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隊司修被這一眼看得魂飛魄散,“我說的是實情。”
李永生輕笑一聲,“果真好膽啊,好了,你可以走了。”
這位又怎麽敢走,少不得叫起冤來,“我是真的不知情……不過,我有猜測!”
李永生等了一等,才又冷哼一聲,“怎麽,要我求著你說?”
這位沉吟一下,才硬著頭皮發話,“敢問閣下手中的青色尖錐,得自於何人?”
這青色的小尖錐,可以破甲,也有能夠爆裂的,散發出白霧和毒氣。
朝安局裡類似的陰毒物事不少,他一眼就能看出,此物絕對出於朝安局。
但是朝安局裡用這個東西的人,也不是很多。
首先,朝安局裡的修者流派眾多,也就是所謂的“黨外無黨,帝王思想;黨內無派,千奇百怪”,選擇使用這種東西的人,也是特定的群體。
其次,這東西的威力不小,司修之下不許使用,就像地球上的小警察,出去辦案,可以帶一把手槍,著了急也能帶步槍,但是帶著迫擊炮出去,就不太可能了。
能製造大規模混亂的東西,不可能被級別很低的人掌握。
對這個問題,李永生本來不想回答,但是這廝實在太過圓滑了,蒙混過關的手段,非常嫻熟,為了挖出幕後指使者,這個問題還是不能回避的。
沉吟一下,他緩緩發話,“我來朱雀城的時候,是在七月份,有同行者。”
“七月份?”這司修的眼珠轉了好一會兒,才恍然大悟,“原來閣下跟雁九識得?”
李永生並不回答,其實他認為,雁九沒準現在還在朱雀城周邊活動。
但是這名司修,卻是已經能肯定自己的猜測了,於是苦笑一聲,“你認識她?也不早說……我跟她很熟的。”
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認識她,很值得驕傲嗎?我有必要亂說?”
這位卻是沒在意,他眼珠一轉,又想到一件事,忍不住渾身一抖,“你……誅殺卓源,就是你的人吧?”
他跟雁九確實挺熟,知道雁九在壺瓶山曾經遇襲,而襲擊者就是軍中高手卓源帶隊。
此事在朝安局也相當轟動,事實上大家都清楚,除了卓源,出手的全是博靈軍役使連鷹的部下,這是一次跨郡的襲擊,連軍役使因此也被調查,軍中的前景基本上完蛋了。
因為事關重大,就算在朝安局裡,這也是不能隨便提起的。
不過雁九是因此很出了一點風頭,竟然在設伏的軍隊圍殺中,逃出了生天,殺了數名司修,竟然還……斬殺了一名化修?
有那些關系好的,少不得就要私下問一問:你為何如此狂拽酷炫吊炸天?
雁九也無法將功勞全攬在自己身上,少不得就含含糊糊地回答:我有同伴的。
朝安局裡那些真正的大人物,知道她是被李永生牽連了,但是既然下了封口令,一般人就不可能知道得太細。
這名司修便是如此,他知道雁九跟同行的人裡,有實力強悍的人,但是人家不說,他總不能逼著說。
待他想到,這掌櫃夥同趙欣欣,能除掉兩名刺殺的化修,那麽顯然,也具備殺掉卓源的實力。
李永生訝異地看他一眼,無奈地搖搖頭,又抬頭看天,“你找事的時候,就不知道先打聽一下對手?”
這位訕訕地一笑,既然有個共同的熟人雁九,他說話就變得直接了許多,“朝安局辦事,何須打探對手背景?你們殺得了化修,我們不是也上門了嗎?”
“沒了那張皮,你屁也不是!”李永生厭惡地哼一聲,“好了,圈子兜得夠了吧,誰讓你來的?”
這位歎口氣,“百粵郡務房長齊曉哲。”
“郡務房長?”李永生訝異地一揚眉頭,“還是百粵郡的,這廝是瘋了嗎?”
“出面找我的是他,但是我覺得,他沒有那麽大的膽子,”這位是越來越配合了,“他跟郡守崔正鴻交好,我覺得極有可能是受崔正鴻指使。”
李永生的眉頭微微一皺,“崔正鴻這麽做,能得到什麽?”
都已經是一郡的郡守了,再往上走也沒有多少空間了,關鍵是郡守的提升,真不是一點半點小事能實現的,如此為難一個小姑娘,真的好嗎?
“以我的分析,崔正鴻很可能是想調回京去,”朝安局的人做別的不行,論起情報分析,他認第二的話,沒誰敢認第一,“崔郡守本是北人,在南方為官二十余年了。”
中土國的規矩,地方官必須是異地委任,三司六房或者還可以商量一下,郡府主官則必須是如此,攜帶的家屬都不得超過三人,而且不得在當地娶妻生子。
這一點,就極大程度地保證了主官禍害轄地的可能,就算主官強勢,可中土國的家族勢力極大,在短短的幾年任期內,真不容易搞定當地。
崔正鴻出京之後,曾任了五年南桂郡守,後又在海西郡做了六年郡守,人在外地,身邊少親人不說,連氣候他都不喜歡。
十一年郡守下來,本來想著無論如何也該回京了,結果又被放到百粵做郡守,理由居然是……“熟悉南方風情”!
眨眼四年又過去了,連上他此前做知府和同知的日子,不知不覺,他已經在南方待了二十余年,根本沒有回京任職的機會。
那麽他此次授意人為難趙欣欣,沒準真的是想用這種比較激進的手段,被今上看到眼裡,調回京城。
李永生想了好一陣,才接受了這個可能性,不過他還是有點懷疑朝安局的操守,“你小子不是想唆使我對付崔正鴻吧?”
“對付他還真簡單,”這位傲然地回答——我們對付九公主要小心翼翼,對付此人,你忘了朝安局是幹什麽的了?
“只要局裡發話,呼吸之間,我們就能拿出太多證據扳倒他……而且,絕對不是偽證!”
“局裡發話?”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看來我想麻煩你辦這事兒,是不容易了?”
“是不容易,”這位點點頭,很光棍地表示,“封疆大吏,不是那麽好扳的,朝安局聽起來很嚇人,但是跟那些雄厚的勢力相比,什麽都不算,他們對付不了整個朝安局,但是對付個人,那太簡單了……要說黃昊此人,還是魏內輔親信,可不是也死了?”
李永生聽他這麽說,也懶得再擠兌對方,“這齊曉哲區區的郡務房房長,為何敢直接出頭,尋釁九公主?”
郡務房不在三司六房之列,嚴格來說,就相當於地球界的省、委辦公廳,主要為郡守服務,但這個位子的人選,也是巡薦部指定的,郡守沒權力乾預。
當然,郡務房長跟郡守不合的話,郡守可以上書,要求調走這個不聽話的大管家。
“齊曉哲?”朝安局這位不屑地笑一笑,“他本是西海郡裡一知府,又幹了幾年郡務房長,想升同知了唄。”
這尼瑪……是逮著我家永馨,組團刷聲望?李永生心裡真是不痛快,但是最坑的是,就算他不痛快,還沒辦法多說什麽。
非常時期,官員就是要站隊的,而官員的考核,也確實涉及到了這些因素。
有氣沒處撒,他少不得惡狠狠地瞪這廝一眼,“你呢,你想得到什麽?”
“我特麽上當了,”這位抬起手來,狠狠地給了自己一記耳光,“我就是個小蝦米,收了一千兩黃金,早知道這兒有您在,我哪兒敢來啊?”
李永生抬起手來,抹掉臉上的雨水,淡淡地發話,“升不了官嗎?”
這位苦笑一聲,“朝安局升官,哪裡有那麽容易?就這麽屁大的一個衙門。”
事實確實如此,朝安局是極威風的,但是編制太小,內廷下面的一個局,相當於副部級,跟規劃司這種副部級還不一樣,規劃司乾得好了,可以跳到其他院部去,繼續升遷。
但是朝安局做到副部,就是頂到頭了,升無可升,所以朝安局裡化修遍地走,司修不如狗,強勢是沒問題的,升官是不用想了。
李永生沉默半天,緩緩地發話,“扳倒英王,你總可以升官的。”
這位聞言,噗通一聲就跪下了,根本顧不得身下的石板路上,到處是水——沒法不跪啊,扳倒英王,這是該他琢磨的事兒嗎?
他苦苦地哀求,“我真的是隻想賺幾個小錢,李掌櫃你饒過我這一次吧。”
“你可以離開了,”李永生一扭身,走進了身後的小亭子,然後一抬手,亭子裡的石桌上就多了一壺酒,和一個青色的酒甌。
“李掌櫃,”這位又叫了一聲,聲音雖然低,卻異常淒厲。
李永生一抬眼,衝某一處望了一眼,抬手給自己倒酒,嘴裡卻說,“你也喝兩口嗎?”
跪在地上的這位有點迷糊:請我喝酒?
驀地,亭子邊就多了一個人影,一身道袍遮不住火爆的身材,一雙桃花眼中,帶著些許的朦朧和茫然。
“不喝了,頭還疼呢,”杜晶晶懶洋洋地打個哈欠,又側頭看一眼跪著的那位,“滾!告訴義安林家……有種來找我。”