杯水，大口大口的喝下。

  以前總是看容顏在廚房裡沒一會兒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就做出來了，所以他一直以為做飯是很簡單的一件事情，沒想到這樣累人。

  煎好了雞蛋，對他來說一份三明治的最重要的部分就完成了，他暫時歇了歇，然後去研究那個咖啡機，給自己煮咖啡去了。

  趁著煮上咖啡的功夫，他又烤了麵包片，切了火腿片，抹了番茄醬，洗了生菜，最後合在一起切成三角形在餐盤擺好。

  等一切都弄好了，也差不多七點了。

  他急急忙忙去了浴室洗刷，順便洗掉自己一身的油煙味，然後神清氣爽的去叫小姑娘起床。

  早起了兩個小時忙活了一早上，他的努力總算沒有白費，他的三明治得到了小姑娘大大的讚美，還給了他一個香香甜甜的吻。

  穆遠航看著小姑娘吃的那樣香，心裡總算舒了一口氣。

  早餐終於順利解決了，還好午餐她在學校裡吃，不然他還真頭疼。

  至於晚餐，他還沒想好。

  經過了一早上的忙碌之後，他一想起晚餐，第一反應就是帶她去母親那裡蹭飯，然而又想自己是賭氣將女兒帶回來了，所以就打消了去蹭飯的念頭。

  越想越頭疼，最後他想乾脆等晚上帶小姑娘出去吃好了。

  省時又省力。

  僅僅是一頓早餐他就筋疲力盡了，再加上晚餐，他覺得自己會崩潰，所以出去吃是最明明智的決定。

  而為了防止自己早晨五點起床到了公司之後會疲憊，他一早晨喝了兩杯咖啡。

  自己煮的，不像第一次那樣難喝了，勉強可以下咽，但是跟她煮的相比，還是差了好遠。

  將小姑娘送到幼兒園，約定了晚上他還來接她之後，穆遠航這才驅車前往公司。

  才昨晚一晚上加今天一早上，穆遠航覺得比自己上了一天班還累。

  到了公司之後，穆遠航在吩咐秘書一些工作上的事情的時候，忽然想起早晨他看到冰箱裡的雞蛋還有火腿以及小姑娘的牛奶都快要沒有了，當下將這些東西寫了下來，交代秘書去買。

  秘書結果他的紙條來看了半天之後，不確定地問他，

  “穆總，你確定你是要我去買這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